倒回到十年前。
那时小罗修离家出走,一路流浪到京城,早已看不出原来的模样了,跟个小乞丐一样。但他就算是流落街头也不屑于去翻垃圾堆,只会跟人抢东西。
那些跟他一样无家可归在街上混日子,以乞讨和小偷小摸过活的孩子,就是小罗修的目标。仗着从小习武,有几分功夫,他基本从无失手。
小罗修也很公平,只要能打败他,他就不动那些东西,放他们一次。但那些孩子又怎么能打过从小在忠烈侯府被名师教导的小罗修?
直到三天前,那些孩子联合了起来,他双拳难敌四手,被狠狠揍了一顿,让他滚出京城。
罗修晕了过去,等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在一条小巷里,浑身疼的像要散了架,半步都懒得挪动,他想了很多……
那一年冬天很冷,一夜大雪,连剩饭菜都被厚厚的积雪掩盖,变得不太容易找到。他已经不记得自己几天没吃饭了,实在撑不住了,便在垃圾堆里翻找。
忽然,旁边的小门开了,里面走出个粉雕玉琢的小女孩,也就是六七岁的样子,她看到有人在翻垃圾之后吓了一跳。
小罗修只觉得被人盯着看了半天,本来一腔怒火就无处发泄,于是回头对着她吼道:“滚!”
小女孩被吓得一哆嗦,泪水在眼眶里直打转,转身跑了回去。
小罗修在雪下找了半天,捡着半个不知道谁啃剩下的馒头,拿在手里实在吃不下去,靠在这墙坐了下来。
过了不知道多久,那小角门又打开了,露出一道缝来,然后又迅速关上,没一会儿又打开了。
小罗修刚才就看到了是方才的小女孩,于是闭上眼装作睡着的样子,不过他的睫毛够长,留着一条缝也不会被发现。
似乎是看自己睡着了,那小女孩才悄悄出来,手里还端着一个大碗,上面绿油油的满是香菜,一点卖相都没有,但那久违的热气和食物的香味还是让小罗修的胃缩成了一团。
他更饿了。
小姑娘似乎怕他醒过来,把碗放在那里之后赶紧就跑回去了,关上门。
其实她要是回头看一眼,就会发现,在自己转身之后,小罗修就已经忍不住端起碗大口吃了起来。
白萝卜、胡萝卜、香菇、芹菜、黄瓜、西红柿、干贝、虾米、海带?
这些都是什么玩意?
小罗修一边吃着一边怀疑,这面该不会是她做的吧?
一碗面下肚,虽然不太饱,但已经让他觉得舒服了很多,窝在墙角找了个背风避雪的地方,小罗修就睡了过去。
醒过来之后,小罗修发现旁边有个布包,里面放着几个包子。
接下来的几天,靠着这送上门的食物小罗修渐渐恢复起来,却没有再见到小女孩。
五天后,小罗修又回去找了那群小乞丐,不过这次他没有打人。被打之后他明白了一个道理,一个人,不管有多强,也打不过八个人。
找到那群小乞丐住的地方,只有两个在,他们以为小罗修是回来报复的,顿时也有些心慌了。八打一,他们还都受伤了,别说现在二打一了,必输无疑。
十岁的小乞丐抱着六岁的弟弟躲在角落里不敢出声。
小罗修也没说什么,坐在那里等到所有人都回来了。
在气氛剑拔弩张,一场斗殴不可避免的时候,小罗修忽然对着那些小乞丐到了个歉,然后在他们呆愣的目光中宣布以后这片都归他罩着的事情。
小乞丐们本来也都是孤儿,平时没少受人欺负,小罗修的战斗力他们都体会过,于是商量之后,便接受了他的提议。
正所谓不打不相识,从此,小罗修有了人生中第一支部队。虽然只有八个人,但这些人后来都成为了与他肝胆相照的兄弟,跟随他征战四方,立下了赫赫战功。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现在他们不过是一群组团要饭的小乞丐罢了。
而那个小女孩就是小舒眉了,她当时想吃糖葫芦,但娘说会吃坏了牙,不让她吃。
那时候的小舒眉还没变成循规蹈矩的淑女,有爹娘疼爱,胆子也大,所以她悄悄溜了出来买糖葫芦。
年幼的小舒眉有着一副好心肠,虽然被骂了一句差点吓哭,但还是忍不住煮了碗面,看到他似乎睡着了才敢端出去。
当时小舒眉刚开始学下厨,不会做复杂的食物,连面都是现成的。她觉得把什么好东西都放进就对了,于是才会做出那么一碗奇葩的面条来,让罗修足足记了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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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年后的一天,在小罗修带领着一帮小弟们开拓着乞讨地盘的时候,被自己的亲舅舅罗鸣鸿看到了。
当年罗鸣鸿为了娶常夫人,自愿入赘常家,已经和自己的父亲罗千胜闹翻了,也有好几年没有回过柱州了。在他印象中,小罗修应该还是一副小玉人的模样。
所以当罗鸣鸿看到小罗修的时候,一度安慰自己是看花眼了。
但希望是美好的,现实是残酷的。
在确定这脏兮兮黑不溜秋的小乞丐头子是自己的亲外甥之后,罗鸣鸿几近晕厥,湛湛立住,说要把小罗修带回家。
小罗修坚持要带上自己的几个兄弟,否则就不要管他。其他孩子则是说着要走,不准备拖累小罗修。几个孩子中最大的也就是十三四岁,最小的不过五六岁,吵起来的时候简直要翻了天。
罗鸣鸿的头很疼,罗鸣鸿的心很累。
他看起来就那么不近人情吗?
罗鸣鸿带着这群孩子回了家,当然被自己的夫人狠狠教训了一顿。
“带外甥回来没问题,顺便收留其他那些孩子也没问题。但是,不要往家里带,你不知道小可身体什么样吗?万一过了病怎么办?”
最后罗鸣鸿带着他们去了别院,让他们好好洗了澡,换了干净衣服,教育了他们一番之后才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家了。
当天晚上,小常可就病了,常夫人看罗鸣鸿的眼神都带着刀子。
可怜的罗鸣鸿,这一天过得相当糟心。
因为常夫人不喜欢那些孩子,罗鸣鸿考虑过后把岁数大些的孩子安排进了军营。至于最小的那个,跟小罗修一起被留了下来,他就是小胡。
刚好常夫人正在让人训练一批男扮女装的侍卫,充当小常可的保镖和丫鬟,小罗修便自请加入了。
罗鸣鸿是反对的,但小罗修年纪不大,却是个恩怨分明的人。舅舅不光帮了自己,还帮了自己的兄弟,于情于理,他都要报答。
其实小罗修一直记得当时给了自己一碗面的小姑娘,但此时的他已经在专业师父的教导下,为了贴身保护羸弱的小常可,开始了男扮女装生涯。
所以在后来,小罗修出现在小舒眉面前的就是个小姐姐的样子,而且一骗骗了她三年,直到他离开常家去军中历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