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定战行川已经走了,赵伯急忙从上衣口袋里掏出速效救心丸,倒了一粒在手里,一仰脖,“咕咚”一声,沒喝水就咽了下去。
他收起药瓶,捂着心口,摇了摇头。
一旁的何叔急忙把旁边的小收音机给关掉,音乐戛然而止,然后他搀扶着赵伯坐下來。
两人对视一眼,全都无奈地笑了。
“老何,我可要被你害死啦…你瞧瞧,都这么多年了,你怎么还是管不住你这张破嘴呀…你又不是不知道行川那孩子的脾气,他要是知道了,那还得了?幸好,幸好他沒听见呐……”
赵伯捶胸顿足,一阵阵后怕。
何叔听他埋怨着自己,也不禁有些烦躁,嘟囔着反驳道:“我要是管不住我的破嘴,我早就嚷嚷出去了,还能一直这么烂在肚子里?算了算了,你怪我,我还不说了呢……”
他们两个人刚才只说了一半,被战行川这么一打岔,沒说完就停下來了。
见他不悦,赵伯自知失言,连忙一把拉住他,让何叔在自己的身边坐下,把刚刚沒说完的后半部分,继续说出來。
“这会儿不嫌我的破嘴了?咳,我不说了行不行?”
何叔乜了赵伯一眼,慢悠悠地说道,故意卖着关子。
赵伯一怕大腿,哼了一声:“不说?不说我怕憋死你个老东西…你还想带进棺材里怎么着?被废话啦,赶快说明白,他们两个到底怎么回事儿?还有,那天晚上你到底都看见啥了?后來,警察來做笔录的时候,你啥也沒说?”
何叔被他一催,轻笑两声,见左右无人,也索性一股脑儿地把那些陈年旧事翻了出來,和他原原本本地说了个清楚。原本,他还真以为,这些事能够深埋于心底,永远不见天日。但是,眼看着战行川居然把马修都从茫茫人海之中揪了出來,严刑拷问,何叔自己也不禁有些害怕,生怕真相被人查出來。现在,他先试着,和身边的赵伯说一说,算是给自己留一条后路。
花园内,两个老人压低声音,说起多年前的秘密往事……
*****
听到孔妙妙已经帮自己约到了冯局长,并且就在今天晚上,战行川并不算太吃惊,她一向是个能干的秘书,知道怎么样为老板节省时间,提高效率。
“好,我知道了。”
他挂断内线电话,想了想,还是给张姐打了个电话,告诉她晚饭不需要准备自己的那一份,并且请她帮忙转告刁冉冉,他今晚有应酬,可能要晚一些才能回去,叫她早一些休息。
这段时间,战行川留在家中的时间大大增加,他也让孔妙妙帮自己把绝大部分能推掉的应酬都推掉了,专心做一个24孝好丈夫。
晚上七点,“偶”会所的顶楼至尊包房里,战行川早早地到了,在这里等着冯局长。
七点半,稍有些秃头的冯局长终于姗姗來迟,他嘴上说着“不好意思”,但眼神里却并沒有流露出任何的愧疚情绪。作为一个中年领导,他喜欢把白色衬衫狠狠地压进黑色的西裤里,再用一条昂贵的真皮皮带把脂肪丰富的大肚子勒得紧紧的,看上去就好像是一只笨拙的青蛙。
战行川努力地把心头的那一丝厌恶都压制下去,亲亲热热地接待着这位贵宾。
他说得不错,冯局长很喜欢喝酒,也很能喝酒,喝酒算是他生平之中的第二大的爱好,第一大的爱好则是赚钱。
这些年來,因为明里暗里从战氏得到了不少好处,所以冯局长还是对战行川十分另眼相待的。
基本上,作为官员的这群人,内心里还是十分高傲的,普通的企业家,商人,一般情况之下还是无法入得了他们的法眼。虽然,他们还要从这些有钱人的手上捞取钱财,但心中却还是忍不住会对对方产生一些鄙视的情绪。
反过來也一样,这些商人表面上对官员们恭恭敬敬,像是孝顺祖宗一样上下打点,背后里也恨不得把他们骂出花儿來。
总之,这是一种十分复杂,彼此之间相互戒备,然而又能共生共荣的奇妙关系。
“冯局,冯局啊,小弟我总算是把您给请來了…今晚咱们哥儿俩说什么都要不醉不归,不不不,不管醉不醉,咱今晚都不归了,好不好?”
战行川一直紧握着冯局长的手,情真意切地说道,激动得连眼眶都在微微泛红了。
他熟谙这一套,很清楚这些人最想要的就是钱,以及尊重。既然他要,那么就都给他们,等把胃口都满足了,自己就容易提条件了。
冯局长咧着大嘴,连声说好。他算是比较给战行川面子,也知道他这一次主动约自己吃饭喝酒,绝对不是吃吃喝喝那么简单。
很快,包房的餐桌上就摆满了一道道的珍馐美味,天上飞,地上跑,水里游,总之都是普通百姓听都沒听过,见都沒见过的新奇东西。战行川绝对不允许自己拿出那种随处可见的鸡鸭鱼肉來接待今晚的贵客,整个会所今天暂停营业,上上下下上百人,都在伺候这一位冯局长。
就连见多识广的冯局长,也不禁微微讶异,沒想到战行川开的会所里,竟然藏着这么多的精妙玩意儿。
他之前就知道战行川在这里开了一家私人会所,战行川也早早就派人把会员卡送到了自己的手上。只不过,当时他根本沒有放在心上,身处在这个肥缺上,中海什么样的酒店、餐厅、会所,他沒去过?然而,未曾料到,这里却别有一番洞天似的。
冯局长一高兴,便多吃了几口菜,多喝了几杯酒。
菜过三巡,酒过五味,战行川看了看时间,差不多也该聊正事儿了。
果不其然,冯局长的脸颊有些红,但整个人却愈发精神抖擞起來,他笑着看向战行川,主动问道:“战老弟,今儿把哥哥我叫來,不是为了吃饭喝酒这么简单吧?你我认识这么久了,有什么想说的直接说,千万不要拘束,不要拘束,哈哈哈…”
战行川心头冷笑一声,但脸上却立即呈现出受宠若惊的样子來。
“冯局不愧是枭雄,老弟我在你面前就不藏着掖着了。其实,还真的有事情要求冯局帮帮忙,我也是实在沒有办法了,哎,事情是这样的……”
他微微叹着气,表情里带着一丝为难的意味,尽管如此,战行川还是把自己的意图丝毫沒有任何隐瞒地向冯局长说了出來。
这是一个十分难得的机会,他自然不会轻易放弃。
“原來如此,老弟,你这一招好高啊,哈哈…其实嘛,你们已经是一家人了,女生外向,这种事情,你和你女人商量一下就好了嘛,何必还要这么麻烦呢。”
冯局长听完,哈哈笑着,举起手边的酒杯,把里面的白酒一饮而尽。
战行川急忙帮他再次斟满酒杯,笑着应声道:“话是这么说,可冯局你也清楚,就算我老婆愿意,她那个爸也不会答应的。与其因为这件事和岳父大人搞得剑拔弩张,一家子鸡飞狗跳,我倒是宁愿來厚着脸皮求冯局帮忙。”
“这倒是,”冯局难得地露出十分正经的表情,沉思了几秒钟,他点点头,同意战行川的说法:“你那位丈人刁成羲,呵,也不是什么好说话的主儿,精得很,平常人想从他的手里挖到一分钱都不是容易的事情。偏偏呢,人又蠢,谁不知道他这些年贴在那些骚娘儿们皮肉上的钞票,多得不计其数…”
他说着,扁扁嘴,露出嘲讽不屑的神色來。
战行川连连点头道:“就是,要不然,我也不至于把您这尊真佛请出來。说真的,我也怕被这位不着调的老泰山拖累,表面上看,大家是一家人,可是……”
他故意不说下去,很无奈地看向冯局长。
后者哈哈一笑,岂会不知道他心中的那些盘算。
“放心吧,战老弟,我今晚给你一个保证:十天之内,一定让你听见好消息。來,我们喝酒…”
一听见冯局长亲口保证,战行川立即端起自己的酒杯,一脸感激道:“先干为敬。”
两人都把杯里的酒一口喝光,杯底空了。
冯局长把玩着手中的酒杯,慢悠悠问道:“战老弟,话虽然说出去了,可你也得知道,这么做的话,大家都是有风险的……”
战行川立即做出來一个“我懂,你不要再说”的手势。
“冯局,我们酒也喝得不少了,要是一会儿饿了,我再叫人帮你送过去。要不,去楼下泡泡澡,舒坦舒坦吧?东西我都叫人准备好了,都在房间里呢。”
他说完,又做了个手势。
冯局长一看,眼睛顿时都笑得眯了起來:“老弟,你真是样样门儿清…哈哈哈…你这个朋友,我交定了…哈哈哈…”
他大笑着起身。
战行川立即按铃,把服务生叫进來,带冯局长去楼下的客房。
冯局长得意地离开了包房,留下了一桌的狼藉。
见他走了,战行川满眼厌恶地把窗子全都打开,让烟气、酒气全都被风吹散。很快,房间里的浊气都消失了,他这才对着夜空,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然而,他眉宇间的丘壑却丝毫未能有所展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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