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得得,得得得......

得得得,得得得......

在风尘仆仆的官道上,尘沙漫天,一匹骏马急弛而来,身后是拉着的一辆轿子。马是匹高腿长身的黑马,马上骑着的是个高瘦的汉子。身后的轿子里不知是何许人,但很明显,那人对他非常重要,只从他脸上的焦急、愤怒便可知晓。

此时的汉子有些狼狈。他左边的背心上插着一只长箭,鲜血从他背心流到马背上,又流到底下,滴在了泥土之中。他不敢伸手拔箭,只怕这支箭一拔下来,就会支持不住,立时倒毙。谁能不死呢?他不害怕。可倘若他死了,谁来照顾他的妻子和即将出生的孩子呢?

在身后,凶狠毒辣的敌人正在紧紧追踪。

“驾”“驾”

拉着轿子的他们速度略有几分慢,身后的敌人步步紧逼。汉子回头看了一眼,更是奋力地催促着白马。

帘子拉开了,一个少妇探出了头。她生的美貌,弯弯浅眉微蹙,更是为她平添了几分柔弱。她的肚子凸起,看其形状离临盆也是不久。

路途奔波,再加上身体不适。她似乎是难受了,脸上流下豆大的汗水,一张俏脸有些发白。

“大哥,他们还在追吗?”说完,不待汉子出口她也就明白了,从身后那连绵不绝的马蹄声中。

汉子点点头,没有回头,但话语中满是疼爱与怜惜:“柔儿,你快进去吧,外面风大,你和孩子可都别着凉了。”

少妇点点头,双手轻抚肚子,脸上带着母性的慈爱:“我感觉到这小家伙在踢我,他似乎是迫不及待想要出来了呢......”说着,她停顿了下,“大哥,你说我们能逃走吗?”

“能。”大汉的脸上是坚毅。

说完,他又是用力一拉缰绳,马儿的速度又是快了几分。

但是人有时而力穷,马儿也是如此。

再奔驰数里,黑马终究渐渐慢了下来。

后面追来的敌人一步步迫近了。一共十二人,却带来了四十多匹健马。只要马力微乏,就换一匹马乘坐。显然是志在必得,非追上不可了。

那汉子回头一望,看到了敌人的身形,再过一会,连敌人的面目也清晰可见了。他一咬牙,说道:“柔儿,我求你一件事,你能答应我吗?”

那少妇再度拉开帘子,看着丈夫那背影温柔一笑:“自我们相识以来,你说的每件事,我可曾反对?”

那汉子道:“好,那我只求你快逃,护着这青玉棍走,与我们的孩子好好活下去。”他说得很是坚决,像是下令一般。

“可......”少妇的声音发颤,“我舍不得你,就不能一起走吗?”她没有提起交出青玉棍的事,是因为她知道,这青玉棍关乎天下苍生,是万万不能交到身后那群穷凶极恶的人手里。

背对着少妇,汉子苦涩一笑,他哪不想一起离开,只是此刻若是没人拖延,他们是无法逃脱的。

“快走!”汉子没有回答,他用全力的力气最后一拉身前的缰绳,然后提身纵起,大叫一声,落在了地上。

少妇一愣,想要伸手抓住汉子的衣襟,却被汉子厉声喝道:“快走!保住我们的孩子!”她一向对丈夫顺从惯了,只得无奈拉住缰绳,向前奔驰,落下滚滚清泪,身心皆死。

看着马车离去,汉子咧嘴一笑,然后转身,锐利的目光直视追来的众人。

自后追来的众人望见汉子,为首一虬髯大汉对着身边的人不知说着什么就看见三四人围了上来,其余人等想要越过汉子,继续追赶少妇。

待身边的敌人靠近了,汉子从腰间拔出一柄长刀,朝着最近的敌人挥砍而去。

那人吓了一跳,正欲招架,谁知汉子手腕一扭,刀身回旋,砍在他身下的骏马腿上。骏马吃痛,不禁提腿嘶吼,将那人翻身摔地。

未等他起身,汉子就大步靠近,擦的一声,将他砍死在地。

“给我杀了他!”虬髯大汉怒道,右手抓着一柄精钢短斧挥手,三四个敌人将他围住。

汉子似乎也是明白了自己无法挡住所有人的步伐,所以任由其余人离去。他唯一能做的,就是竭尽全力再次拦下几人,杀死后戒备地看着不断围过来的四人。

虬髯大汉骑在一头枣红马上,看着中间的汉子喝道:“关镇,你当真是个硬汉,居然独自敢留下。你可知这一留,便是死了吗?”

“哼”

汉子冷哼一声:“是又如何,既已留下,又何惧生死?”

虬髯大汉一愣,心中不由得腾起敬佩之意,忍不住说道:“为什么,你这等好汉本不该死,只要你肯交给我青玉棍,我必保你一家无事。”

说着,他希冀的目光看向关镇,却只得来他的唾弃:“我刀鬼关镇何曾怕过谁,死又何妨,你们只管上,最后通通变成我刀下亡魂。”

“狂妄!”虬髯大汉火冒三丈,“给我上!”

说完,他从马背上飘身飞来,呼的一斧向关镇头顶砍落。关镇举刀挡驾,因为背上的伤势,全身的力气只能提起六分,手臂无力,腾腾腾后退三步,只觉得胸口沉闷无比。

正直这时,剩下三人纵马围上,刀枪袭来,劈刺向他。他的脸色不由得一变,双脚蹬地腾空,险险躲过。但在他旧力刚去新力未生之际,那虬髯大汉跟上,一斧子劈向他胸口。

汉子仓皇抵挡,身体不由控制地朝地面坠落,落地后哇的一口鲜血喷了出来,虎口更是血流不止。

一时间,他连手里的刀也拿不住了。

“你想死,那我便送你上路。”虬髯大汉落在他身边,伸腿踩住他胸口,“回头等我们享用完你那娇滴滴的小美妻,就让她去陪你。”身后那三人几乎同时发出了一声淫笑。

“啊!”关镇怒目圆睁,也不知哪来的力,抓住手里的长刀,猛地劈向虬髯大汉。

虬髯大汉哪想到关镇竟还有余力反抗,躲闪不及,长刀透体而出。

“你......”虬髯大汉的脸一下子变得通红,吐出血沫的嘴里似乎想说着什么,最终脑袋一歪,死了。

“大当家的死了!”那三人惊慌失措,自乱了阵脚,“怎么办,大当家的死了,二当家和三当家不会放过我们的。”

“还有守着寨子的四当家呢。我们要不还是逃命吧?”其中一人提议道。

另一人看向倒地的关镇:“那他呢?”

“谁还管他,等待会那些追出去的人回来了,我们可就自身难保了。”提议那人说道,“我们还是自己逃命要紧。”

“说的也是。”剩余二人点点头。然后他们翻身上马,朝着官道旁的树林里逃命。

“咳“”咳”“咳”

看着那三人离去的背影,关镇不知该喜还是该忧。他想起身去找自己心爱的柔儿,但无奈苦于重伤,一时提不起力气。

身后传来阵阵马车驶过车轮的辘辘声。

“停下。”一个雄浑的男声。

“怎么了?”关镇虽然身体无法动弹,但还他听见马车里传出一个苍老的声音。

一阵下马的翻身声,紧接着那雄浑的男声中充满恭敬:“老爷,前面有个人倒在地上,看样子好像是个死人。”

“哦?”老爷有些惊讶,“你去看看他死了没?”

关镇感觉到有一只粗糙的手按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回老爷,还没死,不过离死也不远了。”

“没死就带上吧。”

“这......”那人有些迟疑。

“我说带上。”苍老的声音里不容置疑。

“是,老爷。”关镇感觉到一只手搭上了自己的肩膀,紧接着脑袋一痛,就昏了过去。

......

且说那少妇远远听见丈夫的一声怒吼,认为他已遇害,当真是心如刀割:“他已死了,我还活着干嘛?”想着就要从马车上跳起来,刚有所动作,肚子里突然传来一阵悸动,她知道那是孩子在踢她。

全身的力气仿佛都已泄掉,少妇瘫软在马车上,无声地哭泣着:“大哥......我的孩子......”

黑马神俊,甚有灵性,知道身后追来的敌人将不利于自己的主人,无需催打,竟自不顾性命的奋力奔跑。

“奇怪了,老三,这马还真是有几分悍勇啊。”身后的敌人中,骑在排头的的其中一瘦瘦长长的汉子看到黑马加速,颇带惊异地对着身边一短小精悍的人说道,“待会除了青玉棍和那娘们,这匹马也不能放过了。”

“这还用你说?”短小精悍的那人冷笑,“只可惜老四不在,不然我们‘胡威四杰’齐集在此,关镇这一家两口早就被我们抓住了。”

胡威四杰,是由胡威山的四大当家组成,在这江湖上也具有一定的名声,臭名昭彰。老大“断河斧”姜泰龙,便是被鬼刀关镇杀死的虬髯大汉。老二“闪电镖”黄兴是那瘦瘦长长的汉子。而那短小精悍的是“毒蛇鞭”莫梁三,本是毒蛇帮的帮主,后来帮派遭难,逃到这湖南落脚,得幸被姜泰龙赏识,加入了这胡威寨。至于老四“粉面书生”于许,据说是秀才出身,后落草为寇,擅使一对判官笔。

四人于胡威山上结拜,成异性兄弟,在多次出生入死中,产生了过命的交情,也磨合出了默契。寻常人等遇上他们,大多只有送死的份。不过好在他们只劫途经胡威山的商队,从不跨出自己的地盘。至于此次出山,全是为了这青玉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