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七懒得跟这个脑袋被门缝夹了的伙计计较,人惯于以貌取人,而自己这一身打扮,在这伙计看来,又实在磕碜了些。
“我找胡三金!你就说这家店的东家是不是他吧?”冷七没有发火,反而心平气和的说道。
那伙计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听了冷七的话,脑子拨浪鼓一样使劲晃了几下,打开了半扇门,从里面窜出来,看着冷七面色仍旧带着迟疑:“您……您是……”
“胡三金在不在,在的话告诉他一声,哦,我是冷七!要是不在,明日我再来!”
“在在在!刚巧东家他还没走!您稍等!您稍等!”
伙计说完,一溜烟的跑进了屋里,冷七则站在门口,像个门神。
胡三金也是一溜小跑出来的,几年不见,胡三金的身子倒是发福了不少,不过气色尚好。
冷七见胡三金出来,面上没太大的变化,只是抱着拳说了一句:“胡老板,打扰了!”
胡三金有些激动,走到冷七跟前,作了个实实在在的揖,拉着冷七的手把冷七请进了屋内:“冷师父,您……您怎么来了……哎呀呀……”
待冷七坐下,胡三金骂了一声那犹自抓耳挠腮一脸困惑的伙计:“滚滚滚,不开眼的东西,还不去沏茶来,拿最好的!”
那伙计还没应声,胡三金又一拍手,训道:“你在这好生伺候着,我去沏茶!”
伙计愣了,只觉得脑子有点呆,转不过弯来。
胡三金的热情倒是让冷七很意外,不过,冷七现在哪有心思去喝什么好茶,拐弯抹角不是冷七的习惯,所以冷七拉住胡三金说:“胡老板,茶我不喝了!今天来没别的事情,只想打听一下,长沙的鬼市在哪儿?”
冷七的话让胡三金一惊,连忙斥退了那伙计:“去去去,你先回去,告诉你婶子,我今晚晚些回去!”
斥退了伙计,胡三金又紧紧的关上了门,这才坐到冷七的旁边,正色道:“冷师父,您这是……”
看胡三金的动作神情,冷七知道,自己八成是找对人了,可冷七却没有直接回胡三金的话,只是又问道:“胡老板和长沙倒腾死人物件的那些人有没有来往?”
胡三金更疑惑了,半响才道:“这个,鄙人在长沙认识的人多是生意场上的来往,那些人有打过交道,可交往不深,知之甚少!冷师父,恕鄙人冒昧,您打听鬼市这是……那不是常人能去的地方!”
冷七笑了:“不是常人去的地方就对了!”
胡三金一愣,随即恍然,到这时,他才想起来,面前坐的这个二十四五岁的年轻人可是正儿八经的鬼见愁的那类人。
“胡老板,不多耽搁你,我在长沙留不了多久,这鬼市到底有什么蹊跷?又在何处,烦请您讲个清楚!”
冷七话说的有些急。
胡三金道了声惭愧,才正色道:“不瞒冷师父!鬼市儿这玩意儿,不止长沙,各地都有,要说这鬼市的来历和说法有很多,从唐代算起,《新唐书—西域传下》曾言:“西海有市,贸易不相见,置直物旁,名鬼市。”这是最早的说法。
而这鬼市又叫鬼市子,唐郑熊《番偶杂记》记载:“海边时有鬼市,半夜而和,鸡鸣而散,人从之多得异物”
宋孟元老《东京梦华录—潘楼东街巷》又说:“茶坊每五更点灯,博易买卖衣服图画花环领袜之类,至晓即散,谓之鬼市子。”这也是两个说法。
清书《茶香室三钞—鬼市子》又言:“按今京师有所谓黑市者,殆即宋时鬼市子乎!”
还有唐无名氏所作《辇下岁时记—鬼市辇》所言:“俗说务本坊西门是鬼市,或风雨曛晦,皆闻其喧闹之声。”此处的鬼市,指的是鬼魂聚集之地。而鬼市的最后一种说法,是说的阴间的集市!”
听着胡三金咬文嚼字的一通讲,冷七张着嘴巴,蒙了!天知道张季襄口中的那个鬼市是哪一个。
“冷师父不必纠结,从古至今,鬼市就没有一个正统的说法,据我所知,长沙是有两个鬼市的,一个便是黑市,冷师父所问起的,自然不会是这个。”
胡三金活了这么大岁数,在长沙混的如鱼得水,自然有他的本事,大概是看出了冷七心头的困惑,胡三金如此解释道。
冷七感激一笑,说:“胡老板,那另外一个呢?”
胡三金突然叹了口气,肃然道:“实不相瞒,另外一个鬼市!鄙人这种人是进不去的!”
“为何?”冷七不解。
“鄙人身份不够!这个鬼市除了半夜而和,鸡鸣则散之外,还有三条禁忌,一、寻常之人不可进。二、大善大德之人不可进。三、与公府有关联之人不可进。”胡三金忽然苦笑一声:“这个鬼市知晓的无关人寥寥无几,鄙人是进不去的!”
“这鬼市在何处?”冷七问到。
“湘江北去,橘子洲头!要进鬼市,必要经此处,其余,冷师父见谅,鄙人实在不知了!”胡三金面上有一丝愧色,歉意的道。
从胡三金此处得知这么多,已经远远超出了冷七的所料,有句话讲的好,帮你是情分,不帮你是本分。冷七不是个不识好歹的人,诚恳的谢过了胡三金,冷七站起身说道:“今日贸然,胡老板厚待,冷七记下了!还有要紧事,就不多留了!厚待之情,冷七日后再报!”
胡三金慌忙起身,道:“使不得!使不得!冷师父万万不可再说此言,今日寥寥几言怎能与当初救命之恩相提并论,羞煞胡某人了!羞煞胡某人了!”
胡三金一再留冷七去家中吃一顿接风洗尘的饭食,冷七谢拒,想起胡三金子女也该有了,赠给了胡三金三道黄符,之后冷七顶着当空的残月,在街上一处小摊用油纸包了几个糖油粑粑,边走边啃,也算填了空落落的肚子。
既然是半夜而和,鸡鸣而散,那今晚赶过去也不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