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锡战场,浦西战场,长江水战,再加上北岸的南通战场,在时间进入到五月底,随着复汉军向松江发起的猛攻,整个江南再度燃起了激烈的烽火硝烟。£∝頂點小說,
长江南北两岸都战做了一团,局势仿佛一锅乱炖的粥。
在浦西战场上,复汉军占据着绝对的优势。即使对面的清军数量一点都不比他们少。凶悍的炮击,加上更加凶悍的冲锋白刃,三天的时间里上海、华亭两地的前后失守,松江府的清军全面退到黄浦江以东地区。刚刚在江南登陆的广东绿营陆勇,经过了上海之战后也被复汉军打的完全没一点脾气。
从河南一路走来的复汉军老兵,被一场场战争磨砺的复汉军老兵,被一次次胜利灌输的复汉军老兵,在战场上所爆发出的强大战斗力完全不是广东绿营所能想象的。肉搏近战中,发起突击的坦克营,一个营就冲垮了兵力是其六七倍之多的广东兵。
可是在无锡战场上,复汉军只能紧紧守住无锡、常州两地,并且无锡守军所受到的压力越来越大。清军发挥出了其兵多将广的优势,对着无锡发起轮番攻势,你别管他们是真打假打,那都在消耗着复汉军守军的精力。特别是在夜里,整夜整夜的骚扰战,无锡战场复汉军是已经落入了下风。
然后在长江上,复汉军水师营独臂难支,也是陷入了被动。
清军的水师一共是有四部分,两江水师,福建水师、山东水师和广东水师。这四部分里,每一支都是相对独立的,除了做为地主的两江水师实力相对弱小一些,其中太湖水师还始终留在太湖,且因为战绩问题实在抬不起头来,后三者间顶多展开有限度的配合作战。
可即使如此,只有一个水师营的复汉军也支撑不住。
江阴以东长江水面比上游的长江江面宽出太多太多,战场面积扩大了好多倍。复汉军六七十艘战船放到江阴以西长江水面历还显得相当合适,速度、灵巧都十分不错,犀利迅捷;可在这里就显得有些小了。宽阔的水面给了体型较大的满清外洋水师战船回旋活动的空间,也给了它们发挥出自身优势的平台。复汉军水师营战船本来就在数量上趋于劣势,两边这又一高一下,局势就越发的倾向于清军了。
还有南通州之战,清军兵力占优,不停地恢复着长江北岸的州县。那些被复汉军扫荡过一次后陷入无政府态势下的州县,算是又回到了‘我大清’的怀抱。可是没有了官府,清军想从地方乡绅大户手里索要粮米酒肉,甚至是钱财,就相当有困难了。
清廷任命的新任官员什么时候能够抵到还说不准,在战火未熄的时候,当地的乡绅大户只会恶狗看食一样死死地守着自己的家产和粮食,要让他们自己乖乖的拿出来钱粮来,谈何容易?以满清现在的权威和尊严,想要如先前一样在南通地面上令行禁止,那是妄想啊。
一两个月的空白期,已经尝到了没有官府压在头上的滋味的当地乡绅大户,谁还愿意回到过去带着笼头的老日子呢?
当然,这一切在清军大兵压阵的情况下,还都不能表露出来。现在,那种不能为满清朝廷容忍的心思还只是一颗刚钻出地面的小嫩芽。
陈鸣现在有种走钢丝的感觉,坐在嘉定县城里,之前的安逸轻松早就不见踪影。有的只是一股又一股扑面袭来的威胁。
南通州的局势短时间内还威胁不到扬州,可这种情况会一直持续下去么?还有满清的水师,那只会越来越多的堆积在长江口,有它们在,江阴以东区域,复汉军即使拿下了也站不住脚。
那样的话,复汉军就只能从太湖西侧的宜兴着手,越过太湖,进攻浙江湖州。
整个战略都要有变动了。
“要不……,咱们让南面动一动?”刘武知道陈鸣烦恼的什么,清军越来越多的汇聚到苏南地区,一个梅雨季打消了复汉军最好的时机,也给了行动缓慢的满清一定的时间。
“大都督,八爷不是传来消息说,台湾还有一个叫黄教的人要起义么?何不如让黄教先动一动?不说闹出多大的风波来,只要能震动福建,那也有好处啊。还能给天地会打一打掩护。”
“那黄教手下只有百十人……”陈鸣在前世根本就没听说过台湾黄教起义,可想而知黄教起义的规模和影响了。就陈亮的汇报,黄教是台湾冈山的一贫苦农民,只因为爱打抱不平,虽吃足了苦头,在冈山当地却也赢得了一些威望。这样的起义,怕是连凤山县都闯不出。
“给黄教最大的支持,然后联系福建海面的洋匪,让洋匪配合着进扰福建沿海。”陈鸣现在承受的压力真心是不小的,否则他不会让陈亮联系洋匪了。对于福建、广东海面的洋匪,他的态度一直都是很明确,可以用,但就像当年的上海三大亨对于常凯申一样,如一尿壶,要用的时候掂在手里,没用的时候有多远扔多远。
因为洋匪的名声很臭,比天地会,比白莲教,都更加的臭。
复汉军可以与天地会进行公开的联系、配合,但跟洋匪要拉开一定的距离【混元教名声也败坏的差不多了,谁让他们拔了黄河呢】,后者在陈鸣的计划中,定位只是一个打手,一个最外围的打手。复汉军花钱,洋匪卖力。就比如复汉军唾请东南沿海的洋匪劫杀闽浙向天津运粮的海船,复汉军光定钱就花出去了十二万两白银。
自从第一次海船漕运成功之后,闽浙两省和广东省,就都开始召集海船向北京转运漕粮物资和银钱,洋匪频频活跃在运输线上,没听说过他们有抢劫成功的例子,可即使如此也牵制住了广东福建甚至山东大量的外洋水师。否则吴必达堂堂福建的水师提督,怎么会只带着两千来人杀到长江?而且福建的水师战船还没有后续了。这都是有原因的。
在陈鸣眼中这就是场交易,洋匪就好比雇佣兵,无所谓忠诚,只有合作。除非洋匪愿意彻底改头换面,接受复汉军的军规军纪,愿意彻底的投效陈鸣。
台湾这回黄教起义,如果能闹得大一些来,不仅可以牵制住福建的清兵,还能验一验台湾镇总兵王巍的成色。清廷这小半年来不住打东南各省抽调兵力,那广东的水陆绿营除一部分走海路登陆江南外,还有一部分进入了江西和湖南,前者直接目标是九江、湖口,后者也会经湖南进入湖北,与湖广、四川的绿营汇合一处,打长江上游逼压九江。
越来越多的绿营从福建、广东被抽调,那么福建天地会起义的时机就越来越成熟。陈亮在台海两岸已经走了多个来回了,两边的天地会准备工作进行的不说是多么的顺利,也是卓有成效,那么福建天地会起义发动的时间也就越来越临近。
如果陈亮完全是天地会的人,他这个时候绝对不会让天地会起义反清的,因为这是在为复汉军做嫁衣,福建天地会的起义在重创清廷的同时,也会让大量的清军如饿狼一样回身扑杀来,白白便宜了江南的复汉军。
天地会如果真的有大眼光之人,他们应该等到复汉军与江南清军打的两败俱伤,或是筋疲力尽之时,再起兵反清。那个时候他们会有更多地时间来扩张地盘和实力。
可陈亮不是天地会的人,他到福建寻找天地会,他带来了几万十几万两白花花的银子,支援给地的天地会,为的就是让天地会当复汉军的炮灰,来给复汉军减轻压力。现在,陈亮不仅不会阻止天地会酝酿起义,还会推波助澜。
“要是黄教起义能够顺利,倒是可以给福建的天地会更大的信心……”
天地会的人对于起义时间的临近无可置否,台海两岸,各地的天地会首领根本不看什么大势不大势的,一点也不畏惧满清,相反他们还对起义热忱之极。尤其是混元教起义成功的消息传到福建,陈亮能明显的感受到与自己往来过程中那些天地会头目们昂奋的神经。
他想到了自己来福建前,与陈鸣说起天地会时,陈鸣对之的评价:天地会首领出身多为贫苦人家,他们最早加入天地会的时候,很多人不是为了反清,而是为了抱团,抱圈取暖。
他们的出身决定了他们的眼界,甚至于,福建、广东的许多天地会根本就不是什么天地会。当一个人团结起了一群人之后,当一个组织、群体被建立起来之后,他们是拿天地会做幌子。就像李唐要找老子做祖宗一个样,为的是一个名声。而如此之情况归根结底还是东南沿海一带民间蔓延着的反清意识和反清思想。
特别是台湾,康熙间,台湾新附,不过四十年,乱民三起。三十五年秋七月,台湾县民吴球谋乱。众未集,台湾道高拱干、总兵王国兴设计擒之;不一月,乃平。四十年冬十二月,诸罗【嘉义】县民刘却复乱。及六十年夏五月,凤山县民朱一贵乱作,震动天下。朱一贵假托朱明后裔,攻据冈山汛,号永和。台湾镇总兵欧阳凯、副将许云先后战死,道府以下官咸遁澎湖。台湾府城及凤、嘉二邑同日陷。清廷调集了小两万精兵东渡,费时月余方堪堪削平。这期间还有多次台湾土著闹乱,可以说康熙、雍正两朝的台湾,根本就不安稳。
进入了乾隆朝,台湾迎来了二三十年的和平时期,但也只是相对的和平。台湾地方上依旧年年闹乱子,只是台湾的大族大户很厉害,虽还没发展到后来的雾峰林氏那般五大家族一样的巨无霸,但以宗族血缘为纽带聚拢在一起的台湾族群大户,要钱有钱,要粮有粮,要人有人,要兵有兵。只要民乱不大,各地的宗族大户就可以自行剪灭。
而这些大户,在利益上是很坚定地站在满清这一边的。因为满清对于台湾的赋税相当有优待。
乾隆元年,钦奉恩谕,台湾丁粮著照内地分中减则,每丁征银二钱,以舒民力,岁征银三千五百六十余两。及十二年,乃议匀入田园征收,其番众所耕田地,概免完赋,照旧就丁纳粮。
至今乾隆三十三年,台湾垦熟田园较前多至数倍,而统计全台之税粮额度,陈亮打台湾府衙门拿到的数据显示,全台仅征额银四千七百四十六两,又谷十万八千五十七石,二十年无报丈升科。而现在整个台湾光汉民就有近百万啊,只收了这么点银子,你不能不说满清对台湾的轻徭薄赋,是亘古所无。
而如此优渥的条件下,台湾民众还能屡屡掀起反清高氵朝,那就绝不是‘反清思想’四字可以解释的了。你完全可以想象那些狗大户对底层的平民佃户的剥削有多么的沉重,这也是让人醉了。
台湾不安宁,福建又如何安宁?
陈亮在福建之工作,成果显著,这是多方面的原因共同汇聚的。但甭管是多少原因汇聚,当福建的烽烟燃起,照耀整个东南的时候,复汉军所面临的压力必然大大减少。
……
陈州府城。
盛夏的骄阳横照当空,地上像是生起了火,滚滚热浪席卷一切。街边的柳树,像病了似的,叶子挂在枝上打着卷,枝条一动也懒得动。
陈友河府上,看门狗都爬在地上吐出红舌头,不住的喘着气。自大夏收后一阵暴雨结束,河南的气温是一日比一日提高,人走在太阳地儿下,简直要晒化了一般。
陈友河利索的打马车上跳下,老天爷啊,这太热了。马车里就像一座蒸笼,他浑身衣服都被汗水打的湿透。
而比炎热的天气更让陈友河遭受打击的是,陈辉祖那张不要脸的老脸。
陈家虽然关闭了陈义和商行,对外宣称自家做生意赔本,赔的都干不下去了。也一样被陈辉祖‘捐献’了五百两纹银和三百石小麦。陈友河当时都恨不得拿起茶杯盖上陈辉祖那张没皮的老脸上,他这是‘勒捐’,是‘强索’!
“五百两银子,三百石小麦?”陈友河的大儿子一听眼都红了。“陈辉祖这狗官,他是要把陈州府刮下去三丈地皮啊。”三百石小麦至少能顶五百两银子,现在河南的粮价依旧偏高很多,夏收是缓解了民间缺粮的现况,但并没从根本上解决问题。
“这陈辉祖欺人太甚。一次捐献,两次捐献,这都多少次了?缺钱缺粮该去找皇帝要,怎么趴在我们家身上不停的喝血?我陈家再大的家业也顶不住一次又一次的捐献啊……”陈家夫人拍着桌子,发泄着自己的气愤与不满。
“什么捐献啊,娘,这是勒捐,勒捐。我们该向朝廷告他……”陈家大公子激动地都要蹦起来。
自从去年开始,陈家光是被陈州府【后才是陈辉祖】照着‘捐献’就有五次,等到陈辉祖在周家口安了家,陈州府的乡绅富贾是全遭了罪,倒了大霉了。一个月至少被捐献一次,这是纯粹的不能再纯粹的勒捐。
前前后后,陈家已经捐出去了三千两白银和七八百石粮食了。而这一回陈辉祖下手尤其的狠,显然是陈州府库被烧,他手中钱粮皆紧缺,就又没脸没皮的伸手来了。
“爹,怎么办啊这?这样下去……”陈家都真的要干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