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明冷笑,是旧相识不假,但宁国公在云浮城的时候,向来没把自己这个燕云卫都指挥使放在眼里过,不,也不能说没把自己放在眼里,而是因为自己向来是属于皇上的心腹,所以宁国公跟安北侯一向是拉拢着他的,先前拉拢不成的时候,没有让下头的人给自己少下绊子。
这一回他来益州城之前,淑妃身边的孙公公还曾给过他那样的难堪,这一桩桩一件件的累加到一块儿之后,冯明对宁国公的好感也越来越少,直到现在手中掌握了不少宁国公的劣迹之后,这种好感便彻底的断了。
“去一趟吧,”冯明站起来,揉了揉长时间对文书而有些酸涩的眼睛,“既然都来了,总不好不拜见一番,李将军随我一同去吧。”
冯明即便是不相邀,李长宁也是要去的,谁知道冯明跟宁国公两人之间会有什么苟且,自己在一旁盯着总是能察觉出来个一二来。
冯衍跟他们走在后头,像是头一回看见李长宁似得,上上下下的打量着他,越打量越生气,就这么一副武夫的样子,话也不多说几句的,白白的长了一张脸,脑子却是个草包,也不知在川南的时候,安亲王是如何安排的人手相帮。
冯衍心中对李长宁原本的好印象全部都败了,一路冷着脸,听着自己父亲跟李长宁时不时的说几句公事,却一点儿也交谈的兴趣也没有。
李长宁实际上在冯衍第一次开口的时候,就察觉到冯衍对自己的一种敌意,这种敌意很淡,如果不是自己常年累月的敏锐,几乎是发觉不了的,而刚刚冯衍走在自己身后的时候,李长宁更是感觉到了一股子恶寒,好像自己里里外外都被人看了个透彻。
“怎么连个白灯笼都没挂?”看着宁国公府门口一派的冷清,冯衍奇怪的囔囔了一句。
“又不是宁国公死了,挂白灯笼做什么?”冯明冷声说了一句,吩咐小厮去传话。
宁国公府里头十分的肃穆,下人也十分的稀少,整个府里头气氛极其的压抑,虽然人下葬了,但碑却刚刚立起来,府里头的人手几乎是少了一大半儿的。
“国公爷说请您进来呢。”小厮回来回话,也是在等了有半个多时辰之后的事情了。
冯明皱了皱眉头,看着李长宁,“李将军以前来过宁国公府么?”
“这倒是不曾,”李长宁自从进来就一直打量着宁国公府,看上去也是一副没有来过,很有几分好奇的样子,“宁国公府,没记错的话,宁国公刚来的时候,并不住这儿的,这也是后来才买的宅子安置的,我其实一直很好奇,不是说外放的武将,都不能带家眷的么?怎么宁国公的一双儿女都跟随在左右呢?”
若不是宁国公的一双儿女在益州城,只怕宁国公这会儿还没有这么多的破事儿呢。
冯明脸上露出个讥笑的神情:“宁国公跟其他侯爵自是不同的,李将军不知道这其中的内情,情有可原呢。”
话是这么说,可冯明一脸不屑解释的样子,让李长宁心中的那点子不愉快感更甚,权贵们自是有特权的,但若是这个有特权的权贵是自己死敌的话,任谁都欢喜不起来吧。
跟着小厮快步走进待客的花厅,宁国公早在花厅等候了,距离上一次李长宁见到宁国公到现在为止,大约过了有三个月左右,不过是短短的三个月,宁国公的精神就不如上一次那样好了,李长宁心中的那点子不高兴缓缓的压了下去,他觉得这样的宁国公才是他想见到的。
“冯胥昭,皇上竟然派了你过来,”宁国公站起来,招呼他们坐下,连个眼神也没有丢给李长宁,脸吩咐上的茶水,也只有冯明父子两人的,显然是没将李长宁放在眼里,“这一回,皇上是下定主意要查办我了吧?”
说宁国公聪明,还真是能揣测到几分文帝的意思,可说他糊涂,又是真糊涂的,否则也不会对自己的亲子那样的纵容。
冯明叹了一口气:“国公爷这话不应当问我,等回去见着了圣上,再在圣上面前好好的辩一辩,说不准这事儿还能有转机。”
冯明睁着眼睛说瞎话的本事,算是越来越高了,宁国公也不说穿,只是面儿上的笑容略略一沉。
“今日怎么会有空过来府里?那些证据,想必应当都被你搜寻到了才是,你这样的性子,不应当第一个便……”
“国公爷说的不错,”冯明不敢让他将这话再说下去,否则便有了自己与他私交甚好的传言出来了,“同是在朝为官,本官来看看世子爷,国公爷也该庆幸,来益州城的是本官,而不是副都指挥使。”
“你说的不错,这样也好,也算是全了同僚一场的情分。”宁国公想到副都指挥使那个人,淡淡的一笑,副都指挥使若是来了,只怕要将什么脏的臭的都要赃到自己身上,就凭着当初副都指挥使一直被安北侯跟自己打压便能知道这个结果了。
宁国公伸手不打笑脸人,又是打着来看自己儿子名头的几人,即便是对上李长宁的时候,他也难得的露了个笑脸。
顾奕的墓就在宁国公府里头,并没有另外找地方安置,这也是宁国公的意思,他深知自己是不会在益州城停留许久了,这座宅子往后大约也不会有人居住了,虽说他并不甘心,就这样回到云浮受发落,但只要能见到皇上,他就还有一线生机。
“想当初,我还曾与世子爷一同习武,”冯衍看着墓碑上刻着的字,心中颇有感触,“世子爷进宫做伴读的时候,我还曾十分羡慕,没想到现在竟阴阳两隔。”
说到羡慕两个字,冯衍语气平平,李长宁十分怀疑他这是在嘲讽宁国公,他不动声色的仔细打量着宁国公脸上的表情,发觉宁国公脸上没有什么表情时,他明白了冯衍这话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