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渐渐淡去,晨曦微露,天边显出鱼肚白的颜色。.w .
夏家一早就开始忙活,尤其是在茶房、礼房、大厨房当差的下人更是忙的团团转。
婵衣一觉醒来,看见锦心正在收拾她睡的床铺,她掩住嘴角打了个哈欠,问了一句:“什么时辰了?”
锦心抬眼见婵衣醒了,笑着回道:“才卯时初刻,离吉时还早,您若是困便再睡一会儿,不碍的。”
婵衣揉了揉睡的有些迷糊的眼睛,用胳膊支起身子来,瞧了眼窗外,院子里头的人已经开始进进出出的忙碌,因她还睡着,所有人的脚步都放的很轻,倒让她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不睡了,还有三个时辰便到吉时了,洗漱穿衣梳妆就要用两个时辰,再睡下去只怕真的要耽误了。”
锦心连忙上前服侍她起床洗漱。
刚洗漱好,谢氏便到了兰馨院,瞧见婵衣醒了,松了一口气,“我还担心你这孩子贪睡,没想到你竟早起了,时辰不早了,赶紧吃饭梳妆吧,别等花轿到了,你还没打扮好。”
婵衣一把抱住谢氏的胳膊撒娇道:“母亲的心里就没一点儿舍不得我么,我今儿就要出门子了,您怎么只担心我睡得太沉…”
谢氏看着婵衣一脸的小女儿姿态,心中顿时软成一团,伸手揽住了她,笑得有些伤感,“我的小阿晚一转眼也要嫁人了,母亲只有你这么一个女儿,平日里你在家中一直被娇养着,脾气也不好,往后嫁了人可要收敛一些,在夫家毕竟不如娘家这般自在,即便受了委屈回来与母亲说,母亲也只能护你一时……”
谢氏说到这里,心中一酸,眼泪簌簌的往下落。
“母亲…您别哭……”婵衣拿帕子给谢氏擦拭眼泪,自己也忍不住哭了起来。
前一世出嫁的时候母亲早亡,出嫁那一日,她是冲着母亲的牌位行的礼,而这一世母亲健在,她原本应该高兴才是,可见到谢氏露出这样不舍的神情,她也跟着一起难过了起来。
谢氏抱住她,轻轻拍抚她的背,就像小时候无数次哄她睡觉时那般轻柔,“晚晚乖,不哭,母亲这是高兴的,好在毓秀园离咱们家近,以后想家了就回来,母亲做你爱吃的点心给你。”
婵衣用力的点了点头。
“你瞧她们母女俩,还没到哭嫁的时候就哭成这般,等到了时辰,她们岂不是要用眼泪淹了满屋子的宾客?”刚踏进门来的夏老夫人见她们母女俩抱在一起哭,一边笑一边跟一同进来的大舅母乔氏、三舅母周氏打趣道。
乔氏笑着劝道:“快省着些眼泪,等着哭嫁的时候再流,别现在哭了,到哭嫁的时候反而哭不出来,才是真的麻烦。”
谢氏跟婵衣连忙收了眼泪,一边重新梳头洗脸,一边吩咐下人端了早膳进来。
夏老夫人一边用膳,一边叮嘱婵衣过门之后应该注意些什么,尤其强调在她尚未及笄之前不能行敦伦大礼,说提前行了敦伦之礼对她有害无益,不仅会伤了身子,往后还容易生病。
婵衣毕竟前一世嫁过人,心里十分清楚,女子身子没有长成,早早的行了房会损了身子的,连连点头应是。
匆匆用了早膳,沐浴熏香,婵衣端坐在梳妆台前,由锦屏帮着她擦拭头发。
略一抬头便瞧见高高的衣架上展开的大红嫁衣。
嫁衣是按照王妃礼服的规格做的,正红的袖衣、罗裙,褙子上绣着展翅欲飞的鸾凤,织金丝线亮的耀眼,鸾凤周围绣着繁复的花纹跟卷云纹路,一眼看过去,嫁衣红的像是一团火焰般直接跃入眼帘。
婵衣有些怔愣。
若重生之时有人告诉她以后会嫁给楚少渊,她一定会嗤笑一声,说绝无可能。
不过才过了一年多,她就真的要嫁给他,果真是应了那句世事难料。
忽然记起上一世出阁的时候,楚少渊还在西北,那个时候他让人捎了话回来,说他年后回云浮,希望她的婚期能再缓一缓,颜姨娘便想借此让娴衣代替她嫁到诚伯侯府,她被颜姨娘的举动恶心到了,求了祖母将婚期提前了。
楚少渊回来的时候,她正好回门,他的神色她记得尤其清楚。
他的眼神比数九寒天的北风还冷冽,就那么冷冷的看着她,琥珀般的眸子里盛满了怨怒,浑身杀气腾腾,像是一把刚开过刃的刀,锋利又尖锐,不当心撞上去便会头破血流。
从来没在他面前讨到过什么便宜,乍一见他这样生气,心里反倒生出几分快意,冲他勾唇一笑,只等着他开口讥讽她再反唇相讥,没料到他冷冷的盯着她看了半晌,一句话都没说便拂袖而去,气的父亲当场对她发了脾气。
上一世一直看不懂那双琥珀一样美丽的眼睛底下藏着的,既愤怒又忧伤的情绪究竟是什么,现在再回想起来,或许他那个时候就在意她,她却一直不知道,不,也不能说不知道,有几次她已经感觉到了他的情意,但她却不愿去深究,在她心里他跟颜姨娘是一丘之貉,她本能的不愿接近。
没想到这一世他们竟然会走到一起,这么想着,原本还有些忐忑的心渐渐平和了下来。
脸上浅浅露出一个笑容,或许这就是宿命。
穿好嫁衣之后,便有女官给婵衣描唇画眉施粉。
精致的鹅蛋脸上扑了一层厚厚脂粉,嘴唇轻抿红纸,小巧樱唇染了大红的口脂更显娇美,眉毛用螺子黛描成一弯新月,头发高高挽起露出漂亮的脸庞,花冠戴在头上,头微微一动,花冠上缀着的珍珠穗子便轻轻撞击在一起,发出清脆好听的声音。
给婵衣梳妆的是从宫里出来的女官,上完妆往后退了一步,再去瞧婵衣的妆容还有什么疏漏之处。
出嫁时的妆容往往浓重热烈,不是所有人妆了都好看的,要五官端正且大气的人才压得住,女官仔细看过去,不由得愣住。
只见还未及笄的少女穿着一身真丝大红嫁衣随意的坐在杌凳上面,坐姿十分挺拔,嫁衣上头绣着的鸾凤华美艳丽。
而少女那张精致秀美的容貌在妆了浓烈的妆容之后,不仅丝毫无损她的漂亮,反而显得庄重沉稳,手随意放置在膝头,只不过是安安静静的坐着,就有一股扑面而来的气势,让人不敢小觑。
谁说夏家闺秀是小门小户出来的?这样端庄大气哪里是普通人家能养出来的女儿!
女官笑着给婵衣行礼:“王妃大喜了。”
婵衣抿嘴一笑,谢氏身边的苏嬷嬷立即将准备好的封红塞进女官儿手里。
而此时,娴衣却姗姗来迟,刚进了门,瞧见婵衣此刻穿着一身正红色的嫁衣端坐在临窗的大炕上,嘴角抿起,笑容既明艳又大气,她不由得大大的吃了一惊,急声道:“你怎么会好端端的坐在这里?明明……”她话未说完,立即意识到这话的不妥,赶紧将后头的话咽了回去。
婵衣冷冷的看了她一眼,“明明什么?”
娴衣眼神闪烁,脸上挤出一丝笑容,神色有些僵硬,“我是说,明明吉时到了,二姐姐怎么还不紧不慢的。”
婵衣笑了笑没有理会她。
夏老夫人却有些恼火这个庶女轻浮的做派,沉声道:“娴姐儿,你这么一惊一乍的做什么?今日是你二姐姐的大喜之日,你若是身上不舒坦就回房歇息,别做出这副不死不活的样子,你别忘了你能有今天全亏了你二姐姐在你前头帮忙遮掩!”
一句话将娴衣的那点儿老底全揭了出来,索性屋子里也没有旁人,不是谢家人就是夏家人,一早就知道其中内情,看向娴衣的神情都不太好,让娴衣的脸上顿时烫了起来,却没办法发泄心中愤恨,只能将情绪压了下去。
“祖母教训的是。”
夏老夫人不耐烦看娴衣的嘴脸,转头问张妈妈:“封红可都给打点好了?”
张妈妈连连点头,“奴婢一早就准备好了,”说着从衣袖中掏出一个锦袋,交给夏老夫人,“只多不少,您放心吧。”
夏老夫人接过锦袋来放到婵衣手里,轻声道:“虽然安亲王没什么外家,但府里的下人总要打赏一些的,祖母让张妈妈都准备好了,你记得祖母对你说过的,打理中馈要恩威并施……”
这是在教婵衣如何管理内宅,婵衣一脸乖顺的认真听着,前一世她出嫁的时候,祖母就曾这样郑重的叮嘱过她同样的话,无论前一世还是这一世,除开母亲,就数祖母待她最好,她的眼眶不由得有些湿润。
这般说着话,很快就到了吉时,全福人进来象征性的梳了三下头,嘴里唱着:
“一梳梳到头,富贵不用愁;二梳梳到头,无病又无忧;三梳梳到头,多子又多寿;
再梳梳到尾,举案又齐眉;二梳梳到尾,比翼共双飞;三梳梳到尾,永结同心佩。”
取一个有头有尾富富贵贵的吉祥意思。
梳完了头,夏家的亲戚也都聚集到了兰馨院,在瞧见婵衣华美繁复的着装时,纷纷倒吸了一口气。
不过才十三岁大的少女,竟然在妆后显得这样庄重,让人不由得赞叹,怪不得安亲王会喜欢她,有些人生来就是王妃的命!
巷子里头燃放鞭炮的声音十分响亮,噼里啪啦的声音传了进来。
就听外头的婆子喊了一声:“王爷的迎亲花轿来了!”
屋子里原本一屋子的女眷都忍不住出去看热闹,只有夏老夫人、谢氏跟几个舅母留了下来,一边陪婵衣说话,一边检查有无疏漏。
婵衣看着为自己忙碌的母亲,心中隐隐的有了出嫁的感觉,像是将上一世所欠了的都补了回来。
……
ps:这章花了一天的时间来写,女主角的心理活动反反复复修改了好多次,算是对过往的一个总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