娴衣狐疑的看着她,忽然间,想到什么,她目露寒光,惊声道:“你想对我姨娘做什么?”
婵衣被她这一嗓子喊得皱了皱眉,冷声道:“你姨娘不对我做什么我就谢天谢地了,我能对你姨娘做什么?”
娴衣被她这番话气的脸色涨得通红,开口就想跟她大吵一架,硬生生的忍住,转过头扯着衣服上垂下来的穗子,“你少在这里假惺惺的,我才不信。 wWw.”
婵衣看了眼房里收拾东西的几个丫鬟,吩咐道:“琉月,你去大厨房把刚做好的银耳羹端到正屋去,锦屏,你跟秋月去外头坐一会。”
屋子里的丫鬟得了吩咐都出去了,门阖上,娴衣疑惑的看着她,“你到底想做什么?”
婵衣抿嘴一笑,带着几分神秘,出口的话却让娴衣耳中阵阵轰鸣。
“你可知为何颜姨娘会被祖母灌了毒药?为何父亲不许颜姨娘出府一步?”
婵衣眸光里透出一股子冷意,继续道:“那是因为,颜姨娘买通了萱草,在母亲的汤药里头下毒,被祖母发现了,祖母容不得她,她才会被灌了毒药,后来父亲虽保下了她,却也对她下了令这辈子不许她踏出西枫苑一步。”
娴衣大惊失色,这样的事情姨娘从来没有对自己说过,她声音有些发抖,“你,你胡说,我姨娘才不是那样的人!”
婵衣讥笑的看着她,“颜姨娘是什么样的人,你比我更清楚,你真以为你们以前做的那些事情我都不知道么?”
娴衣愣住,脸色变得不太好看,她是被颜姨娘带大的,自然明白颜姨娘并非表面上看上去的那样无辜,否则她也不可能有样学样的成了现在这般。
可她依旧不信,大声道:“你说我姨娘给母亲下毒,你怎么知道的?”
婵衣笑了笑,眼睛转动过几许莫名的憎恶,“因为……是我发现了母亲的汤药里头被人动了手脚。”
娴衣脸色一变,眼睛睁大,手指着她出声道:“我知道了,是你诬陷我姨娘,我就说……”
婵衣冷冷的打断她,轻蔑的笑了一声:“你们真不愧是母女,惯会的倒打一耙,你不信就去问你的好姨娘,你问她,是我冤枉她还是她自己作孽作出来的报应?”
“你!”娴衣被她的话一激,蹭的站起来,瞪着她。
“我如何?”
娴衣冷冷的瞪着她,“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婵衣轻声笑了,“莫要以为我不知道你跟颜姨娘的心思,颜姨娘一直想要府里头当家主母的位置,才会在母亲的汤药里头下手,可你却没想过,为何三皇子回了宫,皇上赏赐下来东西,也是先给祖母母亲,然后才是颜姨娘?那是因为颜姨娘的身份局限死了她,即便母亲亡故了,你当真以为颜姨娘就能被抬成平妻?简直是做梦!在我们大燕,尤其是云浮城,抬妾做妻的人家根本就没有!父亲想要在仕途上头更进一步,就更不可能抬你姨娘做妻。”
娴衣眼中一片寒霜。
婵衣敛了笑容,“颜姨娘这辈子也只有你这么一个女儿,你搬去西枫苑跟她住,她自然只会高兴,但我却不想她活得太快活,所以你若是想要一个好婚事,就不能搬到西枫苑去。”
颜姨娘也该尝尝恶果了,一手教养大的孩子,却因为自己的前程,要扔了她这个亲娘,她若是知道了,只会更加痛苦。
娴衣显然也想到了,眼神冰冷的看着她:“你未免太过于自大了,你凭什么说能帮我谋一个好婚事?你以为祖母会听你的?”
婵衣侧过脸,湛然的眸子盯着娴衣,“我当然可以,太后娘娘刚赏赐了我玉如意,而且还将宁国公夫人杖责了四十,以后云浮城里提起夏府小姐,只会说忠贞刚烈,你既然是我妹妹,自然也会被人高看一眼,以后出入各府大小宴席,若我肯拉你一把,难道你的前程会差了?”
娴衣脸上一点笑容也没有,心中的愤恨快要喷薄而出。
婵衣抬头看着她道:“要怎么想都随你,机会只有一次,你若是不愿,我也不勉强,只不过你以后会有什么样的前程,一眼既知,希望你不要后悔。”
说完,婵衣起身,理了理衣饰,往门口走去。
“你,你为什么要帮我?”娴衣睁大眼睛在她身后问道。
婵衣顿住脚步,转头看了她一眼,眼中带着股子让人看不透的朦胧,似乎从她身上穿了过去,落到了别的地方,声音中有几分飘渺。
“我不过是想给你一个机会罢了。”
也算是给自己一个机会,这一世的娴衣只是一个十一岁的孩子,如果没有了颜姨娘,未必会变成以后那般,她可以对颜姨娘下狠手,是因为颜姨娘自己立身不正,而且颜姨娘的身份只是一个妾室,再如何也不会影响到夏府,可娴衣不一样,若是娴衣名声狼藉,对她而言也是一种伤害,毕竟外头的人提起来,只会说夏家的小姐。
娴衣道:“我不信你会这样好心,我若是过的不好,你不是应该高兴么?”
婵衣眉头挑了起来,冷冷的看着她,“你当真蠢成这样?你姓什么?祖母的教训你听不进去,可凡事也该动动脑子,你之前的所作所为若是得逞了,我的名声被你算计的坏了,那你一辈子都要被人嘲讽有一个名声败坏的姐姐,同样对于我而言也是如此,祖母说过的话你从来不肯记,可你要知道,即便以后三皇子得了势,能将你安置好,对你来说也不会是什么好事,因为你姓夏,这是你永远无法摆脱的身份,夏家若是不好,你以后会好到什么地方去?”
婵衣看着娴衣皱眉思索,她又加了一句,“我帮你,也只帮你这一次,若是你以后再做出了什么败坏家门的事情,我会毫不留情的把你扔到家庵里!”
娴衣瑟缩了一下,她有些犹豫,婵衣手中的权利要比她大的多,以前有颜姨娘在身边帮她出主意,婵衣对上她总是吃亏,所以她才会一直不将婵衣放在眼里,如今姨娘自己都自身难保,她昨天原本是想去跟姨娘讨个主意的,可去了姨娘那里,看到姨娘病病歪歪的躺在榻上,她心里就忍不住凄凉起来,什么时候那样倔强不服输的姨娘成了现在这般,以后的日子,她实在是不敢想。
她犹豫道:“你说你帮我,那,你能帮我把东西要回来么?”
婵衣抬起眼睛,“你到底有什么东西在顾奕手里?”
娴衣想起那个少年来就忍不住有些害怕,强忍住心中的异样,轻声道:“……我的兜衣。”
婵衣猛地盯着她,眼中划过一丝震惊,居然是这样贴身的东西,那娴衣的清白,岂不是……
怪不得祖母会这样生气,若是顾奕在娴衣的兜衣上头做文章,娴衣的下场只有给顾奕做妾一条路可走了,她脸色瞬间铁青,“你简直是蠢透了!”
娴衣心中越发的委屈起来,看着婵衣眼泪就滚落下来,凄声道:“还不都是因为你,你不把我关到屋子里头,我能被他这般拿捏么?”
“你还敢将事情怪到我的头上?若不是你先起了歹心,我会这样对你么?夏娴衣,你不要总把别人当成傻子,你能算计我,为什么我不能算计你?你用点脑子吧!若是顾奕将这事儿捅出去,你还会有名声么?你的下场不是给顾奕做妾就是在家庵了此一生!”
娴衣瞪着眼睛看着她,却一句反驳的话也说不出。
婵衣沉下眼睛,不欲与她在这件事上头纠缠,淡然道:“行了!这事儿你别到处去嚷嚷,我想办法帮你要回来,只此一次,你若是下次再敢算计我,就不会像这次一样这么轻松了!你记住我的话!”
娴衣抿着嘴,脸上还挂着泪珠,没想到婵衣会答应帮她,她心里特别别扭,用帕子将眼泪擦干,哼了一声,“祖母让我搬出福寿堂,你又不让我去西枫苑,那我要去哪里?”
婵衣看了她一眼:“我会跟祖母商议的。”
娴衣看着婵衣走出屋子,手指一用力,衣衫上头垂着的穗子看被她扯了下来,她心里涌动着一股莫名的感觉,让她十分的不舒服。
婵衣回到正屋,夏老夫人已经念完了佛经,靠在大迎枕上喝着一碗银耳羹,是她刚刚吩咐琉月去大厨房取回来的。
夏老夫人见她进来,朝她招了招手:“快过来,银耳羹刚刚炖好,你也来喝上一碗。”
张妈妈帮她盛了一碗出来,婵衣坐到夏老夫人身旁,端起银耳羹尝了一口,笑道:“还是祖母这里的银耳羹好吃。”
夏老夫人看着婵衣软软糯糯的捧着碗吃着,神情像是一只偷食的小奶猫,不禁笑了出来。
婵衣吃了几口,放下碗,扯着夏老夫人的袖子,“祖母,我听说您要四妹妹搬到西枫苑去,祖母,您就不怕颜姨娘再生什么幺蛾子出来?我们家最近可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的…”
夏老夫人听她说起颜姨娘跟娴衣,脸色就有些不太好,可又不想跟自家孙孙发脾气,温声道:“她原本就是那个贱妇生的,交给那个贱妇管,也是理所应当,我不想日日看着她生气,索性眼不见心不烦。”
祖母对娴衣已经是失望透顶了,所以干脆就放任她被颜姨娘教导,以后哪怕娴衣被教养成了第二个颜姨娘,她也不愿再多问了,加上这件事一出,看顾家又不是个好相与的人家,只怕娴衣以后要被抬入顾家做妾了,一个妾室,夏府自然不会多加上心。
婵衣轻声道:“以前我们年纪小,还尚能跟祖母,母亲,姨娘一个院子,现在娴衣都已经十一岁了,再没有自己的院子,恐怕要被人说道,眼见就要过年了,若是有客人来,怕脸面上不好看,而且四妹妹在颜姨娘身边,恐怕以后行事更没章法了。”
婵衣这话同时也是在提醒夏老夫人,若是娴衣当真被放到西枫苑,旁人一定会偷偷谈论,说是谢氏苛责庶女,连独立的院子都不肯给庶女分一个,还跟一个妾室挤在一起住。
外人可不知道夏府的这些弯弯绕绕,自然是会将事情以他们理解的去谈论,流言猛于虎,这些夏老夫人在盛怒的时候没注意到,过后也会注意到的,若是等娴衣搬到西枫苑了,再让她搬去别的院子,恐怕颜姨娘那边又要闹起来,眼见着快过年了,她也没精力陪着颜姨娘耗。
夏老夫人反应过来,直点头,“我是被她们两个贱货给气糊涂了,晚晚提醒的对,不能让她们两个在一个院子。”
她转过头对张妈妈道:“咱们府上南边不是还有一个空置的小院子么?就让娴姐儿搬去那里住吧,住的近些,在眼皮子底下,有什么动静都能知道。”
那个院子离着西枫苑特别远,若是要去西枫苑或者出府都要经过福寿堂,所以娴衣若是搬过去,有什么风吹草动的,福寿堂第一个就会知道。
这样也好,省的她们母女二人暗中做什么动作。
张妈妈恭声应了,去外头吩咐了管事妈妈去打扫院子。
明茉进来,道:“老夫人,萧小姐来了。”
夏老夫人抬起头,看着婵衣笑了,“你跟萧小姐的感情可真好,”她转过头对明茉道,“快将人请进来。”
明茉点头出去,夏老夫人意有所指的道了一句:“你看咱们要不要给萧家送些年礼过去?”
婵衣愣了愣,虽然萧清跟她很要好,但是萧家跟夏家却是没有往来的,怎么忽然间祖母问她要不要给萧家送年礼?
她奇怪的看了夏老夫人一眼,就见到夏老夫人嘴角那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还来不及多想其他的,萧清就走了进来,今日倒是一身的淑女打扮,水红色的妆花褙子,天青色的马面裙,头上戴着她送给她发簪,簪子上的宝石坠子垂在脸颊旁边,显出了几分柔美。
萧清给夏老夫人行过礼,夏老夫人笑着连连点头,让人盛了一碗银耳羹给她吃。
萧清眉眼带笑的坐下,捧着碗边吃边跟婵衣说话。
话题从“你们家的厨子手艺真不错,我家里的厨子手艺差的要命,一顿饭能做熟就不错了”到“马上近年关了,云浮的好多小馆子都关门了,最近我都找不到好吃的地方”然后又是“偏偏二哥跟爹爹又不肯换个厨子,每日吃饭简直是辛苦”
絮絮叨叨的没个头尾,婵衣却心细的发现,萧清有些心不在焉,难道是有事要与她商议?
她看了眼夏老夫人,就见夏老夫人正打量着萧清,那个眼光,怎么看怎么像是……打量儿媳妇的目光?她觉得自己一定是看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