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你这个人怎么做人家兄长的?”萧沛忍不住斥问道,“哪里有人家会把自己家孩子扔到外头自生自灭的,你还好意思问这种话?养不起就不要生啊!”

萧沛刚刚与简安礼比过武,虽然简安礼的故意认输让自己很不爽快,但出于武士之间惺惺相惜的缘故,他十分见不得简安杰这样处处逼人的态度。

这是什么话?简安杰怒气冲冲的瞪他一眼,“这是我家的家事,与你何干?”

“你们这些世家子弟都喜欢这样仗势欺人么?”萧清冷冷的看着他。

大约是应了那句老话,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夏府棚子里的人都不太喜欢简安杰这般倨傲的贵族子弟,这份不喜欢便从细微之处体现了出来,萧沛的责怪,萧清的反问,婵衣的漠视,而夏明意压根就没看过他一眼,就连夏明彻也仅仅是之前跟他打了个招呼就再不多言。

只剩下一个简安礼,避开了他的眼神,“带路吧。”

简安杰愤然转身,不再看他们一眼,径直走向自家棚子。

诚伯候府的棚子里放了好几个燃放着上好的银霜炭的炭盆,棚子四周还挂着垂帘,这个棚子虽是临时搭建的,但却处处透着股子舒适,就是与刚刚在夏家对面的棚子相比,也是不遑多让的。

案几旁的太师椅上端坐着一个十分威严的男子,身上穿着紫色绣凤凰花的锦袍,披着羽鹤大氅,从里到外透着一股子尊贵。

“看见父亲不知道行礼的么?”简安杰在一旁冷声问道。

简安礼抬手作揖,“见过侯爷。”

诚伯候简枫杨脸上原本带着的喜色被他这声“侯爷”压了下去,脸上微微带了些恼怒。

“什么侯爷?我是你父亲!”

简安礼听到“父亲”二字,看了看简枫杨,头低下去,“不知侯爷唤礼来所为何事?”

简枫杨忍不住斥责道:“这么多年,你从不肯回一趟府里,你可知道你的生母病的很重,她一直想见你一面么?”

简安礼藏在袖中的拳头握紧,抬头看着简枫杨,语气中带上嘲讽:“侯府太煊赫,礼多次拜访,皆被门房阻拦在外,若侯爷有心,就请侯爷安排礼与生母见一面,也好全了生母的心愿。”

简枫杨皱眉,自己的小儿子这般冷淡,让他心里特别不是滋味,“你既然回来了,没道理再住在外头,你今日就跟为父一同回府。”

简安礼沉默半晌,才微微点头,“礼的朋友还在那边,请侯爷容礼先与他们道个别。”

“去吧,告了别就回来,一会跟我一同回府。”他坚持不肯叫他父亲,简枫杨有些无奈。

看着简安礼挺拔的身影从棚子里走出去,他苦笑着对他旁边的殷朝阳道:“让将军见笑了,我的这个儿子从小长在寺中,不太与我亲近。”

殷朝阳笑了笑,“我见贵公子武艺了得,不知为何流落在外?”

简枫杨想起简安礼与他生母有着七分相似的脸,微微叹息,“我父亲喜欢《周易》,无论家中大小事务都要卜算一卦吉凶,我这个儿子出生的时候,天空中滚滚惊雷,父亲就卜算了一卦,算出他命中带煞,要将他送走,可我不信,就硬留了他到二岁,父亲那时候病的很重,坚持要送他走,最后无奈之下,便放到了大佛寺中,一放就是十三年。”

殷朝阳摇摇头,“如今老侯爷病逝了,贵公子再流落在外,恐怕要被人诟病。”

简枫杨自然明白,他也是无奈之举,当年因为自己这个小儿子,闹的家宅不宁,他每日回去总是要鸡飞狗跳一番,只好忍痛将他养到了寺里,如今儿子大了,还习得一身的好武艺,纵使不情愿,但他总是要叫自己一声父亲的,有些事只好一步一步的来了。

“将军看我这个儿子,可有资格入燕郊大营?”

殷朝阳想到简安礼那一身俊逸的武艺,点了点头,“贵公子之才,放在燕郊大营有些可惜了,不如随我做一名缨卫兵,将来上阵杀敌,也好建功立业。”

缨卫兵,那是殷朝阳的随身亲卫,相当于他的弟子,简枫杨没有想到他会这样好说话,连连点头:“那就有劳将军了。”

殷朝阳淡然一笑,“英才难得,贵公子那般的好武艺,若是埋没了犹如明珠蒙尘,可惜的很。”

一旁的简安杰狠狠的看向夏家棚子的方向,眼中快速略一丝嫉妒。

……

“这么说,你今天就能回诚伯候府了?”婵衣看着简安礼关切的问道。

简安礼点点头,“还要多谢夏小姐跟夏公子的援手。”

婵衣摆摆手,不在意道:“谢什么,你不也帮我给我祖母和母亲瞧病症么,你这样好的人,以后定然会有个好前程的,若是以后有什么事,记得捎信给我大哥哥,能帮的他都会帮你。”

“还有我,”萧沛在一旁补充道,“你家一看就是个龙潭虎穴,要是你遇见了什么麻烦,就让人到昭武堂知会我一声,别的不敢说,刚刚那个小白脸,我打他十个不是问题。”

说完忽然想到眼前这个家伙的武艺可是比自己还要高一些的,忍不住抓了抓头发,又道:“反正你若是拿我们当朋友,有什么事一定要跟我们说,别一个人闷着,知道么?”

简安礼忽的笑了,秀雅的容貌上浮动着少年人特有的腼腆,打破了之前一直在他身上与他年纪不符的沉稳,轻声的说了句:“谢谢,礼告辞了。”

看着他远去的背影,萧清轻轻的叹了口气:“不知道他回去以后要受到怎样的侮辱,真是为他担忧啊。”

婵衣安慰她,“好在他有一身武艺跟医术在身,即便是想对他下手,也很难。”

夏明彻却摇了摇头,简安杰的个性他不了解,但是夏明墨的个性他却是知道的,能够跟他志趣相投的人,恐怕也不会那么容易相处。

此时,听得铜锣“当”的一声,司仪的教官大喊道:“第十场,夏明辰对殷亦双!”

听到自家兄长的名字,婵衣忙转头看向比武台,就见到夏明辰虎步龙行的走了上来,他正对面的是一个与他身量差不多高的少年,浓眉大眼,长得十分端正。

夏明辰的武器是一把刀,不是时下流行的那种细长弯刀,是真正的战刀,有三十七斤重,而夏明辰那一把的力气,全都是拜这把战刀所赐。

殷亦双的武器是一把双刃剑,剑身十分薄,能轻易的划开对方的铠甲直达心脏,阳光下,那把剑的剑身闪烁着流水一样的光芒。

两人静静的对视,谁也没有先出手,可他们身上迸发出的肃杀之气,却清晰的从比武台上传了下来。

婵衣不由的有些担心,缩了缩手,发觉自己的手还被夏明意握在手中,侧头看了夏明意一眼。

对方似乎没有察觉到她的举动,正抬头盯着比武台上的二人,眼中有毫不掩饰的担忧。

婵衣抿了抿唇,没有收回手,视线转回比武台。

夏明意眼角眉梢飞扬出温柔的笑容,琥珀般的眼睛亮极了。

比武台上,夏明辰先有了动作,一刀飞起斩断了殷亦双的防御姿态,殷亦双不退反进,双刃剑斜斜划出一道银白色的光芒,几乎是空门大开,可夏明辰知道这一招的厉害,如果他贸然推进战刀,恐怕双刃剑立即返回,就能将自己的两只手削下来,于是他反手将战刀一转,全身的重量压在战刀上,“咣当”一声,战刀正面对上双刃剑,兵刃相交,从兵器上传过来的力道震得殷亦双虎口发麻。

殷亦双快速的收回双刃剑,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银色线条,翻转攻向夏明辰握着战刀的右手,夏明辰动作更快的用战刀格挡住他的攻击,从战刀上传出的力量,让殷亦双险些握不稳剑。

夏明辰却加快的速度,几乎是没有任何防守的,只是进攻,从他身上爆发出的攻击力,让殷亦双不得不换了战术,冒险接下他的一刀,震得虎口全麻,双刃剑快速旋转,剑的顶端直直刺向夏明辰的腰。

躲闪已经来不及,夏明辰索性迎了上去,战刀的刀柄稍稍格挡住了剑锋的走势,但腰部仍然被剑刺中,鲜血飞溅的同时,夏明辰的战刀快速翻转过来,刀背砍上殷亦双胸前。

仿佛能够听到战刀撞击骨头发出的轰鸣声。

刀身上猛然爆发出的力道直接将殷亦双击飞出三尺,殷亦双来不及站稳便颓然的倒在比武台上。

“大哥哥受伤了!”婵衣惊得豁然站起,不小心扯到手臂上的伤口,疼的她直皱眉。

“姐姐别急,大哥哥不会有事的。”夏明意轻轻拉着她的手,小心扶她坐下。

萧清敛眉转头安慰道:“晚照你别担心,我看仔细了,辰大哥刚刚用刀柄格挡住了殷亦双的攻势,他受的只是皮外伤,他还没你伤的重。”

就听司仪的教官高喊:“第十场,夏明辰胜!”

夏明辰捂着腰部的伤口,转身去扶殷亦双,殷亦双脸色煞白,刚站起来,就吐了一口血。

“夏明辰,我记住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