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分，是黄莺第二次将谢婉君的书信送至顾常远的随从手中，这一次，顾常远早早地在茗香居雅间候着，待谢婉君迤迤然而来，忙是替她斟茶。

他倒是没有想过，谢婉君会主动约见他，更是在这样一种状况下！

不怕顾璟璿发怒？

淡淡的香膏在紫金铜兽中“呲呲”地燃着，谢婉君孤身一人而来，毫无惧意。

“四殿下，好久不见！”

“也不算是很久！”顾常远稍是不领情，兀自抿着茶水，只给谢婉君指了坐下之处，随即锁在谢婉君身上的眼神就迅速地瞥了开。

风扶着屏风后的珠帘，“簌簌”的声音不断地在谢婉君耳边传响。

“谢二小姐怎么有空出府了？”顾常远似是在揶揄一般，抬首弯了眉眼。

谢婉君同样扬着笑意，可摆在双腿上的手却狠狠地捏了住。

眼前这个人，可就是毁了自己一切的人。自己再大度，也不可能真的在他面前无动于衷。

“出府置办些府中的东西，这才想起有些话要同四殿下商量！”谢婉君抬手佯装轻快地应允了一句，态度和蔼得让顾常远有些发愣。

在顾常远眼中，谢婉君已经许久没有这样温顺了。

眼前端坐的人，真的是谢婉君吗？

“原来如此……那又有什么事情呢？”顾常远略有希冀，毕竟对于他而言，暂时仍想将谢婉君招揽行列之中。

“哈哈，四殿下这样聪明，应该可以猜到的！”谢婉君嘴角的笑容更加深了些，顾常远没有回应，只是默默地垂了一下脑袋，随即才爽朗地笑出了声：“婉君，你可真是会打趣，明明是本宫问你，怎么就又把事情抛到了本宫身上呢？”

顾常远捏着茶杯的手猛地收紧了，他自然猜到了谢婉君要说什么，可他仍是不信。

一向和顾璟璿交好的谢婉君怎么可能会背叛他呢？

“既然四殿下想要开门见山，那样也好！”谢婉君稍稍吸了一口冷气，手猛地在桌案上拍了一下，杯中的茶水顿时起了一圈又一圈的涟漪，“四殿下既然向陛下请旨赐婚，也就是说，不管怎么样，我都会是未来的四皇妃和豫章王王妃，既然如此，我又何必再走一条弯路？”

“哦？”顾常远眉头一蹙，假意不明白她在说什么。

“我的意思是，我要和你合作。”倒是直接。

谢婉君语气果断而又坚决，像是逼迫顾常远必须一同合作一样。

“哈哈哈！谢二小姐，合作什么啊？你莫不是被府中的事情给惹乱了思绪？”顾常远仍旧不点明到底是什么，抬手随意地把玩着精致的小茶杯。

平日在宫中，他需得看很多人的脸色，伪装的面具多得更是令他自己都有糊涂。可当下面对着谢婉君，不知为何，他竟真的有种要和她推心置腹的心思。

只可惜，这个谢婉君太聪明了，自己尚且不知道她到底是什么心思，一定不能先陷进去。当初她过河拆桥的戏码不也存在过吗？

“合作什么！当然是扶持四殿下成为储君了！”谢婉君毫不顾忌地说着，眼见顾常远脸色蓦地拉长，她仍旧是自顾自的说着，“怎么，四殿下不愿意？不过这件事情可由不得四殿下来抉择了！”

“凭什么由不得本宫抉择？”顾常远本是装傻，可现在倒是被谢婉君的话语给绕了进去，身子一下从凳椅上弹了起来，不自觉开始发问。

这一刻，他就明白，自己一定要得到谢婉君，要不然，她一定会成为自己成功之路上最大的绊脚石！

“大皇子顾寅、二皇子顾璟璿、三皇子顾修齐，哪一个不是可以独当一面的储君之选？而四殿下与他们最大的区别，也不过是母妃萧淑妃在宫中盛宠，可后宫之中，恩宠如同烟云，易聚易散，谁又知晓，那琪贵妃会不会出来插上一脚，为那年幼的五皇子顾辰清铺路呢？”谢婉君抬手不紧不慢地在桌案上叩着，浑身所散发而出的谋略气息让顾常远不自觉地受到吸引。

明明对她警惕万分，可仍旧是不能从她的话语之中找到任何的破绽。

她一个相府的二小姐，天天和那谢云欢搅在一块儿，怎么会有这样精密的思虑？

顾常远暗暗皱了眉，表面之上却是豁达了几分：“婉君倒是聪明！”

实则，当他以“婉君”相称之时，就已经将谢婉君这个仇人的身份给抹了去。

“我本是觉得，二皇子顾璟璿备受器重，是未来储君最好的一个人选，况且陛下对顾璟璿仍有几分忌惮，所以才会不断靠近他！”谢婉君从茶杯之中沾取了少许的水渍，不停地在桌案上划拉着，“但是婚约一事，想必四殿下势在必行，既然是这样，我根本没有必要舍近求远！”

“太后对四殿下百依百顺，这便意味着四殿下在离储君之路上又近了一步！我这样说，对吗？”谢婉君眨了眨狡黠的眸子，略显精明地询问了一句。

一开口就将自己所认清的局势罗列而出，这是最容易的一个讨人信任的法子。更何况面前这个人是顾常远，以他小心谨慎的性子，一定会假装答应，然后在今后日子之中步步试探。

真正要想取得完全的信任，还得是需要些苦肉计才行。

谢婉君对这一切知晓得一清二楚，自然更简单地把顾常远的心给牢牢拿捏在了手里。

果然，顾常远虽然对谢婉君这样突如其来的示好感到讶异，但另一方面，他也认定是谢婉君是为识时务者为俊杰。

“知道我为什么突然要选择你吗？”谢婉君摸出帕子小心翼翼地擦拭了一下指尖，未等顾常远疑问而出，她便是自己应答了一句，“我知道谢云欢在同你做什么，同样，她之前也在故意向我示好拉拢，可一切，我都看穿了。”

眼底顿时冒了熊熊烈火，可转眼，她又将这份情绪给压了下去。

这些变化稳稳地落入顾常远眼中。

他一定会认定，她仅仅是想要报复谢云欢才是这样。

如此尚好。

“若是她是听从了你的话才这样做，那你完全可以抛弃这枚棋子，因为她的存在不仅不会助你登上帝位，更会在背后将你猛不丁给扯下来！”即便没有任何依据，谢婉君说话却是理直气壮。

满目的笃定更让顾常远不知该如何去怀疑。

奇怪！

谢婉君瞥见了那将信将疑的目光，愈发胸有成竹道：“四殿下，你要想清楚，我今日来，是要和你做交易，你还没有足够强大到让我义无反顾地跟着你的地步。只能以一换一。”

一句激将法倒是更加有用。

顾常远将茶杯一摔，简洁明白地应了下来。

“那我会竭力强大到那个地步。说吧，你要我做什么？”

二人之间的交易会让顾常远觉得更为可信。谢婉君玩转了这种小把戏，当然明白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