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婉君并未像从前一般咬唇，眼底同样尚无哀伤。当她决心将自个儿秉性暴露之时，就明白，不用再佯装下去了！

“祖母，还不是许家那个二少爷，纨绔子弟，居然将大姐姐身边的丫鬟清影给玩弄了，清影还一头撞死在了明月楼中！”谢婉君的话刚说完，院子里便炸开了锅。

“什么？柳絮，居然有这种事情！”蒋氏“噌”的一下从凳椅上弹了起来，手将佛珠攥得生紧。

“造孽，造孽，这样的人家，你们还过去做什么！柳絮，你是不是脑袋里糊了浆糊？”

蒋氏气急了，抬手就要刮一个耳光过去，居然有人这样侮辱谢家的名声，那可是她一心一意用尽几十年来锻造的名声啊！

程以媛本不想管，但眼见谢婉君给自个儿使了个眼色，忙是上前拦了住：“老夫人，媛儿虽然不知道是什么状况，但是婉君妹妹之前同我说起过，她也觉得这件事情不能声张，这才小事化了！”

蒋氏根本拗不过她的力道，待冷静下来，对她也有几分感激，要知道，如果她方才扇了这个耳光，这件事情怕是得传遍整个谢府。

她是个念佛之人，怎么能够这样随意打人？

罪过，罪过！

“老夫人，贱妾，贱妾也是同二小姐想得一样啊！”眼见有了机会，柳絮这才一下跪在了她面前，一手扯着她的裙摆，一手抹着脸上莫须有的泪水。

瞥着谢婉君的余光却是如火烧云般红得耀眼。

“是啊，祖母，算了算了！”谢婉君上前搀扶住了蒋氏，瘪着小嘴说道，“不过，大姐姐今日可真不应该去！”

蒋氏心底刚好受了点儿，一听她的后半句话，又是气得猛拍了一下凳椅。

再抬头，王妈几近是拖着一个满身鲜血的丫鬟走来，还没有靠近她们，秋风便携了满满的腥味儿，刺鼻非常。

“这就是文静！”王妈说话略有几分颤抖，活了那么多年，看过了那么多的事情，可刚见到文静的模样，她依旧是惊骇得狰狞了脸。

被谢婉君戳破明月楼的事情，柳絮心底自然是惊慌，但表面上却不能露出任何的端倪，唯恐被蒋氏这个老狐狸给捉住了把柄。只是一看到文静披头散发的样子，她浑身依旧是猛地战栗了一下。

“老夫人，这，贱妾也不知道这文静怎么会变成这样！想必是责罚的人不小心下了重手！”

“不小心？柳姨娘，当初，你不是也这样对待我的丫鬟的吗？”谢婉君根本不给她任何的解释机会，在事情还没有开始查前就狠狠给了她一记耳光。

黄莺往前探了探，小心翼翼地梳理开了文静遮盖着面容的长发，待瞧见她脸上一道又一道的血痕之时，竟是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小姐，小姐，她被打得，快死了！”

程以媛上前伸出手指在她鼻尖一探，感觉气息游离，再一横在脖颈之处，这才有些放下心来。

“老夫人，婉君妹妹，上些药，还能救回来！”

救？自然是要救！

谢婉君盯着这个曾经口口声声说为自己试药的丫鬟，不免心露杀机。

当初，文笑与文静可是让自个儿差点儿栽了一个大跟头。

“黄莺，把那公主以前赐下的药膏取过来！”谢婉君随口一句，似是在说一件十分简单的事情，黄莺在原地愣了愣，根本就不愿去。

在她眼中，这个狡猾的丫鬟，不如是死了算了。

谢婉君眼见她这般愚钝，不免重重地呵斥了一句：“黄莺！还不快去！”

在这个时候，蒋氏倒是隔岸观火。

她终于在谢婉君身上看出了几分嫡女的味道。

“把她带到下人房里，等她清醒了再说！”

有条不紊地安排着，谢婉君眉目紧锁，待瞥见蒋氏眼底亮起的火光之时，忽地暗笑一下。

“祖母，婉君这样安排，可以吗？”

“没事，你看着办就行！总比某些人这样胡乱处置来得好！”蒋氏暗讽一句，看着柳絮额头所冒的冷汗，不免嗤笑着。

柳絮早已在心中掂量着这件事情的问题所在，文静醒过来之后，当然不会胡说八道，可谢婉君既然敢主动出击，必定是拿住了什么把柄。

到底是什么呢？

忽地，一声媚笑入耳，众人往拱形石门望去，一把精致的团扇顿时入眼。

“玲玉姨娘！”跪倒在地的丫鬟们纷纷行礼，玲玉伸出团扇挥了一下，忙是往蒋氏这边挪着步子。

“妾见过老夫人，二小姐！”偏偏对着柳絮不行礼，虽说她们同是姨娘，但柳絮主管府中中馈大权，早就是下人们心中的主母了。

谢婉君与蒋氏对她这个伶俐的做法都极为满意，一时之间皆抿了笑意。要知晓，若在平日，蒋氏对这个玲玉更加不喜，埋怨她那花枝招展的模样，埋怨她那不入眼的身份，埋怨她年纪轻轻没能生个儿子交给主母管教。

总之，在蒋氏心头里，最看重的人，几近是没有。就连曾经温婉大方的程淇在她眼中也多有毛病。

柳絮刚想开口说些什么，突然想起来自个儿身边还有两个正位上的人，慌忙闭了嘴，喉咙里顿时噎了一口气，不免连声咳嗽了起来。

蒋氏狠狠剜了她一眼，笑颜相问。

“玲玉，你怎么过来了！”

“玲玉最近看老夫人身体不好，这不特意找人给您找些极好的补药，刚寻了一只五百年的人参，送到福寿院后听丫鬟说您在这儿，这才过来看看！”玲玉略是困惑地盯着院中的一片狼藉，团扇掩面，低声询问着，“老夫人，这是出了什么事情了吗？怎么有一股腥味儿？”

“这件事情，你得问问柳姨娘了！”蒋氏在凳椅往后一靠，颇为痛快般咬牙说着，盯着柳絮的模样极是狰狞。

“嗯？难道是姨娘来了日子？”玲玉故意揶揄着，羞得柳絮双腮一红，反倒是一干丫鬟闷声笑了出来。

“玲玉姨娘，有什么说什么，你可别这样哄我！”柳絮好不容易调整了心态，霞意褪尽，往前一步推搡了她一下，顿时将浑身的僵硬给活泛了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