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老夫人蒋氏自始至终都在福寿院中待着，听闻程老夫人要在府里住上一段日子，气得不免将手里的佛珠捏得“咯吱”作响。
“老夫人，身子不舒服就不要念佛了，少这一天两天的，佛祖不会怪罪！”王妈望了一眼偌大的鎏金佛像，小心翼翼地换了一杯温茶，站在一旁替她捏着肩。
“那程老夫人欺人太甚了！”
蒋氏狠狠咬牙，但一想到自个儿在佛祖面前，不能暴露太多阴暗心思，顿时舒展开了眉头。
“对于这件事情，你有什么想法吗？”
“老夫人，程老夫人跑得这一趟，或许就是为了二小姐！如果达不到目的，恐怕，整个程府都会与谢家为敌！”
王妈看得清明，心里也知道，程老夫人所考虑的事情，同样是自家老夫人所想过的。可嫁妆可以归还，地契又如何能够交给谢婉君？
意料之中，蒋氏一听这话，猛地把佛珠拍在了面前的案上，回过头来死死地瞪了王妈一眼。
“老夫人，老奴并不是说谢家怕了程家，只是现在，老爷日日为朝政之事烦忧，一定是官场上遇到了敌手，如果这个时候还与程家为敌，怕是……怕是……”王妈踌躇了一下，没再继续说下去，可蒋氏脑海之中已然补全了整句话。
怕是仕途之路尽废。
“也就是说，我需要去讨好那个老婆子？”蒋氏忿忿，伸出手由王妈搀扶了起来，“哼！”
王妈跟随她身边多年，早已看明白了她的选择，不免将浑身绷紧的弦给松了下去。
佛堂之中檀香一点一点燃着，白烟与暗香相互交缠，把人的心思压制得死死的。
蒋氏一路往里间走去，仔细地从柜子里摸出一个精致的紫竹木匣子，匣子之上上了一把精巧的铜锁。
王妈识趣地背过身去，等她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摸出一把同样鎏金的小钥匙，这才转过来替她打开。
“咳咳咳……”眼见这些到手的地契又得给了谢婉君，蒋氏当真是不愿意，但是，对于这个不再唯唯诺诺的孙女，她倒也有几分欣慰。
“老夫人所想极是，这种时候将地契交给二小姐，程老夫人必定会觉得谢府开始回心转意，愿意同他们交好，这样一来，地契仍在谢家，等到二小姐出嫁之时再用法子讨了回来就是！”王妈目光长远，只一会儿就构建了一个又一个的计划，蒋氏就喜欢她这样的伶俐劲儿。
“巧双，巧双！”
这个贴身大丫鬟同样十分贴心，只是前些日子家中父亲病重，她回去了一趟，这些日子才刚回来当差，一直无精打采的。
一听到蒋氏的叫唤，正在长廊上发愣的巧双有些跌撞地推开房门，冒冒失失道：“老夫人，有什么事情吗？”
蒋氏一见她这副样子，既是心疼，又是烦闷。
“你这个丫头，人死不能复生，你总不能陪着你那老爹一块儿去了！”蒋氏同样是大半截身子埋进黄土的人，经过这一件事情后对“死”这个字极为忌讳，但是对巧双言语，她倒也不会想那么多。
可以想象，巧双平日里是多么得宠。
“是，是！”巧双暗自垂了脑袋，眼眶一红又要哭了起来。
“好了好了，把这个匣子交给二小姐！里边儿是她想要的东西！不过，你转告一句，就说，店铺不宜换主，继续由我弟弟打理着，等到她以后有了能力，再交给她。”
蒋氏说道这些话时底气十足，悠悠荡荡的声音从里间传出老远。正在院中打扫的丫鬟仔细竖着耳朵，听到这话不免大骇，精明的眸子往周围一扫，见没有人看着自己，立马丢下扫帚往外奔了出去。
“是，老夫人。”巧双有些惊讶地应答着，看着蒋氏将匣子给重新锁了上并将钥匙交到了自己手中。
“唉，我这老婆子也要本本分分念佛咯！”蒋氏长叹一口气，心里却实则已然释怀，王妈的话说得的确不错，其实到头来，她什么都没有亏损。
“咳咳咳！”胸口一闷，蒋氏猛地挺直了脖颈咳嗽几口，最后竟然啐出一口鲜血来。王妈心有余悸，正要出门寻府医瞧瞧，却被蒋氏给拦了住。
“你有没有觉得，我这病症，和程淇一模一样？”蒋氏冷不丁一句话不知道是个什么意思，王妈揣测了好久也没有明白，但一想到程淇因为此病而死，她一定不能点头。
王妈当即摸出帕子替她小心翼翼地擦着嘴角残余的鲜血，故作轻快状道：“老夫人怕是想多了，夫人当年，的确是咯血过世，但是，她的身子可是虚得很，哪像老夫人，说起话来仍旧是中气十足！”
蒋氏一听这话，眉头顿时舒展开来，倚在美人榻上闭着眼睛躺了好一会儿，果真是觉得好了很多。
紫萝院还没有得到消息，柳絮这边到底是炸开了锅。
谢云欢拧着一把匕首，死死地在树干上剐着，一道一道，看着触目惊心。清影一死，雅南顺理成章成为她身边的贴身丫鬟，当下正在一旁冷眼看着，也不出言阻止。
“云欢，你做什么！被别人看到了像什么话！”柳絮正听到了蒋氏要把所有店铺的地契交给谢婉君，已经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这边谢云欢还不让她省心。
“看到了又怎么样？敢说一句话，我就割了她的舌头！”谢云欢挥了挥锋利的匕首，听着那悦耳的破空之声，极为满意。
柳絮顾不了那么多，正欲上前夺下来，谢云欢却往边上一闪，刀剑无眼，柳絮只觉手掌一疼，鲜血立刻顺着指尖滴落下来。
谢云欢脸色顿时变得煞白，匕首也“铛”的一声掉在了地上。
雅南惊慌了一下，转眼便往房间里取药。
“姨娘，云欢，云欢这不是故意的！”谢云欢额头已然冒了虚汗，眼见血流不止，她一点儿办法都没有，只能在一旁干着急。
“好了好了！别说那么多了！姨娘没事！”毕竟是自家女儿误伤，如果是别人，柳絮恐怕会上去狠狠扇两个耳刮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