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一群跃跃欲动的小厨娘,柳絮索性横眉怒目起来:“这个紫屏,真是没有规矩!看来,我该和二小姐好好说说这件事儿,她当真是太惯院里的丫鬟了。”
之前说话的小厨娘一听这话立马喜笑颜开,但总觉得有点儿不太呵斥,又给生生憋了回去。
从厨间出来,柳絮并没有赶往紫萝院,反倒是去寻谢云欢共商此事。
谁知谢云欢听了这话反倒是咬牙切齿,仿佛她解了自个儿心头大恨一般。
“姨娘,当初咱们给她下毒就好了,省得费了那么多事儿,最后还惹得自个儿一身骚!”说着,谢云欢捏着丝绢一拍桌案,婀娜身姿在一旁扭动起来,头顶的缀珠银步摇簌簌作响。
她说得倒也没有错,可柳絮心里总是毛毛的。
谢婉君身体本就不好,万一喝了这参汤承受不住先倒下了,她的计划不就乱了套?
“唉,你懂什么,咱们总不能让后院两个人都得了同一种病吧?”柳絮淡淡摇头,一双眸子顺着半掩的窗子而去,却见雅南端着一盅什么东西迤迤而来。
谢云欢听了这话才有些慌张,小手一抖,当即扯住了柳絮的衣袖道:“姨娘,那可怎么办?爹爹不会怀疑我们吧?”
“我们做了什么吗?什么怀疑不怀疑,你这个姑娘,那么大了还用不准词,要不要姨娘给你请个夫子过来?”雅南已经叩响了房门,为了遮掩,柳絮挤出几抹笑容,佯装一副揶揄般,特意提亮了自个儿的声音,“进来吧!”
雅南似是不太明白两位主子在做什么,略作讨好状小心翼翼把参汤端了过来。
“姨娘,小姐,这是方才姨娘在厨间剩下的参汤,毕竟参也是好东西,雅南就从紫屏那儿给要回来了!”
“姨娘平日里以身作则,绝不与小姐喝这些补品,雅南擅自做主,还望姨娘不要怪罪!”雅南轻轻把盅盖给揭了开,果然一股子参汤味儿扑鼻而来。
柳絮脸上的皮笑肉不笑终于灿烂而出,谢云欢的一双小手更是不停地鼓着掌,二人看向雅南之时皆是赞叹百般。
“咳咳咳,这种东西,要来做什么!”不过,片刻之后,柳絮仍旧得摆出一脸嫌弃模样,手上的帕子被她挥舞着,参汤的香味儿更加沁满了整个房间。
“是,是雅南做错了。”雅南“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一脸恭敬让柳絮无处怀疑。
“雅南这就端给二小姐!”
“哎你别呀!”谢云欢匆匆拦在了她的身前,支支吾吾却不知道该怎么说了,连忙用眼神求助柳絮,柳絮倒也是心思机敏,精致的小脸顿时拉了下来。
“雅南,你都给要回来了,还送过去做什么!待会儿,你给紫萝院送个东西过去,就说我对不起她了!”玲珑心思,柳絮一口气说完了所有的话,才将绷紧的弦给松了开,“这汤,你留着喝吧!毕竟你也是为了我与大小姐着想,以后我们亏待不了你!”
听此,雅南一副受宠若惊,伏在地上使劲儿磕了几个响头才起来,双眸之中竟是泛起了泪花。
“去吧!”谢云欢也不得不从梳妆案间摸了个小匣子递到雅南怀里,不屑道,“待会儿把这个给二妹妹!她一定不会生气的!”
雅南含糊着声音,略有哽咽:“是,大小姐!”
重新端起锦盘,雅南愈发谨慎地走出了房间,不叫柳絮与谢云欢看出一丝一毫的端倪。
哼,这种有毒的东西给我喝,当真以为我是个傻子吗?
回到自个儿房门,雅南便将参汤倒在了一处隐秘的地方,野草受了浇灌,仿佛在瞬间枯黄了不少。
被擦得通亮的梳妆镜摆在床边,她随手将盅一丢,望着镜子里的自己,恍若隔世。
夫人已经死了那么些年,她一直在查缘由,她不信,为什么身子好好的夫人会突然间生病暴毙,越想越想不通,如今柳絮又在老夫人参汤中下毒,她一下就明白了其中奥秘。
不错,她就是程淇安置在月棠院的一个丫鬟,好些年了,她一直都在院中打扫,偶尔听些消息回去,可当夫人一死,小姐与黄莺都是那样笨拙,她只能在暗中相助,生怕她们暴露了自个儿的身份。
这一次,紫屏将参汤带了回去,她正巧经过,忙不迭把剩下的一点点参汤给舀了起来,随即赶往紫萝院,却见府医匆匆而来,生怕出了什么问题。
好在,最后也不过是紫屏疯了。
到底是怎么疯的,她也不知道。
为了不让小姐受难,她这才是佯装自个儿把汤都给带了回来,借以阻止柳絮心头的恶意。
踏进紫萝院的一瞬间,雅南浑身打了个寒噤。或许是因为紫屏疯掉的原因,她只觉整个院子气氛都怪怪的。
“你是什么人?”黄莺正巧出来泼水,见她手抱匣子,眉目自然一冷,“是哪个院子的奴婢?”
“奴婢是月棠院柳姨娘所派,姨娘听闻紫屏疯了,这才是让我过来看看,带点儿东西给小姐压压惊。”雅南说话滴水不露,在黄莺面前更是装得内敛、识趣。
轻轻行礼,雅南捏紧了匣子,看着那一小束海棠花,只觉叶子纹路镂空的匣子里,白玉物件儿有些熟悉。
“二小姐身体不舒服,正在床上歇息,东西,就多谢姨娘了。”黄莺一听柳絮相赠,嘴唇顿时瘪了几下,伸手就要来拿匣子,雅南一个恍惚,手中东西顿时砸在了地上。
“啊!”下意识叫喊了一句,雅南也不明白自个儿怎么会在这种时候出差错,脸上的窘迫难以遮掩。
黄莺小脸一黑,看着砸出的雕楼牡丹图纹的白玉簪子,虽然簪子并未碎开,可心底火气依旧顿时燃了起来。
当真是谁都能欺负紫萝院的人了!
就算她们隐忍,月棠院的人根本就不会放过自家小姐!
明白这个道理,黄莺立刻揪住了她的衣袖,说什么也不让她走:“你,把东西捡起来,跟我去见小姐!”
雅南咬咬牙,只好点头,目光一瞥到那支簪子就再也移动不了,同时,心底里如同被一股浪猛地扑了一下,颤抖的睫毛惶恐地上下动着。
那分明就是夫人生前最爱的簪子,有一个极其雅致的名称——听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