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大事发生

康庄和刘凯作为计票人参加了整个选举过程。

康庄虽然明知道选举结果已不可避免，但在内心里他还是希望能出现点什么差错比较好，最好是吴作义在选举中就出现差错，选举的时候吴作义票数连半数都没通过。根据选举法的规定，市长候选人所得的票数必须在所有代表的投票数中超过半数才能通过选举，如果连票数的半数都没通过，即使你工作再出色，能力再强，那你也无权角逐市长宝座，那样的话，市长的人选必须重新确定，那样的话，吴作义在沂临的政治生涯也就相当于彻底的结束。

康庄的想法简直是异想天开，因为整个大会都是经过周密安排的，别说这样低级的错误，就是再小的细节，大会筹备委员会都会考虑到，所以，这种低级错误根本不会发生。再说，党的专政路线也不容许这种低级错误的发生。

与康庄相比，刘凯也是心潮滂湃。不过，他的想法和康庄正好相反，他的心里不断地为吴作义祈祷，祈祷神灵保佑吴作义一定要当选，只要吴作义当选，他刘凯在市政府今后就是真正的二皇帝，或者说是二市长，他是奔着吴作义来的，吴作义荣，他也跟着荣，吴作义损，他也跟着损。所以，他最大的渴望就是吴作义顺利当选，最好是刘天成马上离开，让吴作义直接升任市委书记，那样的话，康庄就得靠边站。因为吴作义不喜欢康庄，领导是万万不能容许一个不喜欢的人在他身边的，何况，据他观察，吴作义对康庄不仅仅是一般的不喜欢，他对康庄是很不喜欢。

下午1点整，投票如期开始，在欢快的义勇军进行曲中，所有的代表都做好了投票准备，由于那选票上只有吴作义一个候选人，所以大多数代表只用了几秒钟就涂完了选票，然后大家排着队依次将选票送进了投票箱。

清点选票的时候，康庄甚至想搞一个恶作剧，他想把那选票偷偷地偷走一些，或者改动几张，让吴作义当众出丑。但这且是根本不可能的，因为负责监票的除了他和刘凯外，还有好几个工作人员，市委的有，市政府的也有，还有组织部和市人事局的，另外，省委除了下派监管领导，也有协同地方的监票人员，在如此严密的监视下，任何人想做任何不利于选举的工作根本是不可能的。

选举结果公布之后，全体代表508人，吴作义虽然没有全票通过，但也是以超过半票太多的绝对优势当选的。

等大会主席团公布完，省委领导和市委书记刘天成都讲完话后，吴作神采飞扬风发的走上主席台，掏出事先准备的就职演讲辞意气风发的宣读起来。

我们不得不承认吴作义非凡的能力，他的演讲辞写的是那样的感人至深。

他说：他上台之后，首先要做的工作就是抓好整个沂临的经济工作，而抓经济的首要工作是抓好人事，他是从人事上起来的干部，所有，他了解人事，了解沂临的现状，沂临现状最需要解决的也是人事问题。现在的沂临是人浮于事，当官的多，做事的少，特别做实事的人是少之又少。他还指出，在整个沂临市，现在有四百多万人口在农村，还有四十多万下岗职工和待业人员，全市九县三区中，有四个县区还没有脱贫，仍然是贫困县。在这个四个县中，最小的县图木县只有几十万人口，最大的县高唐县有上百万人口。而这些县市的财政是入不敷出，还要养活一大批吃闲饭不做工作的干部。他还指出，在小县里，平均十七、八个老百姓就要养活一个干部；在大的县市里，最好的也是三十个左右的老百姓就要养活一个干部。而在整个沂临市，平均二十七个老百姓养活一个干部。即使如此，整个沂临市里吃财政的干部人数还是每年以近万的数字在增加！为了当一个干部，为了让自己的孩子当一个公务员，有些人可以打通重重关节，即使花去十几万、数十万也在所不惜。

讲到，吴作义停了下来，喝了口茶，继续讲道：

大家好好想一想，如果在一个地方，有这么多的人从小到大、从学校到社会，几十年如一日、锲而不舍、梦寐以求的就是当干部，梦寐以求的想当科长、当处长、当主任、当局长、当院长、当县长、当市长、当书记……，那样的话，我们这个社会还有什么希望？我们的经济还怎么发展？我们还怎么去抓经济工作？试想一下，他们为什么挤破头也要往干部队伍中挤呢？答案很简单，因为当了干部就可以出人头地、扬眉吐气，不仅可以出人头地、扬眉吐气，还可以稳稳当当、舒舒服服地拿钱。既然有这么多好处，那还谁愿意冒那么大风险去搞经济、搞科技、搞管理、搞发明、搞改革呢？这样的话，时代又怎能发展？历史又怎能前进？我们还谈什么深化改革？

讲到此，吴作义为了表示自己的愤慨，竟然是振臂疾呼，道：希望我们所有在座的代表，所有在座的各位，一定要认识到人事问题的严重性，一定要认识到解决这一问题的重要性和迫切性。只有真正解决了上述问题，才能集中精力抓经济，也才能真正把我们沂临的经济搞上去。

说道这里，下边竟然响起一阵雷鸣般的掌声。

掌声过后，吴作义继续讲道：

同志们啊，深化改革首先就是要改掉这种官本位的观念意识。官本位现在是深入我们很多干部之心，而且危害不浅，可以说它就是我们抓经济建设的最大拦路虎！抓经济建设就是造福于民，为民谋利益，抓经济建设也是我们建设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的一个重要方面，是深化改革的一个重要方面，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能否顺利进行，深化改革能否把我们的市场变大，把我们的经济搞活，关键是看我们能否改变官本位思想，让我们所有的干部彻底消除官本位思想。只有消除关本思想，那些跑官、要官、谋官、争官的人才能越来越少时，我们的政治才会变得越来越清明，我们的社会才会越来越进步……

因此，我当选市长之后，一定积极响应党中央的号召，响应省委、省政府的号召，紧紧团结在市委周围，配合好刘天成同志，团结所有的班子成员，把我们沂临市打造成一个经济强市，让沂临的老百姓知道，我们这一届班子是团结的班子，是办实事的班子……

康庄站在下边听着，也不由得暗暗佩服，他不得不承认吴作义的讲话的确很有一套，要不是他早就认识到吴作义的本质，要是没有遇到方之乔，没有听过方之乔的滴血倾诉，要是他第一次见到吴作义，第一次听吴作义讲话，他一定认为吴作义是个好官。但这些，都随着康庄对吴作义的了解而转化成对吴作义的鄙视，以及对沂临的担忧，对沂临未来的发展担忧，他在心底暗暗发誓，他一定还要向有关部门去反映吴作义，他不能让吴作义得逞，他要为沂临的未来考虑，他为方之乔讨个说法，也要为自己讨个说法，他预感，吴作义上台之后，特别是刘天成一旦离开沂临，吴作义一定不会放过他的，为公为私，他都要背水一战。

吴作义当选市长以后，煞是威风，果然按照他的就职演讲思路进行了大刀阔斧的改革，首先改革的就是人事，但谁都能看出来，他改革人事的主要目的还是培植个人势力，借机铲除异己。

吴作义上台时间不长就建议刘天成动干部。

要想富，动干部，刘天成也知道这个道理，虽然他一向谨小慎微，不想找麻烦，但现行的机制都是这样的，每个人临下台、临走之前都想大捞一把，刘天成也不例外，他也想在临离开沂临之前给自己捞点资本，所以，他没有考虑就同意了吴作义的建议。

等真正上的市委常委会的时候，刘天成才发现自己受了愚弄，因为他这个市委书记本来是管干部的，但干部的决定权，他几乎没有，很多重要部门的干部，基本上都是按照吴作义的意愿安排的，虽然郝大顺和张可路他们都竭力反对，但反对也没用，市委组织部已经明确的站到了吴作义那一边，考察的目标也是按照吴作义的意愿进行的。

刘天成才真正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但常委会的决议，不是任何人能改变的，所以，他只能哑巴吃黄连，自己酿造的苦自己吃，他也不打算再争，因为他也感觉争起来没有实在的意义，他毕竟要走了，他现在是水坑里的泥鳅，掀不起什么大浪了，之前，在常委会上他还能和吴作义抗衡，现在，常委会上他彻底失去了驾驭的能力。再说，吴作义也给足了他的面子，和他走的一起的人，吴作义也一个没动。康庄继续留在市委做秘书，郝大顺继续做纪委书记，张可路继续分管政法纪检，虽然把财政局长高建设动了，让他的弟弟吴作威主持了工作，但高建设他也给了合适的去处，让高建设到市政府做市长助理，市长助理是副厅级，虽然没有实权，但级别上升了，为此，高建设不仅不恨吴作义，反而很感激吴作义。

既然是铁定的事情，刘天成就没有再争。

他却不知道，一步棋走错，会满盘皆输，而且输的一无所有。

刘天成的小车司机孙宏志一早就赶到了市委，来到市委之后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将沂字一号车从里到外进行了一次彻底的清洗。说实话，洗车是一项十分辛苦的工作，可孙宏志一点也感觉不到辛苦，虽然干的满头大汗，嘴里还不断的哼着曲子，将一号车从头到脚洗个干干净净，最后又将一号车开到后院的修理台上，钻到车底下将车底下的泥土也冲洗干净，冲洗完毕，又开始给车打蜡。

孙宏志之所以如此上心的清洗小车，因为他今天是最后一次给刘书记开车，从明天开始，他就不再是小车司机，他的身份将发生转变，他就要从一名普通的小车司机身份转变成市发展委办公室主任。

给刘天成开了这么年多的车，虽说刘天成对他很好，但小车司机永远是小车司机，就是给省委书记，给省长开车，他顶多还是司机，他不是干部。去市发展委任办公室主任就不一样了，市发展委办公室主任是干部身份，而且是正科级干部，而且是份量很重的干部。在任何单位，办公室主任这个位置表面上看起来无关轻重，是伺候领导的活，但事实上，一个单位的吃喝拉撒全归办公室主任管，办公室主任不仅实惠，而且有实权，可以说是一份美差，也是一份大家都梦寐以求的差事。

像孙宏志这样一个小车司机，能去市发展委任办公室主任，可以说是最好的归宿，一般情况，小车司机很少有能步入政坛的，他现在就已经步入政坛了，从明天开始，他就不再是专门伺候领导的小车司机了，他就不再是领导的跟屁虫了，原来伺候人，从明天开始，有人要伺候他，他是干部了，他怎能不高兴，他怎能不兴奋。

孙宏志能去市发展委任办公室主任，最应该感谢的是市委书记刘天成。

孙宏志虽然给领导开车很风光，但再风光，还是司机。所以，孙宏志想在仕途上有所成就。特别当他听说刘天成即将离开沂临之后，他的这种想法更加浓烈，他借着一次和刘天成单独在一起的机会，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刘天成。

刘天成当即表示同意。

刘天成对孙宏志很满意。

孙宏志今年三十岁，是个十分出色的小车司机。从十八岁到市委开车，二十四岁跟的刘天成，到现在已经给刘天成开了六年的车，孙宏志对机关小车司机这个位置认识十分到位，该干的活一丝不苟，不该问的话只字不提，更确切地说，对领导的意图能领悟到位。刘天成很看重孙宏志。现在孙宏志提的要求不过分，小伙子追求进步是很正常的事，所以，他二话没说就答应了孙宏志，同意在离开沂临之前一定给孙宏志一个满意的答复。正巧。吴作义要调整干部，他就在干部调整会议上，他把孙宏志的事提了出来，而且他提出来让孙宏志去市发展委任办公室主任。大家都没反对，也就通过了。

从消息公布以来，那伙小车司机都羡慕死了。看着大家羡慕的眼神，孙宏志像喝了蜜一样，从头到脚，甜滋滋的。

他今天是最后一次为刘天成开车，从明天开始，他也是领导了，从领导身边起腿的干部只要没有大的原则错误，都能飞黄腾达，而且会像坐直升飞机一样直升。想到这些，孙宏志就高兴，他好像感觉在不久的将来，他也会和刘天成一样，坐在庄重的主席台上对着全市人民发表电视讲话，即使不能像刘天成那样，能到哪个大局做个局长也成。

想到此，他心情愉悦的发起引擎，按了声喇叭，小车徐徐启动，驶出市委大院，向刘天成居住的市委常委大院驶去。

刚出市委大院，一阵“尖利”的警笛声从对面响起，孙宏志的目光不经意间朝前方望去。

一队车队正向他迎面驶来，车队前边是两辆警用桑塔纳在前边开道，后边还有两辆警用桑塔纳在后面压阵，中间是一辆豪华大众轿车和一辆豪华大奔，看阵势，孙宏志就知道一定是省委领导莅临，而且是重要领导。这年头，领导都喜欢讲究排场，越是级别大的领导，排场也摆的越大，能动用两辆警车开道，两辆警车断后的，最起码也是省部级领导。

想到此，孙宏志是疑窦顿生。

按说，有省部级领导莅临沂临，他这个市委书记的司机不可能不知道。

司机是领导的耳朵，而且是顺风耳，负责给领导打探消息，司机也是领导肚子里的蛔虫，领导肚子里的任何事情都别想瞒着司机，更不用说领导肚子以外的事情了。对于沂临的大事要事，只要市委书记刘天成知道的，他这个市委书记的司机也就一定能知道，有时候，他知道了，很多市委常委可能还蒙在鼓里。

但现在有重要的人士驾临沂临，他却不知道，这让孙宏志有点很失落，他在心里想：“能是什么人来的沂临呢？沂临难道又发生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情了吗？要不，不会惊动这么多的领导啊！难道刘书记不知道吗？按理说，不管发生什么事情，第一个知道的应该是刘书记才对啊。只要刘书记知道，我应该知道啊，看起来，刘书记也不知道。”他自言自语道。

他忽然预感沂临一定是发生了大事，而且不是一般的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