决裂

方之乔知道吴作义“但是”两字的含义，但是为了康庄，为了真爱，她不能再做对不起康庄的事，她也不能再做对不起自己良心的事情，她要挺起脊梁，做一个真正的女人，她来之前就做好了准备，只要吴作义敢强迫她，她一定拚个鱼死网破也不能再做对不起康庄，对不起自己良心的事情。

但吴作义没看出曾经比小面羊还要温顺的方之乔神情地变化，看这眼前的猎物，吴作义体内的荷尔蒙迅速增多，他完全忘记了自己的身份，像多年没见到女人的光棍终于攒足了嫖娼的嫖资嫖客。他现在就是嫖客，方之乔就是他要嫖的妓女，既然是嫖客对妓女，他就没客气。

他抬起肮脏的胖手就去摸方之乔的粉脸，方之乔急忙伸出手挡住了他。

多少女人对他的轻薄是求之不得，方之乔竟然拒绝他，让他多少有点恼火，但他还是摆出一副很大度的样子，道：“怎么了？不想我了？”

方之乔脸色凝重，道：“吴市长，请你放尊重点，我是认真的，我不想再做那些对不起自己良心的事，也请吴市长能放了我。”

吴作义这才感觉到方之乔是铁定心打算离开他了。他满腔的热情和心底潜藏的欲火好像被当头泼了一盆冷水，被彻底的喷灭了，他恼怒万分，不相信女人对自己的背叛，他怔怔的瞅着方之乔，想从方之乔的脸上找到答案。

方之乔的答案就写在脸上，脸上的表情告诉他，她已经决定和他彻底决裂。

还没等再做出什么表示，方之乔已经转过身，向套房门走去，门“咣”的一声从里向外反锁上。

他恼羞成怒，他恨方之乔，他更恨康庄，他感觉是康庄从他身边夺走了方之乔，他不能容忍一个小小的市委秘书从他一个堂堂的大市长身边把一个女人夺走，他恼羞成怒，一脚把茶几踢出了好几米，飞到墙角，摔得粉碎。

一周后，吴作义找到了市委书记刘天成，让刘天成辞退康庄，另行调用秘书。

对于康庄这个秘书，刘天成很满意。

像康庄这样的秘书的确难找，刘天成感觉康庄不仅文采好，而且政策水平高，是难得的好秘书。还有一点，小伙子才华横溢却不闪山露水，为人谦恭，在市委大院受到一致好评。但这样的好秘书却受到了代理市长吴作义的质疑，所以，刘天成很不解。但他面对的是新上任的和他搭班子的代理市长，他虽然不解，他还不想和吴作义闹分歧，所以，他准备听听新任代理市长的意见。

另外，刘天成也知道，他在沂临的时日不多。省委的相关领导已经找他谈完话了，让他在沂临站好最后一班岗，等到两会正常换届之后，他就可以回省城安享晚年。那位领导还告诉他，让他离任之前，什么事情最好都要和未来的沂临领导核心人物商量一下。刘天成知道这位领导嘴中的核心人物是谁，他就是现任的代理市长吴作义。他从那位领导的言谈中揣测出将来接任他市委书记的人选也是吴作义，因为那位领导说了，沂临的地理位置特殊，领导队伍特殊，人事关系特殊，经济地位特殊，有这几个特殊，未来的沂临，一定要找一个对沂临有感情，对沂临有贡献，对沂临了解的干部来坐镇沂临，而这样的人选，非吴作义莫属。

虽然此前吴作义只是副书记，按说他实现多级跳的梦想有一定的难度，但官场上的事，谁也说不清，连升三级的事例不是少数，所以，刘天成也感觉吴作义一定会取代他成为沂临未来的领导核心。

也是基于这一点，自从吴作义上任以来，他一直忍让，虽然吴作义根本不把他这个市委书记放在眼里，处处表现出一种咄咄逼人的气势，但他还是忍让。因为，他不想在退下来之前发生什么不愉快的事情，他想顺利交接之后回省城安享晚年。因为那位领导也在他面前做了承诺，只要刘天成确保吴作义登上市长的宝座，确保两会换届不出现大的纰漏，确保吴作义在换届选举中稳操胜券，他也一定确保刘天成回省城后能安排到一个重要的位置上去。

按说，吴作义只是代理市长，他应该不敢和现任市委书记闹僵的，但吴作义却敢。他在沂临根深蒂固，他是地地道道的沂临人，他生在沂临，长在沂临，沂临有他不少的同事门生，而且他们现在都占据着重要的位置，并且，他一直在组织上干，亲手提拔起来的干部不算少数，而且他提拔起来的干部，很多人现在都在重要位置担任着一把手，这些人对他都感恩不尽，他们都忠诚于他，他们是他的王牌军队，有这支王牌军在背后作坚强的后盾，他没有理由向一个即将离任的市委书记妥协。再说，刘天成是外调的干部，他虽然担任着沂临的一把手，但他在沂临的铁杆不是很多，沂临是他吴作义的天下。他从步入官场的那一天，就在不断地培植自己的势力，不是他的亲信，即使素质再高，能力再强，他是万万不会用的。他用人的唯一标准，就是跟他站在同一条线上。

他从乡党委书记做到市长的位置，他已经建立起一只强大而忠实的吴家军。

吴作义叔伯兄弟五人，除了他还有两个哥哥、两个弟弟，他大哥吴作福在市检察院任副检察长，二哥吴作霖任市计划委员会任主任，大弟弟吴作超任苍南县县委书记，最小的弟弟吴作威在市财政局任分管财政的第一副局长。

除了他们兄弟五人，他还有两个儿子，五个侄子，他们全部占据重要位置，大儿子吴涛现在是大唐县常务副县长，二儿子吴咏是沂临市工业银行副行长。五个侄子，一个是任沂临市委副秘书长，一个任沂临市团市委书记，一个任沂临市工商局办公室主任，一个现任沂临市东河区区委副书记，一个现任沂临市工商局副局长。

除了这些直系亲属，吴作义还有外甥、外甥女、侄女、侄女婿……。他们分布在各行各业……，很多人都起着举足轻重的作用，甚至达到牵一而发动全身的影响。

其实，这也只能算是一条明线。围着这一条线，还有吴作义的表兄、表弟、表姐、表妹、嫂嫂、妗子、姑姑、姨姨，还有那数不清的小姑子小舅小叔子小姨……还有那一溜亲家，还有那一溜亲家的哥哥、姐姐、弟弟、妹妹、表兄、表弟、表姐、表妹、嫂嫂、妗子、姑姑、姨姨……还有一溜的老师、学生、朋友、同事，以及这些老师的老师、学生的学生、朋友的朋友、同事的同事，这一条线会连着无数条线，当你想把这一条线拽起来时，也许就会发现连你脚下的这块地盘也并不属于你自己。

因为有这种错综复杂的关系，吴作义虽然不是市委书记，但是他的影响不次于市委书记刘天成。即使他没做代理市长之前，他的影响就不容忽视，有时候在常委会上，市委书记刘天成和市长郭达锦决定的事情不一定能实施，但吴作义决定的事情却一定能实施，也是基于这一点，郭达锦早就有调离沂临的意愿，也是基于这一点，牛全然虽然呼声很高，但还是败在吴作义的手下，连个最起码的职位就没安排，就匆匆离开沂临，去了省委等待省委的另行安排。

此外，随着刘天成离任的来临，刘天成辛辛苦苦建立起来的刘氏堡垒也即将坍塌。事实上，刘天成还没离开沂临，刘天成的刘氏堡垒就已经开始坍塌，很多原来是刘天成亲手提起来的干部现在已经倒戈一击，纷纷投向吴作义的麾下，还有很多虽然还挂在刘天成的账下，但已经军心紊乱，正在寻找中间人，准备弃暗投明，投奔吴作义了。

更重要的是，吴作义不仅有强大的地方势力，他和省里的某位大人物关系不匪，那位大人物已经向他做出了承诺，只要刘天成离开沂临，就让他市委书记和市长一担挑，有那位大人物的话，他就像被打了强心剂之后又吃了兴奋剂一样，整个人都在亢奋中，而且信心十足。面对着这样的局势，吴作义根本不用怕刘天成，所以，他有恃无恐。

他连刘天成都不怕，他更不怕康庄，所以，他要给康庄点颜色看看，他要把康庄从市委赶出来，让康庄做不成市委秘书。

吴作义之所以拿康庄开刀，一是基于对康庄的怨恨，怨恨康庄竟然敢跟他这位代理市长、未来的沂临主宰抢女人，二是想杀鸡骇候，让所有的沂临干部都知道，在沂临，凡是得罪他吴作义的人没有好下场，他是想告诉所有的沂临干部，沂临现在是他吴作义的天下，他让谁靠边站，谁就得靠边站。康庄是市委秘书又怎样，还不是被他吴作义乖乖的给拿下去吗。

但是，他的如意算盘没有得宠。

当他向刘天成提出康庄不胜任市委秘书，让刘天成另选贤能的时候。刘天成慢言慢语的问了一句：“吴市长啊，你说让我换秘书，总该有换的理由吧？”

按说，市委书记和市长很少有称职务的，特别在私人场合，都是称呼某某同志的多，现在刘天成称他吴市长，说明刘天成对他的做法很不满意，刘天成之所以不满意，就是他凌驾在刘天成之上，干涉了刘天成的自由。使用秘书，是每个领导的权利，就连组织部都无权干涉，领导看中了哪个人，想把他调过来干秘书，顶多和组织部打个招呼，由组织部例行公事的作一番考察就行了。现在他让刘天成换秘书，的确是强人所难，更何况还是强比他职务还高的市委书记所难，这让谁都无法忍受，刘天成更无法接受，他如果接受吴作义的建议，把康庄换了，也就相当于他刘天成向吴作义妥协了，也就相当于他刘天成在沂临已经失去了所有的权威，所以，他必须死死的撑住，绝对不能让吴作义得逞。

对于刘天成的责问，吴作义也是做好了充分的准备的。他不紧不慢得应道：“我听说小康有些品行不佳，有人检举他和财政局的一个女干部乱搞男女关系。我们的干部，最怕的就是扯上女人，很多人都是因为女人的缘故而下马的。既然小康扯上了女人，那就说明他不是一个称职的干部，既然不是称职，就不应该在我们市委中。”

吴作义说的有理有据，他是代理市长，他同时也是市委副书记，市委里有他说话的份。同时，是有人在他面前把康庄告了。告康庄的人是市人事局局长孔庆国。

他本来是很看好康庄这个准女婿的，他认为康庄现在成了市委秘书，前途一定不可限量，所以，对于女儿看上康庄，他不仅不反对，而且很赞赏。

但最近几天，女儿回家总是无精打采的，他老伴先看出了端倪，把看到的情况全告诉了他。

孔轩一到家，他就追问孔轩，问孔轩怎么了。看见爸爸和妈妈关切的眼神，孔轩“哇”的一声哭了起来，她告诉孔庆国，他和康庄分手了，康庄已经和方之乔好了起来。

听说康庄背叛了自己的女儿，孔庆国暴跳如雷，当晚上就要去找康庄，让康庄还女儿一个公道。但孔轩却死死的拽住了他，孔轩泣涕涟涟地告诉爸爸，她爱康庄，她和康庄的事情，她只想自己解决，她不想让爸爸参与。看见女儿伤心欲绝的样子，孔庆国心软了，答应了女儿，让女儿自己来解决她和康庄的事，但心里恨死了康庄，发誓要给康庄点颜色看看。

他虽然答应了孔轩，说不去找康庄的麻烦，但他还是偷偷地来到市委，想把康庄的问题向刘天成汇报。

康庄现在是市委书记的秘书，他一个人事局长管不了市委秘书，但他相信，他的话，刘天成一定会考虑的，所以，他要找刘天成。

但在市委，他没见到刘天成，他就去了市政府，到吴作义那把康庄和方之乔给告了。

吴作义正为方之乔拒绝他的事我着一肚子的火没地方发，现在终于找到了处理康庄的理由，所以，他马上找到刘天成，让刘天成把康庄给辞了，他感觉，他的话，刘天成一定会考虑的。

但是，他的如意算盘打错了。刘天成不想换秘书，他欣赏康庄，他感觉康庄这个年轻人太优秀，他也理解，年轻人难免会有点错误，所以，他主张给康庄一个机会，由他亲自和康庄谈话，让康庄改过自新，他给吴作义的理由是，他在沂临的时日不多，他不想再换秘书。

吴作义知道刘天成在袒护康庄，他也知道刘天成不想服输，但他已经不容许康庄成为他眼中的一颗沙子，他必须彻底清除康庄这个障碍，让康庄从他的眼皮底下彻底消失，所以，他坚持让刘天成辞退康庄，另行选用秘书。他语气坚决，完全是一副上级训斥下级的口气。

看到吴作义飞扬跋扈的样子，刘天成义愤填膺。他感觉自己作为市委书记，如果连用秘书的权利都没有了，那也太窝囊了，所以，他也加重了语气：“吴市长，我想问你，现在我是市委书记，还是你是市委书记？”

吴作义也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毕竟他还是代市长，在省委考察的时候，市委书记的态度也还是有一定的参考的，他的语气有所缓和，道：“当然你是市委书记，你有权决定你秘书的人选，但小康的确不适于再在市委做秘书，我是为市委考虑，也是为你考虑，再说，我也是市委副书记，市委，我也有说话的一席之地，所以，我建议辞去小康市委秘书的职务，另行调用秘书。”

但刘天成很坚决地告诉了吴作义，在他离开沂临之前，坚决不换秘书，对于康庄所犯的错误，他向有关部门解释，康庄的去留，与他这个代市长无关，刘天成故意把代市长三字说得很重。

对于这种结局，吴作义不能容忍，他感觉是刘天成故意和他怄气，最近，刘天成经常莫名其妙的否定他们市政府的决定，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他早就想找个机会和刘天成一决高下，他不想像郭达锦那样在沂临一直对刘天成俯首称臣，他要和刘天成画地盘而治，他要占据市政府，并且他还要在市委有一席之地，因为他是市委副书记，而且是第一副书记，市委本来就有他说话的地方，所以，他感觉刘天成是不给他面子，因此，他气咻咻的从沙发站了起来，道：“既然我们市政府和市委达不成一致的意见，我看我们就到常委会上征询常委们的意见吧。”吴作义也撕破了脸皮，准备和刘天成据理力争，再说，他们之前就不合，刘天成和郭达锦看好的市长人选是牛全然，但是他们谁也没想到，他们看好的人选，省委很本不加理会，安排个和他们意见相左的吴作义。所以，吴作义一直对刘天成都心存抵触，现在自然撕破了脸皮，他也已经没有任何顾虑。

一般情况下，市委和市政府在达不成一致意见的情况下，都是到常委会上集体研究决定。处理秘书，虽说是一件小事，但既然他们无法达成一致意见，只要拿到常委会上研究。可以说，这是常委会上研究的最无聊的一件小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