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委一秘

刘天成终于发话了，他声音缓慢，说道：“小康是省人事厅张厅长看重的干部，张厅长临走的时候极力向我推荐了小康，张厅长推荐的干部，我们不能不重用。”

听说康庄和刘天成没有关系，郑一凡悬着的心终于放到了肚子里，但听说即将接任省委组织部长的张超群看中了康庄，他马上意识到，刘天成必须给办，所以，他小心翼翼地问道：“张厅长有什么意向吗？”

郑一凡是刘天成的心腹，所以，刘天成也没有隐瞒他，道：“张厅长向我推荐了小康，想让小康到市委或者是市政府当秘书。”

“市委和市政府两边好像都不缺秘书？”郑一凡提出了自己的疑问。

“是啊，所以，我感觉不好安排，但张厅长的面子，我不能不给啊。”刘天成道。

“要不……？”在市委书记面前，他还是有很多顾虑的，他想到的一个去处，但话说了一半，又怕刘天成不高兴，所以又停了下来。

刘天成很不满意的白了他一眼，道：“老郑啊，在我眼前还有什么好隐瞒的，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得到刘天成的许可，郑一凡放开了胆量，道：“刘书记啊，黄志武好像想到下边锻炼，不行，就让他下去锻炼吧，图木县正好缺个副县长，就让黄志武下去挂职，等一年半载有机会，再给他重新调整好点的去处。”黄志武私下里找过郑一凡，以自己跟领导时间太长，想下去锻炼为由和他交流过，现在正是他给黄志武美言的最佳时机，顺便也安排了康庄，同样是为刘天成解决一大难题，再说，市委书记的秘书下去干副县长也很正常。

这事，刘天成也知道，只是一时没想起来，现在听郑一凡一说，他也马上想起黄志武曾经向他要求过，他感觉郑一凡的提议不失是一条办法，再说，那天在人事局，他也见识了康庄的文采和那手漂亮而刚毅的钢笔字，他也感觉康庄一定能胜任市委秘书的工作，所以，他也没反对，冲郑一凡点点头，算是同意了郑一凡的提议。

郑一凡鼓了好大的劲，想把黄志国收到举报康庄的匿名信和裸照的事汇报给刘天成，但他怕刘天成知道后说他不会办事，担个不能为领导分忧的过去，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康庄将要接替黄志武，成为市委书记刘天成的秘书，这消息就十二级的台风，立刻在平静的湖面掀起巨浪。那边组织部的调令刚下，那边马上就传遍了人事局。人事局所有的同事，几乎都跑到政策法规科给康庄道贺。

康庄知道，他们之所以来为自己道贺，主要是看中的他现在的身份，他现在是市委书记的秘书。市委书记的秘书，虽然级别不大，但和领导走得近乎，要是在领导面前吹吹风，那不亚于十二级的强烈台风，足可以把大树连根拔起。

再说了，领导身边的人，很容易走进领导的视野，也很容易得到领导的赏析，只要得到领导的认可，很容易就会得到提拔。

康庄的前任，就是刚刚调任图木县副县长的黄志武，八年前，只是沂临党校的一名普通教师，也就是因为文章写得好，政策水平高，在刘天成到党校搞调研的时候，发现了他这匹千里马，借调到市委任副科级秘书。两年没用，黄志武就被破格提拔为正科级市委秘书，又两年没用，升格为副处级秘书，现在又下放到图木县任副县长，虽然副县长和副处级秘书是同级，但明白人都能看出来他是曲线救国，秘书想得到突击提拔很难，但副县长就不一样了，副县长只要没有大的错误，进常委，提县长，提书记都是很正常的。

所以，康庄去市委做秘书，立刻引起了轩然大波，他们好像也突然发现了康庄的潜在价值。

那边组织部调令刚到，孔庆国就给女儿打了个电话，把这个振奋人心的消息在第一时间告诉他的宝贝女儿孔轩，接到爸爸的电话，孔轩放下手中的工作，激动得不知道该做什么好，整个人洋溢在幸福之中，热切的盼望着马上下班，下班了，她就可以和康庄一起分享成功的喜悦。但是，晚上的时间已经不属于她的了，晚上的时间被她老爸孔庆国无情的剥夺了，确切地说，是被人事局的党组成员无情的剥夺。

因为康庄是人事局的干部，所以，康庄的提升，他们的脸上也有光，所以，纪检书记老高第一个提出来要给康庄祝贺，而且祝贺地点他都选好了，就是在人事局不远处的连升大酒店。连升大酒店虽然不能算星级酒店，但名字吉利，现在的领导都讲究这点，他老高也讲究，他不仅想让康庄连升，他也想自己能连升，所有的在座者都想，所以，老高的提议，没有一个反对的。

不光提拔那天晚上，一连几晚上，康庄都有酒场，都是大家为他祝贺的。虽然请他的人，他大多不是很熟悉，但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只要人请他，没有特殊情况，他必须到场。

就在接到调令当天，孔庆国私下里不止一次语重深长地告诫他，到了市委，必须学会适应，适用所有的场合，适用所有的人，要和群众打成一团，不能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架势，那样的话，就会脱离群众，失去群众基础，群众基础不好，你干得再出色也没人到领导那为你吹风。

有了孔庆国的幕后指导，康庄很快就适用了市委秘书这个角色，和很多局的局长、副局长、科室负责人都打成了一团，既然大家熟悉了，难免就要坐到一起坐坐，喝杯茶，吃顿饭，但大多都是各大局长请的康庄，他们都知道康庄的分量。康庄也知道他们的分量，他们这是互惠互利，所以，大家的宴请，只要不违背原则，没有大的出入，他是逢请必到，到必尽兴，这就是酒场，同样也是官场，官场上有句话，叫酒量、能量、工作量，酒量就是能量，也就是工作量，特别像他这些做秘书的，酒量更不能忽视。

秘书，说得好听些是领导的幕僚，是领导的亲信，说得不好听得，其实就是领导的一条狗，会咬人而且还要听话，能帮领导分忧的哈巴狗。领导的酒场多，但领导更顾及身心健康，所以，领导喜欢参加宴席，但不喜欢喝酒，但某些场合，领导还不得不喝酒，而且还得找个垫背的，秘书就是他的垫背，所以，做秘书的都得能喝酒，而且能替领导喝酒。

康庄的酒量本来就不低，再加上在长期在机关中熏陶，他的酒量也是出奇的大，堪称海量，但今天，他喝醉了。

因为今天和他在一起喝酒的不是别人，是他最好的铁哥们小唐和于长安，他们在大学就号称“大唐三剑客”。毕业之前，他们又学习了刘.、关、张桃园三结义，所以，对于小唐和于长安的宴请，他是放开了量喝的，三个人喝了两瓶贵州茅台外加一瓶北京二锅头。他们之所以喝多了，一是因为刘天成去了北京，相当于给康庄放了假。这一阶段，康庄也够累得，整天是写不完的稿子，难得有消闲的时候，晚上的时间也不属于他，晚上还要应付各种错综复杂的宴请，回去后还要加班赶稿子，查资料、写心得。现在，刘天成去了北京，他也就相当于得到了解放，所以，他想好好的放松一下，因此，借着小唐他们来的机会，他豪饮了一次。

二则，小唐和于长安的心情也都特别的好，小唐终于摆脱了吴小小的禁锢，走出了围墙，成为围墙外自由自在的自由者，于长安也如他所愿，留在了县公安局刑警大队，人逢喜事精神爽，所以，他们的心情都很好。喝酒需要心情，因为心情好，酒也就喝得多，小唐他们喝得多，康庄也得陪着喝，一瓶北京二锅头，他们又喝的底朝天，于长安还闹着没尽兴，又要了一瓶五粮液。

从酒吧出来，趁着酒兴，于长安提出来去强人俱乐部跳舞，小唐和康庄都不好搅于长安的兴致。三人打车的时候，康庄无意中又向酒吧扫了一眼，他看见方之乔陪着一个秃顶从酒吧里走了出来，他的身子像被针扎的一样，抽身从车中又下了下来，对于长安和小唐道：“你们去强人俱乐部吧，我忽然想起还有些材料需要马上处理。”

小唐好像有点不满意，道：“什么事情啊？难道比我们弟兄的感情还重要吗？”

“弟兄们感情重要，工作也重要，既然康庄有事，那就让康庄先回去吧，我们弟俩一起潇洒去吧。”于长安没看到康庄脸上一闪而过得慌乱，很善解人意的替康庄解围道。

和小唐他们分手之后，康庄打车向方之乔消失的方向赶了过去。此时他想起跟方之乔在一起的秃顶正是财政局副局长吴作威，吴作威是财政局主抓财政的副局长，属于实权派，按分工正好分管方之乔这个计财科副科长。

车外是霓红闪烁，欢歌笑语，但康庄却是心潮滂湃，无法平静，他的脑海中浮现着和方之乔在一起的一幕幕……

车子在大街上飞奔，康庄的脑海也在驰骋千里，脑子里一会是舒菲，一会是方之乔，但一会又成了孔轩，但最多的还是前边车上的方之乔。

方之乔的车七拐八拐，竟然拐到了福隆新区，这里康庄不陌生，柳娟的礼品回收中心就在福隆新区的对过，想起柳娟，康庄还心存感激，但他现在想的最多还是方之乔，他不明白方之乔为什么会来这里，来这里的目的是什么？康庄的心里忐忑不安，而且心存疑虑。

方之乔他们好像和小区的保安很熟悉，打个招呼就被放行了。但康庄却没有这么幸运，小区的保安让他出示证件后才允许放行。

康庄知道方之乔不住在这里，他感觉这里应该是吴作威的住处，于是告诉小区保安：“我是来找吴副局长的。”

“吴副局长？哪个吴副局长？”一个略微瘦点的保安问道，显然，小区保安不认识吴作威。

康庄急中生智，对保安道：“就是刚刚和方小姐一起开车进去的那个吴副局长。”

“就是刚刚过去的那个方之乔小姐。”康庄答道。

小区保安显然认识方之乔，道：“既然找方小姐，你自己过去吧，但出租不能进去。”

康庄没办法，只好付完车费，让司机先回去，自己下车向小区走出。

因为小区保安的打扰，康庄没注意到方之乔他们车朝哪个方向拐了，只好在小区里漫无目的的找着。

在第七栋第八单元，康庄发现方之乔先前乘坐的小车，他判断方之乔和吴作威一定这一单元，至于在哪层，他却无法知道。

也许是在酒精的刺激之下，也许是强烈的想见到方之桥的欲望在作怪，康庄鬼使神差沿着楼梯而上，他希望方之乔能突然出现在他眼前，陪着他一起回去。

在四零一楼层门口，康庄忽然像被电流击打一般停滞不前。

房间里传来吴作威的声音：“哎，小方，你今天可真是漂亮！”

里边有传出来方之乔的声音：“呵呵，吴局长你过奖了，有什么事你就直说吧！”

“也没什么事，找你来就想看看美女啊！”

“呵呵！”方之乔仍旧笑。

听到他们的对话，康庄感到恶心，也感到痛心，他没想到他心目的女神竟然是如此的肮脏下流，竟然和吴作威搞到了一起，他对方之乔的所有好感荡然无存，他准备离开。

就在康庄悲愤的转身向离开的时候，从四零一房间里传来“呵，那——”，但声音突然又断了。康庄又停住了脚步。

里面沉默了会，吴作威说：“你怎么不明白呢？你看起来挺会装的啊？”

“对不起，我不明白！你有什么话就说吧！”方之乔道。

“我……我挺看好你的，你真是让人……”吴作威淫笑的声音冲荡着康庄的灵魂。

“请你别这样！”方之桥的声音很低，但康庄还是能感觉到屋内的吴作威肯定对方之乔动手动脚了。

“小方，你在这边待的时间应该挺长吧？”吴作威的话里有威胁的味道．

“吴副局长，请你放尊重点”方之乔这次声音高了点．

“呵，你还是答应我吧，别装了，我知道你是什么样的女人，看着你，我管不了自己！你太漂亮！今晚跟我玩吧！我一定让你飘飘欲仙，欲仙欲死，让你知道什么样的男人才是真正的男人。”

“放手！你放手！”方之乔叫了起来，声音一直传到门外，震撼着康庄的耳朵，康庄的耳旁就像响起一个炸雷，震得他耳膜“嗡嗡”作响。

里面传来吴作威急促的喘息声已经撕扯声。

一股热血撞击着康庄的大脑，他再也无法忍受，一脚把门踹开了。

吴作威正搂着方之乔，方之乔正吃力的推着吴作威，女人的力量毕竟是有限的，方之乔已经被摁倒在沙发上，上衣凌乱不堪。

吴作威做梦也没想到有人能经来，慌乱地停下手来，惊恐的望着康庄，道：“你——你——，你怎么进来的？”他气急败坏而又色厉内荏地指着康庄，他还没认出来进来的是市委新上任时间不久的秘书。

“我——我操你妈！”也许是酒壮人胆，康庄忘记了自己的身份，竟然骂了句粗话。

吴作威已经认出了康庄，他知道康庄不好惹，康庄背后有市委书记为他撑腰，他灰溜溜的溜了出去。

惊魂定的方之乔看见康庄突然降临在她眼前，心像被针扎一样，万般思绪如涨潮的潮水涌上心头，她说不清楚是幸福，还是痛苦，还是委屈，还是屈辱，泪水夺眶而出，身子蜷缩在沙发一角瑟瑟发抖。

爱怜之心顿生，康庄走上前，把她扶起来，轻声道：“走，我们回去。”

方之乔泪眼朦胧道：“去哪？这就是我家。”

“你家？”康庄的惊奇的瞪着方之乔，他怎么也不敢相信这里就是方之乔的家，一个小小的副科长，哪来的钱买如此的豪宅，但方之乔的眼神让他不得不相信，这里就是方之乔的家，他的思绪又开始活跃起来，产生诸多想法。

方之乔眼里还闪着泪花，道：“是的，这里就是我家，你不相信吧。”

女人的眼泪永远是最有力的武器，而且是攻无不摧的核武器，看见方之乔楚楚可怜的样子，康庄心软了，道：“相信，我为什么不相信？”

方之乔惨然一笑，道：“相信又有什么用呢？一切都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