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噗。”只听得两声闷响,一名冲在最前面的汉兵已身中两矛,接着重重摔在地上,口中还没喊出一声便已壮烈殉国了。这些汉军兵士在被围之时已被羌兵扯下坐骑,却尚未被缴下兵刃,而今只能徒步冲杀。

又听得兵刃相交之声不绝,紧接着传来兵士受伤的嘶嚎之声,也不知是汉人还是羌人。只听汉兵有一声大喊,“羌狗不得伤了赵校尉!”见得此人身上血迹斑斑,一身布甲早已被砍得破烂,却眼里满是血红,迸发出熊熊怒焰,咬牙大吼,气势让他身周的羌人不由得缓缓后退。

赵冲听见汉军二百兵士已与羌兵交上了手,早就将长剑移开了脖颈,准备与自家兵士共赴死难。可羌人的目的就是赵冲,哪容得他前去帮手,数十人羌卒将他围了个风雨不透。

赵冲听得人声惨叫连连之声,早就按捺不住,可冲突不出,深皱着眉头左右张望,忽然眼前漏出一个细缝,便忙向战局张望。见那吼声惊人的汉兵却是一个二十的黝黑少年,“华小跛!”赵冲大叫!可目光接着又让羌人挡住。

那叫做华小跛的少年汉兵挥舞汉刀左扫又轮,狂挥不止,却完全没有章法。东边刮伤二三羌卒,西边又刀背磕中了一个羌兵额头,却也伤不了多少羌人。可羌人却被少年不要命的打法逼得不敢上前,虽被他砍中之人并无重伤,可见他势若疯虎,都怕被他没轻没重地万一哪下手重了,自己便一命呜呼。

“愣着干嘛?”却是贾婴看着十数个羌兵被一个小小汉军少年就逼得连连后退,倍感脸面挂不住,不由大怒,对自己身边几个健壮羌兵道,“你们快将他料理了,这般成什么样子!”

“是!”四个羌人两人持刀,两人持矛向华小跛围去。那两个使矛的猛然挺矛刺去,华小跛本来杀红了眼,却不见这些羌人上前,也略为恢复了些神智。这时见两矛刺来,看清来势,侧身一让,闪过一矛,另一矛急从左边扎来,左臂一展,却将那矛挟在臂胸之间,他本想用力将这矛头扭折,可却没这力气,只右手持刀向矛杆上砍去。

“登!”矛杆从中断成两截,华小跛不由得精神大振,可随后知觉肩膀一震,身子被重力一压,只听得骨骼碎裂之声,霎时鲜血狂喷而出。原来是其中一个使刀的趁华小跛分手砍矛杆,一下砍中他右肩,华小跛单刀脱手,随即马上感到背后一片火辣,另一个使刀的已从他背后偷袭,给他来了一刀。华小跛只痛得大吼之声,便扑倒在地,生死不知了。

似华小跛这般的汉兵哪是少数,都无二地拼死向前,可羌兵人数实在太多,杀伤十数个又有一百多个从后面用来补上。单只数个羌兵围住一人,一人一矛戳去,便可将一个汉兵扎出十多个窟窿,这些汉兵却仍拼死向前。只听得惨呼声一片,转眼间二百汉兵只剩下四十余人。

赵冲耳中呼和大叫之声不觉,心中急的早炸了锅,此时生死之际哪还顾得上名将风度。拨开身前两人一看,尸横遍地,而离自己最近的小跛也倒在血泼之中。赵冲方才挺剑向身前羌兵挥砍,可这些羌人一味防守,只求两三人合力将赵冲招式挡过,并不主动向赵冲进攻,将赵冲逼退后还像先前般围着他。

“小跛!”赵冲怒吼一声,再也抑制不住他心中的悲怒!他先前想用自己一条命换这二百汉兵的性命,虽然也知是妄想,可即是只有一丝希望也必须一试!可而今这些追随自己多年,刀林箭雨不知同生共死过多少回的亲信兵卒都为了自己舍死拼杀,一个个都命绝羌地,脸上煞气抖现,虎吼震震,离得近的羌人想捂住耳朵却不能松开手中兵刃,便与赵冲对峙。

这些汉兵多半都是赵冲亲手教练过的,有的已在他身边十数年,少的也有三四年,那华小跛便是自己出任武都郡太守时入征的。

华小跛并非跛子,只是初见赵冲时他已摔断了腿。那是五年前,华小跛父母病亡,他只得上山砍些粗柴到城中变卖换些吃的。哪知祸不单行,砍柴之人甚多,山上本就树木稀少,已让人砍走了了七七八八。为了砍下那崖边一颗伸出的枝桠,华小跛失足跌下山崖,却所幸只摔断了腿,少年再无法砍柴,只得爬着身子在城外乞讨,而当时赵冲身为太守,那日正施粥济贫,遇上少年,见他人小,多给了他两碗粥。

赵冲见他腿是断的,出言相询,得知是才摔折的,却不见少年包扎腿伤,不禁皱眉。原来少年腿折不知将断骨对合再固定住,待得以后新骨长出,与原来的骨头接不上,腿就歪了。赵冲让人寻来树枝,将少年腿骨正好,又撕下自己衣布绑上树枝,对少年道,“以后要是再摔断了臂腿,可得正好固定,否则就成了小跛子了!哈哈……”赵冲说完便转身离去了。

只剩下少年怔在原地,两眼湿润,此生除他父母外再无人这般对他,不知如何报答此恩。连问了数人得知赵冲乃是太守大人,待得腿伤养好,便应征入了伍。可如此数月也见不到赵冲一面,他却不死心,盼着一日能再见赵冲。赵冲一日巡防城头,正见到戍城的少年,少年喜不自胜,诉说着对赵冲的感激。

赵冲已忘了眼前少年,少年却对赵冲言道,“多谢太守,否则我便成了小跛子了,也当入不了汉军了!”赵冲这才想起,也是欣喜,打听得知这少年极为任劳勤恳,便调在身前亲自培养,而却只知道少年姓华,一见到少年便想起那句“小跛子”,索性就叫他华小跛,少年也很高兴,真名到没什么人叫了……

似华小跛这般受过赵冲恩惠的兵士不在少数,多年沙场征战赵冲早已将他们视作兄弟,眼见着这些汉兵在自己眼前惨死,血肉模糊,赵冲爆发出野兽般的嚎叫,“不准再杀我兄弟!杀我兄弟!死!”

赵冲爆发怒气千丈,须发戟张,早就不似先前那般。只见赵冲手握长剑向前猛地一递,一招白虹贯日劲势凌厉直向眼前羌人心窝扎去,“哧”一声,剑锋已从那人身前拔出,那人只哼了一声便倒地不起。

羌兵见此十多杆长矛刺来,赵冲一招流星赶月向数杆矛尖横扫过去,只听“砰砰砰砰”,七八杆矛头已被赵冲利剑斫断。赵冲却不停留,立时变招,一个苏秦背剑又将身后刺来的长矛抵住,左手向腰间一拔,又拔出一杆金刀。

却见赵冲右手舞剑,左手使刀,与身前百余羌人拼杀竟不落下风,左边连砍五六人,右手长剑也是不停刺出,又刺中三人胸膛,如此羌人中慌乱一片,都不敢上去与赵冲交锋。

贾婴在羌人身后看着赵冲这般神勇,眉头一皱,“此人身为护羌校尉,倒真有些本事,如此难对付,不知要损失多少军卒……”暗暗苦思计较。

“好啊!此人甚合我意!身上煞气如此浓烈!小子,此人手下亡魂不下万人,不,至少三万,否则不会凝出如此的煞气!嘿嘿,这次果然是来对了,你趁他快要不行了,就上去拿聚煞幡,呸,那破口袋去趁他没死将他身上煞气给我装回来!”亵明的声音在董卓脑中响起,话声里满是激动。

“什么!”董卓心道不好,却不敢说出,他一直躲在石堆之后,早就被眼前血肉横飞的景象吓得心惊肉跳。几次已不敢睁眼看向远处一处处战团,可害怕被人发现,还是又几次睁眼瞧去。他连看都不敢多看,更别说冲到这万军阵前,再去到赵冲身前,收集甚么煞气了。

董卓知道此次亵明让自己冒险来到此处的目的之一便是收集这煞气,可他却不知这煞气为何?又如何收集?他之前都专心练功,亵明也没跟他说。

“我说小子!你还傻愣愣杵在这作何,还不快去!这人一死,身上煞气很快便散去了,几个呼吸间便散没了!你还不,快去!”亵明急道。

“师傅,这煞气是什么呀?徒儿一点儿也不知,又如何收集呢?”董卓实不想这般去送死,便转移话题拖着不走。而战场上杀声震天,他低声与亵明交谈倒无人发觉。

“这煞气就是一旦你杀了人,作为修炼者我们杀了同阶或高阶的……说这么多你也不懂。总之就是你每杀一人,身上便会凝出一丝极淡的煞气,常人自是看不出。可你杀的人越多,这煞气凝聚愈厚,这煞气可勉强算作是未经提炼的魔气的一种……跟你废什么话,你只要用蛇行走到那叫赵冲身旁,为师自会用魔气替你将煞气收到袋中,你不用出手!快去!”

“师傅,徒弟看这人气力还未衰,待他真油尽灯枯徒儿再去......不迟……”董卓仍拖延道,语声吞吐。

“你说的倒不无道理,这人杀的兴起,你这化魔一层在这凝聚这般多煞气之人的面前倒也算不上一道菜,小心点也是应该,你这肉身损毁了对我也是大大不妙,再看看罢……”亵明见董卓这般犹豫也是心中有些计较,不再催逼,董卓也是心中一松,又观望起战局。

亵明本想凭着自己的魔气制住亵明,吸收煞气,可毕竟还依附董卓的身子,若董卓冲上前去吓得傻了,手脚腾挪迟滞,难免被发狂的赵冲打伤,那便得不偿失了。

董卓只见赵冲神威凛凛,刀剑前后翻飞,如蛟龙入海,一会儿又如猛虎下山,脚下已倒下了百余羌兵。董卓细细一望,只见赵冲眉心却隐隐有一丝淡淡的黑气浮现,想来这就是亵明所说的煞气了。他练这六合化魔功后目力强了倍许,自是能看到。

羌人已被赵冲杀的肝胆俱裂,再不敢向前。却听得赵冲大吼连连,“来呀!过来杀我呀!你们不是要我赵冲的首级吗!”声声震耳欲聋,羌人中无人敢应声。

“赵校尉,当真是万夫莫敌啊。佩服佩服!你却向这看看!”羌人中一人拍着手大声道,正是贾婴。

赵冲向贾婴身前望去,不由大惊。只见数十羌兵每两人反手绑着一名汉兵,另一羌人将刀架在汉兵的颈上,却只剩下二十多个汉兵了。原来刚才贾婴趁着羌兵围攻赵冲派人将剩下汉兵活捉带到他身边。

“赵校尉,在下可以放这些汉兵回去,可你须得束手就擒,如何?”贾婴实是低估了赵冲的勇武,本想着牺牲数十人便可取下赵冲首级,哪知会变成如此境地,才出此下策威胁赵冲。

果然赵冲没了方才的凶煞之气,迟迟疑疑将手中刀剑收到身侧,问道,“此话当真?”

“自是真的!我多杀这些兵士又有何用。不过赵校尉,你可得快些考虑,在下每查一个数便杀一个汉兵,要是校尉在我数完了再同意,也是晚了!一!”贾婴戏谑道。

“出”一声,一个羌兵已手起刀落,已将离贾婴最近的一个汉兵脑袋砍下。

“我答应了!”还未及赵冲这句话说完,董卓脑中亵明声音大喊,“快去!就趁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