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再让这些羌俘过河!”卫琚猛然惊醒,心道,赵校尉要处罚责难那是逃不过的,自己也是罪有应得,却应以眼前之事为先。拔出腰间长剑向前一指,大声呼喝命令。一干汉兵听到卫琚号令,心神猛震,如饮壮行烈酒,皆爆发出无比的战意,向那些左突右撞的羌俘猛砍猛杀,直砍得刀钝手酸,那些羌人却仍死命向河边冲去。

只见有些跑得远的羌人已跃进河中,转眼就没在激荡的河水中,便似沉底了,可突然这些人从水中一跃,竟就此攀上身旁一块巨冰,手一戳,只见冰块中几缕血丝浮现,这些羌人竟以血肉之躯在坚冰上戳出个洞,便就此手把着这洞稳稳立在冰上,向下游飘去。羌人跃上浮冰之人越来越多,而汉军砍杀的羌俘却也不少,少说也有五百人,只见这鹯阴渡口旁土地之上,残肢断臂飞了满地,血浸泥沙,似要将这冻土也暖化了。

看着一个个羌俘前仆后继跃上浮冰,前一人刚够着浮冰,另一人已拉住先前之人裤脚,相互拉扯,连成了条条人龙。董卓一直躲在羌地土丘之后看着这河水中发生的景象,早已惊得目瞪口呆。

“快跟上这些人!”亵明在董卓脑中大喊,“哦,哦!”董卓一愣神,随即马上越出土丘在羌地沿着岸边疾行追赶浮冰上羌俘。

“用‘蛇行’!”亵明又大叫,只见董卓突然脚步一换,在地上忽而左行,忽而右行,左脚踏出,身却在右,右足前点,身却转左,一扭一拐,全然不走直道,便似故意拖慢一般,可哪知行如此步法竟比直向前冲快了倍许,便真如蛇般一窜一窜,几窜之下已走到了最先那羌人所在浮冰跟前。这“蛇行”也是那六合化魔功中蛇族功法蕴含术法之一。

“‘蛇潜’!”忽然亵明一声疾喊,董卓还未反应,身体已自行使出“蛇潜”,便一动不动隐在一个石堆之中,刚才还这般东窜西走,霎时隐匿无声,这六合化魔功当真高妙。

“别做声,那枯草中有人!”又是亵明声音在董卓耳中闪现。董卓便就此一声不响伏在石堆中向远处眺望,只见茫茫一片枯草接天般不知铺展到了何处,正是羌人过冬所储的干草,用以生火及喂食牲畜,可如此多的数量还绵延数十里却极是罕见。

董卓盯盯地凝视这荒草,这些荒草却一动不动,只偶尔烈风吹过,卷起几根枯枝草秸,草棍随风飞舞飘零,不知要落在何处。这枯草有些上面还积着未化的白雪,似已堆了许久无人清扫。哪里有一丝人迹存在,董卓心中疑惑,可亵明所说之话却从未错过,便不再多想,兀自隐在石堆后。

却说汉军追击羌虏到鹯阴渡口边上,却停步不追了,都不敢跃入水中,一个个只眼瞪瞪看着羌人跃上浮冰,在眼前远去,却只顿足捶胸,无可奈何。原来这千余将士中半数以上是青徐冀北征调来戍边的,全是旱鸭子,一遇到水便慌了手脚,左右为难。却也有南方荆扬之士,颇通水性,却皆只曾在阳暖之地游水,哪能抵得过如此冰寒之水,西北苦寒,他们穿着棉衣已难以挨受,如今却要赤身游水追敌,想想便已冷战连连。

而那些羌族勇士,边寒之地乃是自己家乡,在冰水中耐寒隐忍,更是从小就要训练的必修课,走冰踏浪手到擒来,兼之体状多毛,遮胸挡腹,使心脉不受寒气所侵,冰上滑行,如登平地。

倒也有少数兵士悍不畏死,脱下盔甲,跳入水中,却被这冷水一拔,似封住了心神,只感凉意钻心透骨而来,连忙向岸边爬去,可水势湍急,又将汉军卷入水中,这些人刚一浮出头来,却见一块巨冰已迎面顺水冲来,只听“砰”地一声闷响,那巨冰向一旁一斜,又随水流下,那冰上却多出许多红白之物,赫然是兵士的脑浆鲜血。岸上士兵无不耸然动容,纵然他们每日过着刀头舔血的日子,却也忍受不了如此景象,纷纷别过头去,心中惊惧哀伤。

便再也没人敢下水去追敌了,只听得岸边一阵马蹄飞踏之声从远处袭来,只数个呼吸的功夫便已赶到汉军周围,连人带马有数百骑之多。

“赵大人!”卫琚看清那为首坐在马之上之人后连忙扑身跪倒,惊惶无比,口中却不敢再说话。这人正是护羌校尉赵冲,平了匈奴残部后急赶回西境,却听闻如此大事,便只带着贴身卫队二百精骑,以及新降胡虏六百骑急追卫琚而来。

“多少人逃了?”赵冲并不先责怪卫琚只问着军情。

“看这势头,我军已杀伤羌俘六七百人了。”卫琚诚惶诚恐答道。这卫琚久在战场上厮杀拼战,只在高处打眼一扫,便可大概知晓战场之上的尸首数量,相差甚微,是为一绝。

“嗯……”只见赵冲纵马来到渡口岸边,看着那一众随冰远去的羌俘已变成几个黑点越来越小,回头大声命令道,“卫琚立即率步卒回守令居,以防羌人趁机偷袭,功过容我回去再议。吾亲率这八百骑兵渡河追击羌俘!”

“可是校尉……是!下官领命!”卫琚本来担心赵冲安危,准备派些步卒跟去,可先前这些汉兵望着河水束手无策,实是帮不上忙,只能拖累赵冲,便领命回去。

“兄弟们,跟我来!”却是赵冲扬起马鞭,对着身后骑兵厉喝,身后汉军骑兵都拔出腰间汉刀声声大喊,声势大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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