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是谁家马车敢在这洛阳城内这般放肆!”却是一个二十多岁的青年男子同样也被马车的尘土呛的不轻。

“咳咳,袁公子,轻声,你没看出这是梁家的马车?”同是一个书生模样的青年,较一旁那姓袁的青年矮了半头,却是低声在同青年说话,似乎怕让旁人听见。

“哼,大将军梁家?也就是他敢如此,不过也没几天了,听说太后已经快……”姓袁青年虽语气还不客气,可还是压低了声音。

“大将军?”却是赵嫣在两青年的身后,只因方才马车来时闪到了一角,两个青年并未注意,“这些时日总却总听到这大将军的传闻,听听也好。”赵嫣对两人的话颇有些兴趣,以手示意一旁环儿不要说话便躲在两人背后听着。

“太后若是……,那还不是有皇后和大将军吗?这兄妹三人怎会让这大权旁落,这皇帝不过是……”矮个青年说道,赵嫣在一旁突然心中一闪,这兄妹三人类似的事她似乎听谁人说过,又听了下去。

“不过是个傀儡而已,李兄怎话到嘴边却不敢说了?嘿嘿”袁姓青年嘲笑般说。

“谁像你袁家家大业大,门生故吏遍天下,我还是小命要紧……”那李姓说道。

“天下事有什么事他梁家做不出来的?前一个小皇帝不就是梁冀毒死的吗?听说还是和常侍曹腾密谋的……”那姓袁少年又说,颇不以为意。

“小声,我的袁公子,不要命了!”姓张青年慌张道,还左右看看。

“这事朝中谁人不知,只百姓不知,哼,看他们还能猖狂到几时……”姓袁青年看到张姓青年似不想再说下去,兴味索然,两人便离开了……

赵嫣在一旁听得心中震动不已,“他们两人竟敢杀皇帝……曹伯伯竟是那样的人吗……”口中喃喃,看向一旁环儿,环儿也是满脸急色,“怎么可能呢,小姐,老爷怎会是这样的人,定是这两人信口胡说……”显是不知更是不信……

赵嫣虽仍在思索此事,见环儿如此神色也不便再说,便出言劝说,“我们走吧,环儿姐姐……”

赵嫣两人一路不语,却是到了一家布行,两人也失了兴味,选了几匹步两人便回大长秋府中。

“妹妹!你出去了!听曹福伯伯说大将军正扩建自己的将军府,我前几日跟曹福伯伯去过一次大将军府,你肯定想象不到竟然能有这么豪华的府第,若是再扩建,真不知会建成怎样,怕是比皇宫……”赵忠一看妹妹回来,便迎上去跟她讲今日见闻,赵嫣已明今日所看到那马车便是向梁冀运送土木的。

“怎么又是这大将军……”赵嫣心中不悦,竟看见赵忠口气中似带着艳羡崇拜之情,便说,“这大将军身为武官之首,而今各地遭难,百姓受苦,他不知抚恤也罢了,却还大修自家宅院……”赵嫣一连气说了好多大道理,赵忠被这妹子吓得楞在原地不动。

赵嫣说完却忍不住哭了出来,便不理哥哥转头回了屋中,赵忠自是一头雾水,看妹妹哭泣想要上前安慰,妹妹却已进到屋中,从前总是和妹妹说些见闻却也不见其如此,忙问一旁环儿,看环儿也心中有事,更是疑惑,只自讨没趣的走了。

赵嫣回到屋中忍不住伏案哭泣,她从小便依靠着哥哥,什么事都听哥哥的,想哥哥这所说定皆是对的,可如今读了书,所见所闻皆与以往不同,竟和哥哥的意见相左,她本不想违逆哥哥与他争吵,可又觉哥哥那样羡慕那梁冀心中气恼,忍不住便说了出口,一出口又自伤心后悔,便不再与哥哥说话,回到屋中独自哭泣。

哭了半晌觉刚对哥哥言语重了,便拿出针线筐中未纳好的鞋,是她之前想为曹府上下人做衣也顺便为赵忠做双鞋,心想哥哥经常跑腿,便需有双好鞋。

转眼不知过了多少日,天气转凉,竟要入冬了……

屋中赵嫣伸了个懒腰,脸上显着喜色,“终于全做好了!”原来是为曹府上下所绣衣服全都绣好,心里很是高兴。

那日一下课赵嫣便从袖中拿出一物,递给曹嵩,温柔道,“便要入年了,嵩儿又要添一岁了,《礼记》说‘衿缨,以适父母舅姑’嵩儿以后见长辈要戴这衿缨才行哦。”竟是一个香囊,这衿缨便是香囊,说的是青年人见父母长辈要佩戴香囊。

“哇!好漂亮的香囊!嫣姐姐,是你为嵩儿做的吗?嵩儿好喜欢。”见那香囊蓝底黄边,中间绣的白色仙鹤图案,仙鹤头在下,脚在上,在空中翻飞,似活了一样。曹嵩拿着那香囊爱不释手,竟凑到少女脸庞轻轻地亲了一下,赵嫣虽说已与曹嵩熟络异常还是脸上羞红,有些羞涩便转身跑了。

赵嫣又准备把一双纳好的鞋给了赵忠,还有曹腾与曹福的,只因这一干人均不在府中,便交给了奴仆代为转交。而为那夏侯夫妇做好的衣鞋也已备好,便想午后便去寻他们,本想和哥哥一同去,可这些天皆不见哥哥踪影,话也少了很多,不知在忙些什么,心想这些衣鞋须得入冬前给他们送去不好再拖,便准备自己去了。

吃罢午饭,告诉曹嵩后,赵嫣便带着环儿和一个熟识路的曹府马夫去寻之前所说的河头村,三人坐在马车中出城行了十数里方到那河口村,赵嫣时常撩开车帘记着这来路,却一路看到沿途的村落如同荒村一般。说是荒村也不为过,水灾过后这些或茅草房、或木屋多被冲塌,即使未倒的房屋也是被河水泡的发潮,也无干燥草木来修补陋室,便只待日晒足了挑些较干的草木略作补救,图个聊胜于无。

赵嫣看着这荒败的景象心中凄凉,忍不住想起儿时和母亲哥哥在村中若是遇到水灾,到了冬天便会忍饥受饿,冻得哆嗦,小时不知为何会这样现在一路看来便已知情由。又想到那洛阳城中的繁华,官宦贵族家中火炉燃的热气十足,更有暖衣热食,住的更是深宅阔院,却怎能想到仅十数里之外的洛阳百姓竟生活如此,那梁冀竟还花重金扩建自己的府院,心中更是对这些达官显贵深自痛恨,想到自己也住在阔府之上,竟连自己也恨上了……

“小姐,可是这村口东边第四家?”赵嫣兀自思索着竟不知不觉已到了目的,一旁环儿也一旁说,“小姐,到了!”

赵嫣下了马车,却见眼前房屋与一路之来房屋虽样子差不许多,但竟比先前那其他村的房舍好上一些,便进了屋,却见正是那樊大婶在一旁锅中煮着水,见到有人进来心中一惊,看的这些人中竟无一认识,拿着木勺,提高了警惕。原来赵嫣在曹府中自是穿着华贵,早已不是那满脸泥污,衣衫破烂的小女孩儿,这樊氏怎会认得。

“樊大婶,是我啊,数月前洛阳门外那对受难的兄妹,是夏侯叔叔和你给我们饭食,才救我兄妹一命!”赵嫣忍不住哭出,看到这樊大婶这村妇打扮竟想起了自己的娘。

“孩子,是你!”樊氏惊得握木勺的手竟有些不稳,“想是你这些时日过得很好……”樊氏看到竟是当日那小女孩也是眼中有些湿润。

“大婶,你这些日过得……好吗?”赵嫣有些抽泣道。

“唉,说来还是要谢谢那位大人,要不是那大人给了我们这些银钱……”樊大婶便像赵嫣诉说着那日几人分别后的事……

原来那日后,那些流民仍在城门盘桓了半月之久,只因水患未退,若在从前,官府需在城外搭些棚子,熬些稀粥去救济流民,听樊大婶说在她祖辈之时,官府还会给些铜钱,或派小吏去助他们修葺草房,也不知是真是假,也只是听说。

可这次等了许久,亦没人管他们,一些流民早已吃光食粮便饿死在门前,那些兵士只管把死尸抬走还不断咒骂,剩下的流民只待水患退去便都各自回了家,家中可算能有些东西果腹,却只能够在见阎王时不被判为饿死鬼,他夫妇二人有了那银钱不忍独用,便分给了邻里,众人便用这钱修理房舍,又买了些吃食。

樊大婶讲到如何修补房屋,丈夫去野外打柴未归这些自是不提,说完赵嫣已哭得如泪人,“孩子,看你过得好大婶很开心,先前我和你夏侯叔叔还念叨你兄妹俩……”

“对,大婶,这是我为你们做的衣鞋”适才赵嫣只顾听着樊氏所说自己也听得悲伤,竟忘了此行目的,这才把那衣鞋拿出。

“孩子,这些都是你做的?可真是有双巧手啊!这尺寸竟也颇为合身,我们冬日便不会挨冻了……”樊大婶感激地道。

“若不是你们,我兄妹俩早便饿死,这些又算的了什么,当日我看到叔叔大婶的身形只模糊记个大概……”两人又说了半个时辰那夏侯大叔还不归家,看天色已晚,赵嫣便告辞回了曹府,只是想着这一路所见,感伤百姓疾苦竟凄惨如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