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着几日的阴雨绵绵,还不等见晴,壶口之外便有人来了。
不是由赫山溃败而来的流匪,而是岱氏。
望见奉令迎客。
壶口的封路之石还未完全彻底凿开,乘坐轺车前来的岱填只能在壶口之外下车,在五百岱氏卒的簇拥里,穿着蓑衣,踩着碎石进入望乡。
“见过岱司徒。”
望见在邑丧期内,仍然内穿墨服,不过外面却有一件黑红深衣遮掩。
岱填是地脉武人,又是岱乡司徒,身份地位远非望见可比,见望氏的迎接队伍里并没有望氏地脉大宗,不由得大为不悦道:“望孟,怎么会是你?”
望乡的如此待客,实在是失礼之至,如果不是望氏现在情况不明,依照他以前的跋扈性子,此时早已经一脚将望见踹回邑门,让望氏换一个大宗地脉族人前来赔罪。
“岱司徒勿恼。”
望见诚惶诚恐地为岱填解释,他所说都为殷水流教导的谎话。
白衣宗师前来壶口之日,望氏的大宗族人因为眼拙失礼,被白衣宗师惩戒所伤,现在还卧榻难起,怎么能出门迎客,还望岱司徒莫怪云云。
岱填不屑地望着近乎卑躬屈膝的望见,在倨傲当中率性而行道:“如此宗师高人,为何要来你望乡,为何又要如此封路?”
望乡因为宗师高人之故,以大岗重山封路数月之久,只留着一道缝隙和外面来人沟通。最早得知的是要窜入壶口的匪流,继而便是和望乡毗邻的岱乡,邑宰窦氏在有所耳闻之后,更曾派遣天脉族人携礼而来,只是在壶口封路之中,那敢入内打搅修为深不可测的白衣宗师。
望见忙亦步亦趋地跟着,表示这两个问题,他一个都回答不出,后怕不已地道:“若非大宗师高人在离去时,将封住壶口的大岗重石打开裂缝,能让我望氏可以徐徐开凿,不然我望乡内外不能通,生生世世只能困在壶口之内。”
心下却对岱填高高在上的作态报以冷笑。
不是事前知道“白衣宗师”已经离开壶口而去,以岱填的为人怎么会主动请缨来此。
岱氏的地脉族人远胜望氏,其中地脉之巅便有数人之多,岱填仅仅只是地脉七道修为,如非他是岱乡乡宰岱丰唯一的弟弟,怎么可能会身居岱乡司徒的高位,尤其此人贪婪无度,每每来望乡,都要自持身份索要好处,便是岱氏同族,都有些地脉族人对他的品性大为摇头。
进入邑门,远近的墨景让岱填大喊晦气地道:“你邑中哪人死了?”
望见赔笑道:“不曾死过人,只因那宗师高人喜欢墨色,所以邑中才会如此布置。岱司徒如若不喜欢,待会我便让人换上大红。”
好生生的人怎么可能会喜欢如此丧景,岱填心中顾忌白衣宗师的去而复返,他旁边的岱台却颔首道:“有劳望孟,而今你我两族的联姻喜事将近,白衣宗师又已离去,这些东西还是去了为好,倘若白衣宗师还有再来之日,你望氏再如此布置也不迟。”
此人彬彬有礼,是岱氏大宗族人里的地脉巅峰。
这次岱填领一旅人数的岱氏卒前来望乡,为了防止路上匪流,所带的大宗地脉族人足足有二十五人之多,可以结成地脉战阵狙敌,别说寻常的匪众见着他们需要望风而逃,便是有天脉匪首的匪流也会对二十五人的岱氏地脉战阵忌惮重重。
“我北鄙九乡,独你壶口最临太丘之雾,以氏女之美闻名远近。瞧瞧你们这些可媲美太丘之美的氏女,当真让人挪不开眼睛。”
岱填轻车熟路,也不需要望见过多带路,他步入宅中,见到女原在廊中袅袅而行,姿容远胜先前索要的望氏之女,不由得大喜过望地问道:“望孟,此女是谁?”
女约这个望氏第一美人他是认识的,他便是再对女约的美色垂涎万分,也不敢过多觊觎,而此女的美貌不下于女约,他倘若能够索要过来品尝几晚,此次的望乡之行便算是没有来错。
“这是小女,岱司徒如果喜欢,晚上我便让她来岱司徒房中暖榻。”
望见这种厚颜无耻的奉承让其他的岱氏地脉大宗纷纷皱眉,岱填却是一阵哈哈大笑,欢喜地拍着他的肩膀,首次表示他和望见的亲近道:“那便多谢望孟了。”
一旅人数的岱氏卒被望见安顿在外面,以岱填为首的四名岱氏大宗权贵入室去见望乡乡宰。
房门早早便被氏女打开了,望见陪着岱填四人入内。
“来啦?”
进入内室,一个沙哑地声音在在前传来。
铜兽口中的熏香徐徐而出,对方赤足墨衣背朝着他们站在榻前,在榻上还有一个女郎穿着大红正静静坐着,只是被墨衣挡住面容,完全看不清。
“主上,他们来了。”
在岱填四人惊疑不定的面面相觑里,望见向着殷水流躬身回道。
“很好。”
殷水流在榻前把他的鬼面偏了过来,也把他墨衣遮掩住的女人面容显露在岱填四人眼前。
大红的商殷喜服穿在身,红妆正在涂抹,艳丽得美不胜收。
“叔约!”
岱填惊呼失声,此时他便是再蠢,也知道望乡出现了他所不知道的变故,他将青铜剑拨出来,指着望见怒喝道:“望孟,此人是谁,而望乡宰人在何处?”
“小心……”
旁边的岱台骇然出声。
岱填耳内听到长剑出鞘的声音,室中不知为何骤然暗将下去,转瞬眼前大亮之时,脉感幻象当中出现一个近在身前的湖面。
旁边垂柳,几许清风吹过,涟漪荡漾而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