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将军。”
岌同向殷水流恭恭敬敬行了稽首大礼。
将军所言非虚,在他把《劈山棍法》口诀一一道出后,将军果真授予了他大夫级法门《六击》作为交易之术。
以他人脉巅峰的修为,此术他即便日后大成,如若一直局限于人脉百道修为,只能以棍法打出《六击》当中的三击。
而这,已经足够。
只是三击之数,威力也将会远远胜过他残缺不全的《劈山棍法》。
此室并非是殷水流的榻室。
除了岌同一人外,还有拿爵位来换《星火六击》的狼牙卒。
六十六人,没有一人选择爵位。
只不过到场的只有以王刺为首的二十人,其他人均有军务在身,需得在集里各处巡逻戒备,《星火六击》的种种诀要,需得等到王刺代授。
“你若是都明白了,便下去吧。”
“诺。”
岌同感激不尽之余,面上多有崇拜和钦佩。
将军亲自授术也就罢了,他面恶人憨是实,天资却是不差的,不然怎会凭借区区精米资源突破到人脉巅峰之境,只是大夫级法门,岌同实在是首次听闻,种种诀要比之《劈山棍法》多有隐晦难懂之处。
仿佛能看穿他内心所想,还不等他出声,《六击》当中的处处难以理解之处便从将军口里娓娓道来,以他能完全听懂的乡里粗语一一详细讲解,给予他如若再听不懂,也不需去学了的恍然大悟之感。
这种亲切之极的谆谆教导,耗时两个多时辰,将军却全无不耐之态,让岌同一时竟对将军升起许多孺慕之情。
他亡父早去,这种感觉涌来时,便是授予他《劈山棍法》的祖母也多有不及。将军带着面具自是看不出年龄,但是鬓角有几缕白发,想来年岁和父亲差不多。
辞别出外,岌同对还留在室内的狼牙卒众人心生无限羡慕。
他们和将军名为主仆,实如师徒。
这种关系,便是让他们为将军去死,他们也不会多加考虑一会。
早已入夜。
岌同向门口的卫子夫恭敬行礼,半点不敢因为对方的女仆身份而有托大之举。
一路出宅,岌同所思所念都是《六击》当中的种种法门要旨,险些撞到吾山时,才从这种沉迷里惊醒过来。
吾山和集单被殷水流安排在一处宅院里。
两人哪会不知这是盗首刻意安排的彼此监视之举,他们两人相互看对方不顺眼,便在门外瞪了对方半天,最后实在是瞪得乏了,不知怎地便聊到了一处。
集单口中道出,集里国人被将军屠戮大半,剩余还活着的集里人脉国人,除了集奸两人,余者皆为奴,白日里他们在鄙田上练习将军教导的耕作之术,现在正被囚于一室休憩,着另外一个集奸集双看管,但凡有一个集里人脉国人出了异样,集双的下场只有一个。
那便是提头来见将军。
吾山额头的冷汗又要冒出来,入夜前,贼刺旅帅奉将军之命召集所有吾山贼卒,由贼副当众宣读将军治卒之律。
他当时在将军室中配合贼鉴制作北鄙地图,那十七禁五十四斩还是回来的时候听四弟吾其说及的。
一连窜的斩。
斩!
斩!
斩!
吾山现在回想起来周身还有点凉飕飕。
唯一的好消息便是所有吾山贼人皆为将军所制的二十级贼号中的第一级号,他和四弟则为第二级号,拥有二级号者,别的不说,集里被贬至奴隶的国人中,可以挑选任意一人为奴在身旁伺候。
吾山兄弟哪有这个闲情逸致,加之精气和丹田通脉之力息息相关,他们筑基不易,除非要嗣的时候,不然不会轻易胡乱耽于女色。
便在此时,岌同回来了,若非他避让在旁,这憨人便一头撞上来了。
“去了这么久,将军是亲授么?”
吾山拦住岌同行礼,见岌同道过一声是的,称呼他为领旅,当即骇得一跳而起。
他左右看去几眼,恨不能一巴掌拍飞岌同,恼得涨红着脸,后怕不已道:“好在旁边没人,你这是要气死乃翁,你才称心如意是么?将军再三说过是我是旅帅之职,你还喊我什么领旅……”
吾山在岌同耳旁连续重复吼出几声旅帅,直把岌同险些吼傻过去,他才匀过几口气,知道和这个憨人置气也没个用处,便再问了岌同几句。
“将军怕我不懂,为我解惑了许久,所以我此时才回。”
岌同憨憨地挠挠头。
吾山呆了半晌,让岌同先行入室修习,梦呓般地呻吟道:“你知道将军授予这憨人的是什么级别的武道法门么?”
也不等集单询问,吾山捂着左膛,一字一字地艰难道:“是大夫级法门。”
哐当。
集单足下不知踩着什么,一把摔倒在地。
……
室内。
岌同走后,殷水流环顾狼牙卒众人一眼,如同在殷邑时,问道:“还有谁不明白的?”
以脉知入一为凭,足够他分心两用,不会耽搁他对于《厥阴剑术》的推演修炼,唯一可虑的是地脉第一道的修复。
集里三等精米太次,人脉武人一次以进补六粒为宜,吸收完全方可再进补,一次多食则溢,实没必要浪费,依照一次六粒的进补,一日远超旁人的多次进补,殷水流最快也需一月时间方能衍生出第二重六阴之气,由此贯通修复他的第一道地脉。
一旦突破地脉修为,他的《厥阴剑术》会有一个质变的提升。
“主上,仆人们都明白了。”
狼牙卒众人见夜色过晚,由王刺带头向君上拜别,便在他们起身出去时,殷水流喊道一声等等,说了一句:“明日再来。”
狼牙卒众人微微一愕,只当君上是有其他事情。
“《六击》是外技之术,《背水》诀要无法发挥出它的六击之威,我需得再教你们一门大夫级内修诀要《星火》。你们和岌同不同,《星火》方是你们应该着重修炼的法门,此术迟迟不能有所成者,一个月后滚去和卫青他们一同修炼《扑火》,而能持狼牙棒者,等我日后授予你们《狼牙棒法》,现在以《六击》为技。”
狼牙卒众人既惊且喜,齐齐向君上稽首。
就如岌同所想,他们和君上关系绝非一般的主仆可比,种种再造之恩,唯有田集那等自诩国人出身的心思叵测者,彘犬不如之辈,方能在重诱下生出异心。
“这几日抓紧时间修炼,不要去考虑精米之耗。”
“唯。”
殷水流在狼牙卒走后,也在室内站起身来。
岌同的《劈山棍法》只有两棍招式,残缺不全得都无法判断到底是狄人的哪级法门,只能拿去系统处修复时方能知道。
他从室内出来,卫子夫在晚风里有些瑟瑟。
仍是那袭素色氏族深衣。
殷水流没有去看她一眼,脚步往前走去的时候,卫子夫如同他的影子般在后跟着。
夜已深了。
回了主室的殷水流和以往一样,不准许卫子夫这个侍女触碰到他半点,他一身甲胄不解,面具也不卸去,便这么躺在榻上。
卫子夫怯怯地在榻前伺候,她需得等到主上睡着了,方能小憩一会。
在一阵长时间的沉默里,卫子夫耳畔听到主上的声音:“可曾考虑清楚是否要修炼丹田通脉之术?”
卫子夫垂着螓首,弱弱地出声道:“主上让下妾修炼,那么下妾便修炼。”
忽地一声惊呼。
主上从榻上伸出手来,一把抓着她的臂腕,险些将她拉倒在榻上。
卫子夫面有惊慌,心却如鹿撞,她虽是稚女,年岁已过十五,只比仲兄卫青小上一岁,商殷女子十三、四岁嫁人生子者多不胜数,她怎会对榻事全无所知。
“这话是你自己的意思,还是你阿母教你说的?”
点点月华从窗外映入,卫子夫望着主上狰狞面具下唯一可以看到的眼眸,在那种直透人心的冷漠里,给骇得面色惨白,哆哆嗦嗦说不出话来。
殷水流只远远看过卫母一眼,他准了冉赴代为说项之请,让卫母入了集里主宅。
殷邑时,殷水流侍妾之多,冠绝整个商殷。
这么多女人的后果是什么,纵然他有脉知衍外能力,但是无法感应不修脉术者,致以后宫中每个月总要死去个把人,多的时候一个月两、三人,这些人多数为女主人身边的心腹女仆,代女主人行事,也有如卫母般的长辈指使者。
有些是他下令处死,着重在于立威,因为闹得实在过分了。
为何?
商殷大宗小宗,但凡天资出众者无不专心致志于武道,一旦第二重真门境界有望,娶妻有子之后,拒不上交公粮者不胜枚举,谁人会有殷水流如此庞大的后宫人数,而商礼教化没有专门针对后宅争宠,殷水流在殷邑时,天天可见甄嬛传在眼前上演。
“卫子夫,你这辈子只能在我面前说一次谎言,加上此次在内。”将卫子夫拉得过近了,丝丝女子之气扑面而来,殷水流阴暗情绪骤来,厌恶地又将卫子夫一把甩到榻旁。
“是是是……”
卫子夫痛得眼框里泪水打转,她不敢饮泣出声,慌乱无助里也管不得这等疼痛,颤着声音如实道:“是阿母所教。”
殷水流半晌不出声,许久才问道:“你自己心里是如何所想?”
“下妾愿学。”
“为何?”
“下妾问过贼副先生许多关于妃卫旧国的事情,他说青丘之女丹田通脉之术有成,若习得《卫风》,一舞能倾天下,下妾当日听了便时常臆想,日后若能在主上面前舞上一曲《卫风》,下妾……下妾……”
卫子夫纵然惶恐不去,还不等说完,也禁不住地周身发烫,尤其是脸颊,又惊又惧里,几乎嫣红得能滴出血来。
主上在榻上徐徐坐了起来,狰狞面具朝着她,在月华照耀里,显得分外阴森吓人:“《飞蛾扑火》之术,《扑火》为阳,《飞蛾》为阴,你可学《飞蛾》,不需多久便能登堂入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