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狭窄的帆船上如履平地,在一掌宽的船沿上快速地进退,象是在跳舞。
他一会儿收帆,一会升帆,一会儿又轻轻摇摇撸,把船头微微调整个方向。
曹嫣昔看了一会海景,便把目光投向了海大壮,她观赏了一会儿海大壮的舞蹈,忽然想起一个问题:“海大哥,你曾经去过爪哇国吧?”
“嗯!”海大壮点点头,跳上船头,用手搭起凉篷,向远处眺望。
“大约要走多久才能到达爪哇国呢?”
“这个不好说!”海大壮嘿嘿一笑,他轻轻地摇了一下撸,将船头对着天边的那一轮红日驶过去:“如果顺风的话大约要两天,若是风不顺的话,那就不好说了!也许三五天,也许十天半个月也有可能!”
“啊!”曹嫣昔一怔,没有想到居然还有这么远,心里不由得有些着急起来。
在海上没有时间,太阳好象一转眼就升到了头顶,四周却还是茫茫的大海。
曹嫣昔靠在船舷上往水底望去,只觉得又深又蓝,根本看不清下面有些什么。
一想到在这些深蓝色的海水里,生活着象岛屿一样巨大的鲸鱼,杀人不眨眼的鲨鱼,甚至还有人类不知道,没有见过的怪物,曹嫣昔就觉得一阵头晕目眩,一种深深的恐惧从内心深处浮了起来。
海大壮拿出贮水袋,给曹嫣昔和顺庆各倒了一小杯水,然后又取了一小杯水,煮了一锅白饭。
海大壮把粮食和饮用水都贮藏在船舱里面,因为不知道会不会遇到风暴,所以饮用水和粮食就显得特别珍贵。
每天吃什么和怎么吃,都是在出海前就约好的东西。现在三人不过是一丝不拘地执行罢了。
他把贮水袋和白米放在船舱下面的一个空仓里,上面铺上木板和被褥,就是睡觉的地方。
饭做好了,海大壮拿出三张紫菜,在白米饭里洒了些盐,然后用手捏实米饭,用紫菜包裹起来,递给曹嫣昔和顺庆一人一个。
曹嫣昔咬了口米饭,饭粒很干,口里也干干的,简直是难以下咽!但是没有办法,因为不知道前面还会遇到什么,曹嫣昔一粒米一粒米小心地咀嚼着饭团,用自己唾沫把饭团滋润了,咽下肚去。
海大壮好象对这样的食物很适应,他三口两口地便把饭团吞了下去,又去船尾掌舵。
顺庆拿着饭团却有些难以下咽的模样,他原本很挑食,而且对别人做的食物就更是挑食,这个饭团算不上是美味,他吞不下去,曹嫣昔也能理解。
但是没有想到的是,顺庆竟然连一口也没吃,他不知从那里找来一只钓鱼杆,把饭团挂在鱼杆上钓起鱼来。
这海里的鱼极多,又很少见到米饭这么美味的食物,顺庆把鱼竿扔进水里,不过几秒钟的功夫,就看见水面漂着的鱼漂往下一沉。
顺庆手一扬,一条淡蓝色的巴掌大小的鱼儿便被勾出了水面。
“呵呵!有鱼吃了!”顺庆大声地笑起来,他拿出刀来便开始剖鱼,就着海水把鱼的内脏清洗一空。
艳红的血水滴进碧绿的海水里,在船后留下一道殷红的痕迹,好象一副漂亮的水彩画。
曹嫣昔的脑海里突然闪过一个念头,她觉得顺庆这样做很是不妥,但是具体那里不妥,她又说不上来,看着顺庆兴高采烈的模样,曹嫣昔笑了起来,虽然有些勉强。
突然一道黑影从船尾赶了过来,“啪!”一声响,顺庆手里的鱼被海大壮一掌拍进了水里。
“你疯了?”海大壮低声地吼,象是怕惊动了什么似的:“这里水里有鲨鱼!鲨鱼闻到血水气就会循气而来!我们这个小船可不是鲨鱼对手!”
他脸上透出恐惧,双眼牢牢地盯牢水下。一阵风吹来,白帆被吹得鼓起来,带着小船迅速地离开有血水的区域。
顺庆生气地叫了起来:“你这人怎么这样?这条鱼我都洗好了,马上一烤就可以吃了!你却把他打进水里!真是孰可忍实不可忍!”
海大壮没有理睬他,只是双眼紧紧地盯着水下,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顺庆还想说什么,曹嫣昔冲着他摆了摆手。
船下的深水里几道浓黑的阴影浮了起来,朝着水里的死鱼扑了过去。
青黑色的背脊在水下若隐若现,一个三角形的鳍翅竖立在背脊上,象把锋利的刀划过水面。
“那,那是什么?”顺庆生草原长在大齐皇宫,他从来没有见过鲨鱼,但是也能感受到那些阴影所带来的浓浓杀机。
曹嫣昔前世在电视上见过鲨鱼,此刻见了活物,不由得打了个寒颤,曹嫣昔想要挪动下脚,却发现自己的浑身僵硬,完全挪动不了脚步。
一条巴掌大的小鱼,根本填不饱这些海中霸主的肚子,鲨鱼们在原地转了一圈,不甘心地四处游弋。
突然,这些鲨鱼们好象感觉到了什么,朝着小船的方向游了过来,游到船下,鲨鱼们突然不动了。
曹嫣昔循着鲨鱼聚拢的方向望过去,只见在船头上挂着一条细长的鱼肠,正是刚才顺庆剖鱼时不小心挂在上面的。
此刻那条鱼肠正有半截泡在水里,随着波浪一浪一浪的。
“糟了!”曹嫣昔和海大壮对视一眼,两人心里都暗自叫一声惨,只盼望快快来一声大风,把小船带离鲨鱼群。
但是老天好象没有听见两人的祈祷,只见鲨鱼群在附近转了一个圈,突然掉过头来,朝着小木船飞驰过来,背上三角形的背鳍推开水面,溅起细细的波纹。
“小心了!”海大壮的声音才发出,一条巨大的青色鲨鱼头突然从船头冒了出来,它雪白的牙齿成排的利齿,长在粉红色的牙龈上,象一个黑洞似的咽喉,清清楚楚地展现在船上三人的面前。
海大壮猛地一掰舵,船头朝旁一扭,避开了鲨鱼的巨口。
“卟通”一声,三四米长的鲨鱼重重地落进水里,溅起人高的水花。水花落进船舱里,曹嫣昔和顺庆全身尽湿。
顺庆好象被这一切吓傻了,他呆呆地望着鲨鱼消失的水面,既没有动,也没有说话。
海大壮大吼:“TMD,去把那破玩艺给我扔下水去!”
他指的是仍然挂在船头的那一小段鱼肠。曹嫣昔望了呆若木鸡的顺庆一眼,觉得现在恐怕指望他是不现实的了。
她拿起顺庆掉鱼的长竿往船头走去。
此时又是一条鲨鱼从一侧的船舷袭击过来,海大壮又是猛地方一扳舵,曹嫣昔站立不稳,不得不紧紧地抓住一条缆绳,才避免了被甩出去。
她终于靠近了船头,把手里的长渔竿伸过去,挑住那段鱼肠,正想用力往远处一扔,突然水下一张巨口浮了出来,一口咬住了曹嫣昔手里的渔竿。
一股大力从曹嫣昔手上传来,她连忙松开了手。
鲨鱼咬住带着鱼肠的鱼竿,一直向下潜去,消失不见。
其它的鲨鱼在小木船边上游曳了一阵子,船上的三个人屏声静息,海大壮甚至连舵都没有掌,放任小船上在海上随波逐流。
鲨鱼们或许是把这条船当做了一块海上的浮木,又或者是其它地方出现了更美味的食物,在小木船周围巡游了一会儿,便先后沉入了海底,消失不见。
海大壮长出一口气,擦擦额头的汗珠,朝着瘫在船舱里的顺庆走过去:“小子,若不是看在你姐姐的份上,我就想把你扔下水去喂鱼了!不过这样的事情不会再有下次,下次若你再不听招呼!我就直接把你扔下去做诱饵!”
“是……是!”顺庆想起刚才那巨大的鲨鱼,从水里一跃而起时的恐怖场景,便是一阵心惊胆寒。对于高大壮的话,他再也没有半分辩驳的勇气!
说着他走进船舱拿出两张厚实的棉帘挂在船舱的两头,又拿出两床厚实的被褥铺在木板上。
“海大哥,你今天忙了一天了,你也早些睡吧!”
“我吗?”海大壮笑笑:“我不睡的,已经习惯了,出海的时候在船上没法睡觉的时候多了去了,你们俩不用担心我!依照这样的速度,最多后天下午就可以达到爪哇国,到了以后我再好好地睡一睡!”
“那,那可太谢谢了!”顺庆原本就害怕曹嫣昔会让自己去替海大壮守夜,所以一听海大壮这样说,他高兴极了,当先钻进了被窝里。
既然海大壮这样说了,曹嫣昔也没有什么好说的,只是她总觉得海大壮的笑容有些奇怪,给她一种不好的预感。
船在海浪上晃荡,顺庆很快就睡熟了,曹嫣昔却时睡时醒,她听见舱外吹着呼呼的风声,小船象一片风中的枯叶一般在浪尖上荡来荡去。
海大壮在外面守夜,他好象在喝酒,曹嫣昔知道他带了好几罐烈酒在船上,这样寒冷的冬夜,他却在船尾呆着,一方面掌舵,另一方面他得注意着风向,利用风向带着小船驶向爪哇国。
在小船晃晃悠悠中,曹嫣昔终于睡了过去。
在梦里,她好象回到了前世,在坐一辆特别颠簸的公交车,这车一会儿上山, 一会儿下山,一会儿又在原地盘旋着,就是不能好好地向前开。
一个猛烈的转弯,曹嫣昔头哐啷一声撞在前面的扶手上。一车的人都被颠得东倒西歪,曹嫣昔捂着头,“好痛啊!”
她坐起身来,入手处竟然是一片湿冷。
曹嫣昔浑身一颤,突然睁开眼来,只见黑暗中小船里进了水,自己和顺庆泡在水里,一个黑影正背对着自己翻看自己和顺庆的包裹。
“谁?”曹嫣昔大声地问道。
那人站起身来,缓缓地回过头来,原来是海大壮,如豆的灯光下看来,海大壮脸上忠厚老实的表情依然还在,眼底却射出贪婪而决绝的光芒。他的手上拿着一大锭金子,正是曹嫣昔包袱里的。
“小娘子!财不露白这句话你可听过?”海大壮把金子放进怀里,操起一把刀:“小娘子,我本来不想谋财害命,但是你太有钱了!这里天高海阔,我送你二人上路的事情绝不会有第二个人知道!”
“放屁!”顺庆骂道:“你顺爷爷还没出手呢!你就盘算起你顺爷爷的金子了?”
曹嫣昔看着海大壮,忽然觉得自己果然是太轻信了,海大壮虽然厉害,但是想必也不能一人驾船驶到爪哇国去,他一个人带着自己两人出发,事实上他根本没有打算让船走到爪哇国去,只是围绕着大陆打几个转,然后找个地方把自己两人做掉,神不知鬼不觉地把包袱里的真金白银变成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