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嫣昔选了一家相对来说较为高大的院子前面,她整了整衣裙,上前拍了拍门。
“谁呀?”门内一个女人的声音问道。
“我们是过路的客人,想在您这里借住一晚,我们会给钱的……”
曹嫣昔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门内的人声打断:“海姑,你在和谁说话呢?”
“回禀老爷,是外面一个过路的人!”
“啪!”一声响,里面的那个男人恶狠狠地骂道:“你的胆子现在倒也肥了,居然也敢和外人搭腔了?你知不知道,现在大齐国正在和人打仗,怎么能随便和陌生人搭腔呢?”
男人拉开门来,正想把曹嫣昔和顺庆赶走,他的目光落到曹嫣昔身上,他的身形忽然一顿,有些犹豫地说:“是你要投宿?”
“正是!”曹嫣昔点点头,她拉过顺庆:“我们姐弟,原本和父母住在雪崎城里,谁料想雪崎城被破了,我们趁乱出了城,好不容易流浪到此,保住了性命,如果您能收留我们一夜,我们自然是无比感谢。如果您要银子,我也可以给你银子!”
中年男人笑起来:“欢迎!欢迎!我这个院子荒废了很久了,二位若是来住,倒真是看得起我王文才。”
曹嫣昔略微有些吃惊,因为这个男人的变脸如此之快,放在前世只怕也是影帝一级的人物。
“海姑,你去收拾出一间客房来,帮着把毛小姐和顺庆兄弟都给安进去。”
“是!老爷!”海姑应了一声,抹了抹脸上的眼泪便自去后院忙碌去了。
中年男人领着曹嫣昔顺庆往后院走去,他一边走,一边向曹嫣昔介绍自己:“在下姓王名文才,是本村的保长。姑娘贵姓?”
曹嫣昔笑笑:“免贵姓毛,这是我的弟弟名叫顺庆!”
王文才的院子可不小,分成前后两个院子。
院子里有数个仆役在走来走去地做事情。
王文才偷眼看曹嫣昔,只见曹小点走得气定神闲,看见自己的豪宅的内部,并没有表现出惊异的样子,显然她是个见过市面的大家闺秀。心里不由得有些忐忑不安起来。
进入后院后,只见铺着黄沙的地面干净整洁,有两幢房屋伫立在后院里,门前晾着成排的鱼干。
王文才挥挥手,指着西面的一幢房子说:“姑娘可以先暂时在此处诠住下!一会儿我让海姑叫你去吃饭!”
曹嫣昔点点头:“谢谢王大哥!”
王文才转身要走,突然一个三四岁的小姑娘从后面扑了过来。
小丫头穿着一件桃红洒金的小袄子,脖子上挂着一串用白贝壳编成的项链:“爹爹,您回来了?我好担心你!”
她上前一步,深深地拥住了王文才。
曹嫣昔脸上挂着笑容,看着小姑娘,小姑娘长得和王文才十分相似,一眼就能看出来是父女。
“父亲,她是妈妈吗?”小姑娘突然伸手指了指曹嫣昔。
“不是!不是!”曹嫣昔连连摇头:“我只是偶尔露过这里!我从很远的地方来,要到很远的地方去!”
“你不是妈妈,那你是谁?”小姑娘抬起乌黑的大眼睛,看着曹嫣昔,等着她给出一个答案!
王文才看着曹嫣昔,双眼里透出诸多讯息,一时之间精光四射,直刺得曹嫣昔低下了头,他长叹一声:“世间缘份难觅啊!”
他回转身,双手一展:“我王文才也算是仪表堂堂,家中也有几分薄产,无奈处在这个小渔村里,身边的女人都是些粗手大脚的蠢人,况且春儿年幼,我也不想再找个人,若是对春儿不好可怎么办?”
他看着曹嫣昔,目光闪烁:“毛姑娘这样仙子一般的人儿,不知道可许了人家?”
曹嫣昔一怔,心里不由得好笑起来,她知道王文才打起了自己的主意!
“我还没有许配人家!”
“这……可真是太棒了!”王文才欢喜得叫出声来。
“什么太棒了?”曹嫣昔装做不解的模样问道。
“我是说,姑娘居然这么有缘来到了我们乌贼村里,就是和我们有缘份!这个缘份真是太棒了!”
两人正说着话,海姑走了过来,这是个身材高挑的姑娘,圆圆的脸庞,眉眼朴实。
她看见王文才和曹嫣昔两人相谈甚欢,不由得心中一动,黑下脸来。
“毛姑娘的屋子收拾好了!”海姑粗声粗气地说。
王文才笑着对曹嫣昔做了个请的姿势:“姑娘这边请!”
曹嫣昔说:“多谢王保长,我们会按照市价给保长房钱,只是不知道这样一间屋子住上一夜要多少两银子?”
王文才笑笑:“不值什么钱,不值什么钱!姑娘先住下再说,要是满意了,我们再说钱的事情。”
曹嫣昔笑笑:“多谢王保长好意!我们姐弟俩是打算要出海去爪哇国的,所以大概也住不了多久!”
王文才一愣:“两位要去爪哇国?你们可知道这爪哇国远在千里之外的海上,一般的渔船可是到不了爪哇国的,而且现在是冬季封渔期,你就算找得到船,也找不到人同你一起去!”
“冬季封渔期?”曹嫣昔一怔,这个封渔期完全不在她的计划里面,封渔意味着完全没有渔船出海。
“封渔期什么时间结束?”
“怎么着也得等到明年开春后吧!”王文才看着曹嫣昔焦灼的神情,愣了一愣:“毛姑娘急着出海,可是有什么要事?”
王文才不知道自己刚才的话在曹嫣昔心中犹如雷霆万钧,激起千重浪,曹嫣昔此刻恨不得在墙头一头撞死。
听见王文才的问话,曹嫣昔强打精神,笑笑说:“也没有什么要紧的事情,只是着急着去爪哇国一趟。”
曹嫣昔实在没有精神再和王文才周旋,她推开屋门,走了进去:“王保长,您有事情就先去忙吧!”
下了如此直白的逐客令,王文才终于算是听明白了,他向曹嫣昔捉了个揖:“姑娘若还有什么需要的,只管来找我便是,我就住在前院的主屋里!”
曹嫣昔点点头,“呯”一声关上屋门,和顺庆两人面面相觑。
曹嫣昔被种上蛊虫已经快十个月,听王文才所说的意思,要开春才能出航,也就意味着也许还没有找到火精蛙,曹嫣昔身上的蛊毒就会发作。
而顺庆身上的蛊虫是从曹嫣昔的母蛊分离而来,根据从毛宇处得来的关于蛊虫的知识,若是母蛊死掉,则子蛊必然也不能长活。
也就是说如果真的等到开春再出海的话,曹嫣昔和顺庆的人生也就终结于此。
“不行!”曹嫣昔握紧拳头:“我们一定得找艘船出海去,我宁愿死在茫茫大海上,也不想死在这个破渔村里!”
打定主意,曹嫣昔觉得心情稍微好了些。
她打量着这间临时安身的屋子,只见面前是一张木床,一张小桌,和一把正被自己坐在屁股下的椅子。
东西虽少却收拾得干干净净,只是空气中却仍然飘荡着那股鱼腥味,让人闻了以后恨不得能快些离开这个地方。
“呯呯!呯呯!”屋外传来一阵敲门声。
顺庆走过去打开门来,只见上午见过的那个小女孩,王春儿站在门外,她左手里拿着一串红色的冰糖葫芦,右手托着几只大枣,嘴里塞满了零嘴。
“给!”王春儿一见到曹嫣昔,就把手里的食物往她的手里放。
曹嫣昔一怔,觉得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她想了想把王春抱了起来,说:“谢谢春儿,阿姨不吃,阿姨不饿!”
海姑站在王春儿的身后,低垂着眼睛,过了一会儿说:“毛姑娘,您和王保长的话我都听到了!其实休渔的期间也不是不能出海,只是不能出海打渔罢了!您真要想出海,我可以帮你找船!”
“真的!”曹嫣昔一喜,不由得上前一步,握住海姑的手:“我该怎么样谢你才好?”
海姑的脸上掠过一丝丝不自然,她把目光投向窗外:“不谢,不谢!”
她四处张望了一番,接过曹嫣昔怀里的王春儿,转身便出了院门:“你随我来!”
曹嫣昔愣了一愣,和顺庆交换了个眼神,便跟在王春儿身后往村子里走去。
果然王保长说的自己有几分薄产竟然不是自夸,这个渔村委实穷得可怜,除了王保长家的瓦屋,其它的大多数都是些茅草棚。
海姑领着曹嫣昔一直走到村子的最东面,那里有一座小院,院子里有着一片茅草屋,虽然也是茅草屋,却有着崭新的屋顶,院子四周的篱笆也涂了白漆。
海姑把曹嫣昔领到这处屋前,直接伸手推门便走了进去。
院子里一个年轻妇人正在忙碌,几个和王春儿大小差不多小孩子在四周跑来跑去玩耍。
海姑把王春儿放在地上,对着年轻妇人叫了一声:“嫂子!”
“妹子来了!”妇人一边说着,手里却不停:“妹子快坐!”
“嫂子,我哥呢?”
“你哥?”妇人叫住一个小孩子:“海大娃,去把你爹找回来,就说是姑姑来了!”
四个孩子里最大的一男孩子应了一声,转身便向院外跑去。
妇人抬起头来看了一眼站在海姑身后的曹嫣昔,脸上的表情显出几分疑惑:“妹子,这位姑娘是?”
海姑说:“保长家的客人!”
“保长家的客人?”妇人脸上的表情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微妙,看向曹嫣昔的目光变得充满敌意!
“哟!那不知道这位贵客到咱们家来做什么?”妇人拉长腔调说。
海姑制止了自家嫂子的话,说:“嫂子,哥呢?她要出海去爪哇国,我哥前年驾着那艘小船不是去过吗?”
那妇人看了一眼曹嫣昔,冲着海姑使了个眼色,拉着海姑到了院子的另一端去,低声说着什么。
曹嫣昔就听见“狐媚子!死不要脸!”几个词,她垂着头假装什么了没听见,心里大约猜出了几分。
过了一会儿,院门被人从外面推开来,一个敦厚壮实的年轻男人走了进来,他手臂里抱着海大娃,脚步虎虎生风。
“妹子回来了?王保长居然肯放你回家?”海大壮哈哈地大笑着,走进院子。
一进院子就看见了曹嫣昔和顺庆,海大壮吐到唇边的话就吞了回去,他想问问自己妹子,怎么王保长还不派人上门提亲?但是有外人在这里,他这话便问不出口了。
院子里的这两人虽然穿得破烂,但是身上的气质却不象是本地靠海讨生活的人,甚至也不象山里那些常拿皮子来村里换鱼的猎人。
这两个人身上有一种贵气。海大壮一看就看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