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说玄虎喜欢吃一种特有的动物,叫玄鸡。玄鸡主要以一种极苦的草为食,长年累月之后,玄鸡身上的肉就会变得坚硬无比。

而玄虎对这种肉质坚硬的玄鸡很是喜欢,经常将其变成自己的腹中之味。

吃多了后,那种坚硬的肉质就会变成像石头一样硬的东西藏在玄虎的肚子里。

不过另一点让人奇怪的是,肚子里有虎宝的玄虎会自己知道,从此后会更加多食用玄鸡,直到临死前将虎宝托付于它想要交付的人。

曹嫣昔在灯光下一边观察着虎宝一边回想着她曾看到的医书上的记载。

书上并没有提到虎宝的用处,只说其甚是珍贵。

不过如此说来,那只玄虎还是特意找上她,将虎宝托付于她了。曹嫣昔不禁心内泛起点点震撼。

被刨空了内脏,血流一地,被群狼围追堵截,最后死死硬撑着一口气倒在了她的阵前,就是为了将自己的东西交付于一个自己愿意交付的人。

动物尚且有如此信念,坚守它们的原则,实在是令人敬佩。

曹嫣昔站起来往外走去,龙猫屁颠屁颠的跟在她身后。

那只玄虎的尸首还静静躺在雪地里,满身都是血,原本干净整洁的皮毛被血污黏在了一起。

可是即使是闭着眼没有呼吸,身上依旧有神圣不可侵犯的气势,它是玄皇宝兽,是天生的王者。

虽然遭受了如此残虐的对待,可身上的王者之气没有退却。

曹嫣昔回首看一眼龙猫,那只龙猫向她点点头,玄虎是宝兽,自然有其归宿。

一人一猫将那只虎绑到踏雪的背上向半山腰的峭壁走去,玄虎生于此,死于此,只有肚中有虎宝的玄虎才会流落在外。

他们要将它带回到它该去的地方。

踏雪与龙猫一路都没有任何声响,曹嫣昔牵马走在前方,龙猫站在马背上向远处眺望不停。

那一处峭壁陡峭异常,根本没有人的踪迹,只有个别的动物会穿梭于此,曹嫣昔小心翼翼的走着脚下的路。

她心里一点底都没有,踏雪即使再熟悉地形,可它终究是马不会飞,如果发生意外,她只有自保的本事。

可是……曹嫣昔回头看了一眼那只猫神情严肃,慎重的样子,不禁放下心中的想法。

这只猫又懒又馋,还很固执,可它显然很有灵识,叫它招财猫都不为过,因为每次都能敏感的嗅到宝物。

更难得的是它对那只明明不同种类的虎竟然有如此情意,这情意来自于惺惺相惜的敬重、佩服。

她作为灵识更高的人类,又怎能躲避?曹嫣昔苦笑一下,真没想到此次来曹后一路上是动物与她作伴。

前方的路只有一人宽的距离,龙猫从马背上跳了下来,圆滚滚的身子在雪地里飞快的滚过,在前方探路。

曹嫣昔将虎尸紧紧绑在马背上,在前面小心的拉着踏雪通过。

山路狭窄昏暗,幸亏曹嫣昔带了用琉璃做好的灯盏,虽然光线不够,可是风来了也不会被吹灭。

这样走了一个时辰,几乎快要到时,踏雪的脚下忽然一滑,曹嫣昔扔出飞天爪的一端向悬崖上方抛去,另一端早已经系在了踏雪的腿上。

可一马一虎重量不轻,下落的冲势过大,脚下踏空后直直的往悬崖下掉,最后被飞天爪的一端掉在了路边上。

两个不会主动爬上的动物,踏雪虽然是神马,没有过分的惊慌挣扎,可是曹嫣昔也无法将它捞上来。

……

悬崖另一头,一身白衣的陌无尘迎风而立,风将他的衣袍扯得呼呼作响,他一动不动的看着对面那女子定定立在悬崖边很是踌躇的样子。

清淡的眉眼间不禁敛起一弯笑意,他曾经迷茫,逃避,相随六年怎么就会忽然间喜欢上曹嫣昔这个女人。

可此刻间他比任何时候都清楚,这个看似冷情无所顾忌的女人,在内心深处却有一根谁都到不了,无法触碰的弦,或许有一天有人能碰到它。

陌无尘的双眸轻眯了一下,曹嫣昔独立,果断,有时候又大大咧咧,可是她始终是清醒的。

知道什么是她要做的,什么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去做的。

就好比现在她为了一个传言会冒着风险为一只玄虎安葬,却将那个人的尸体远远的丢在了一边。

曹嫣昔心里一直都知道什么是她要做,丝毫不畏惧其他人的说法。

此时的曹嫣昔比曾经他追随了六年的师妹更加真实,充满活力。

……

曹嫣昔叹息几声,全部重量都到了踏雪的腿上,她要再想不出办法,踏雪就要毁掉了。

龙猫记得团团转,在曹嫣昔身边跳上跳下。

曹嫣昔扯了它一把,将它放在身后。

手掌展开,一朵两朵的桃花绽开。桃花空她目前只修炼了去势,况且要将那么大的一匹马和一只虎拉上来需要深厚的内力,偏偏她内力稀薄。

曹嫣昔将桃花散出,试着往回收,跟着桃花的吸力,空中有雪花慢慢聚起,跟着过来。

曹嫣昔将那雪花在半空中轻轻一捻,似乎无数的雪在桃花空的聚力下形成了一根白色雪花绳子。

曹嫣昔一喜,将桃花试着向踏雪腿上的绳子打去,雪绳与她的蝉丝链紧紧连上。

曹嫣昔深吸口气,桃花空运力耗费的内力很大,她的内力已经所剩无几,一次如果不能成功,那么踏雪只能和那只玄虎陪葬了。

桃花再次朵朵飞出,与雪绳融合,悬崖下的踏雪已经在缓缓的挪动,曹嫣昔心中喜悦层层泛出,并没有发现雪绳与绑在踏雪腿上的绳子,相接之处越来越稀薄,透明。

快上来的时候,踏雪忽然嘶鸣一声,曹嫣昔心中忽然闪过不好的预感,可她内力都近了,再也无法控制桃花空。

眼看着踏雪又直直往下掉,曹嫣昔眼里闪过泪花。这是上官云轩送给她的,踏雪一路上与她作伴,没想到会这样。

曹嫣昔摸一把有点模糊的视线,再看时踏雪忽然间直直的往上走,没有看到背上的那只虎尸,就像是有一只手往上托塔一般。

曹嫣昔柔柔眼睛探头往下看,有一小点直直的落进了悬崖下,应该是那只玄虎的尸体。

到了此处也算是将其安葬了,曹嫣昔顾不得多想,踏雪已经上来了,腿上还帮着那根飞天爪的蝉丝链。

曹嫣昔赶忙将其捡下,摸了摸踏雪的头以示安慰。

旁边的龙猫也很是高兴,窜到踏雪的背上来来回回的踩来踩去。

曹嫣昔回头向黑黝黝的悬崖望去,没有任何人,可刚才她已经没有能力将踏雪拉上来,内力枯竭后,踏雪又是怎么上来的,还将背后的虎尸抛了下去。

曹嫣昔百思不解,可这事也不能去问踏雪。

……

返回玄皇的路上依旧飞雪漫天,一辆通体漆黑的马车内,上官云轩靠在软榻上,身旁案几上有一沓密函。

“曹后俱事隐秘,只知当年选定的嫡女之名为曹嫣昔,可究竟哪个是曹嫣昔一直不为外人所知。”上官云轩玉白的手指轻捏着这一密函。

曹后选曹府嫡女看似有无数的候选人,可究竟如何来选外人一直不知。

或许根据才艺品德选取曹府嫡女只是一个障眼法?

这一代的曹府嫡女早已选定就叫曹嫣昔,所以原本的曹千音,现在的曹嫣昔才会为了成为皇后,弑杀本来是嫡女的曹嫣昔。

似乎这样想是对的,可是为何在天下情局里,他写的曹嫣昔是对的。

白老翁为天下探知消息,有什么是能瞒得过他的,况且终南山之局依靠天地之气,更是做不得假。

那么现在的曹嫣昔就是原来的曹嫣昔,也就是本来的曹府嫡女,那么那一场嫡女之争到底是误会还是有人故意设的局。

还有虚幻门,一个隐世的门派忽然间出现,那人到底是不是曹千音。

上官云轩漆黑的眸间掠上一层凉意,薄薄的散开,身上有神秘的萧杀之气。

他一身付出的感情极少,所以能得到的人都是亲近之人。

他的感情即使只是对他人的信任也不容被谎言玷污,况且这个谎言差一点将他变为仇杀的工具。

……

曹嫣昔牵着踏雪,领着龙猫都雪山上下来,折腾了一晚上已经快要大半夜了。

钻进帐篷里,关闭了阵门,曹嫣昔抱着暖烘烘的龙猫闷头大睡,野外生存环境恶劣,她要抓紧一切时间补眠。

这是她曾经在原始丛林间生存累积的经验。

一夜无事,第二天天光大亮,阳光普照,竟然是一个难得的大晴天。

曹嫣昔起床,洗漱,草草吃了干粮正要收起帐篷,忽然间扫到门口似乎定定立着一个老头,神情哀戚,一直在看着阵外那一滩玄虎的血。

曹嫣昔心里不禁咯噔一下,难道这玄虎有主人,现在看样子主人知道爱宠被杀,找上门了。

曹嫣昔摇摇头,振作一下精神,上前将阵散开。

她功力尚欠,结的阵只能挡猛兽,像曹后的高手进入肯定是如履平地,就像昨晚那个人一样。

不过此人不知是何时来的,一直盯着血迹期期艾艾,不进去找她算账,倒很是奇怪。

曹嫣昔站在那老头身旁,那老头曲着身子,身上堆了厚厚的一层雪,站在雪地里一动不动。

看似已经站了好久,长长的胡子挂满了雪花,雪水融化又将胡子冻成了厚厚的一捧,就像一束冰花。

曹嫣昔眸光不禁闪过一丝惊异,这老头难道死了?看那一动不动僵持的姿势,寻常人这个姿势哪能僵持这么久。

除非他已经死了,被冻成了冰人。

这个想法一闪而来,曹嫣昔想伸手探探到底是个死人还是活人。

手伸过去,没有一点温热的气息,就像要碰到一块冰一样,冒着森森寒气。

手到了口鼻之间依然没有任何气息,曹嫣昔正要将手收回来,忽然间一声响亮的“阿嚏”,响声洪亮震天,那老头完全的弯下身去,舒舒服服的打了一个喷嚏,将鼻涕口水喷了曹嫣昔一手。

曹嫣昔皱眉赶紧收回手去,掏出帕子在手上反反复复的擦了几遍,无语的看着这老头,难道他一直曲着身子就是为了打喷嚏?

好吧,既然是老人,怎么着也得尊老爱幼,是她自己倒霉心虚误以为是玄虎的主人找上门了,才会出现这样的事情,现在也怪不得别人。

曹嫣昔不说话转身要回去,那老头打完了喷嚏,浑身一阵舒服,抖了抖身上的积雪,看曹嫣昔要走,忽然上前一把将曹嫣昔拉住。

脸伸到曹嫣昔跟前使劲儿的闻了闻,两道白眉皱了皱,曹嫣昔身子往后撤了撤,难道还是玄虎的主人?

正在猜测间,那老头却是眉开眼笑的说道,“姑娘手上有青玉盘?”

曹嫣昔一怔,这青玉盘是青玉棋盘,白玉子,是从原主曹嫣昔在曹后的闺房暗格里找到的。

因为贩毒与走私历来密不可分,所以她对文物的识别很是强悍,一眼就看出这青玉盘不是普通之物。

不过她虽然棋艺极通,却是不喜欢附庸风雅,在胡同里与老头们切磋一盘棋艺会很是自在。

拿着这样的棋子来下棋,会扰乱她的正常思维,所以曹嫣昔将其卷来准备贿赂曹后的老太君。

老人嘛,一般都喜欢收集这些唯一无二的东西,反正她要为原主收拾这乱七八糟的事情,所以拿走了毫不理亏。

现在这老头,竟然闻出了她有青玉盘?那么那个味道更重的肯定也闻了出来。

曹嫣昔回头好好的打量了一下那老头,白眉白发,眉眼柔和含笑,面色红润,脸上皱纹不多,双眼炯炯有神。

现在直着身子,摇杆挺直,再看其脚下,曹嫣昔不由得深吸口气,脚下一尺厚的雪。

那老头硬是没有站出一点痕迹,也就是说他在雪上漂着。

见曹嫣昔上上下下的将他看了一遍,那老头又继续问了一遍,“姑娘,你是否有青玉盘?”声音有些急切,似乎他就是奔青玉盘而来。

曹嫣昔眸光闪过一丝狡黠,平静的问道,“那老人家是否有虎宝?”

那老头似被口水呛了一下,咳嗽了几声,柔和的目光中极快的闪过一丝精光,被曹嫣昔抓个正着。

曹嫣昔不由得笑意盈盈的看着那老头,拐来拐去这人还是玄虎的主人,不过好像现在看上了她的青玉盘,所以决口不提虎宝的事。

那老头看了半响才摇着头坚决的说道,“没有,即使有现在也没了。

那东西是祸害,我洛先生下了一辈子棋,好不容易得了一副好棋盘,可那盗贼可恶,为了得到那虎宝,将我的棋盘都摔碎了。”

曹嫣昔不禁咋舌,这老头原来就是在曹后以棋闻名的洛先生。

可是洛先生怎么也算是风雅之人,虽然比不上凡先生的俊逸丰神,可应也算是风流自在。

现在看这样邋遢老头的样子,胡子被冻成了一个冰坨子,白发乱七八槽的,她都有点不相信他是洛先生。

不过这老头要比凡先生狡猾多了,明知道虎宝在她身上却是不来找她要,偏偏扯上青玉盘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