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珝错思索着他的话,但是单凭他短短的几句话她自然想不通透什么,但是心头隐隐有了几分计较,白玉容归心计不亚于温陌君,若是他一心想要毁了诏月,必然会从内部从根部处去解决诏月,所以这个手段一定会是他使用的。
幼时楚衔玉便是先帝最喜爱的一名大将之后,只是在他少年时父亲征战被敌军所杀,母亲因过于思念亡夫也亡故了,偌大的家族只剩下了他一个独子支撑。
也是因为他有着先父的军功相护,所以才被先帝特殊对待,结识了当时荣宠最盛的陌王爷,两人成为了少时玩伴,长大之后又结识了她,三人成行。
他是随温陌君经历了磨难,经历了坎坷,却依然并肩站立的人,所以她信他,从未质疑过他。
但是如今温陌君却说他是外敌,是背叛者,所以她第一反应才这么激动,认为这是不可能的事。
鬼诣见苏珝错有所领悟,看了看陷入某种思绪的温陌君,最后说了一句:“既然娘娘都觉得不可置信,那可想而知陛下该是何等心情。”
苏珝错这才意识到,其实在这件事中影响最深的人是温陌君自己,她拒绝相信这个事实,跟他争辩,跟他嘶吼,逼得已经认可了这个事实他反复的阐述这个事实,反复的撕开伤口,是多么残忍的事。
苏蔓吟静听着鬼诣对苏珝错的提醒,虽然看不到苏珝错的表情,但是见她沉默,便知她是在思索这件事。
轻轻的吸了一口气,缓缓吐出之后,再度开口了:“这件事不管庄妃你如何看,你都可享有保留的权利,但是之后本宫要讲的事,希望你好好听清楚,不要遗漏任何一个字。”
“你想到说什么!”苏珝错听着苏蔓吟字字郑重,目光不由的转到了她身上,声音虽然冷冽,但是心头却不安宁。
为何要她一字一字的听清楚,这件事难不成比衔玉是叛敌更加让她难以接受?
“蔓吟……”温陌君见苏蔓吟的语气一变,隐隐猜到了她想说什么,出声提醒。
“陛下,臣妾怕再不说,这件事就没人再说了,臣妾与父亲都被误解了那么久,臣妾不想父亲再度被误解下去,还望陛下成全臣妾这片孝心。”
苏蔓吟这么说,温陌君自然无法阻止,只是痛苦的闭上眼,无声低喃,若是瞒不了,这也是命。
鬼诣虽然不知苏蔓吟会说什么,但是见温陌君表情那般难受想来也不会是好事,默声走到温陌君身边,将他扶在桌边坐下为他号脉。
苏珝错看着房中的人似乎都在这里有着自己的位置,反而将自己衬得向一个外人,只能手足无措的站在那里,静默旁观。
苏蔓吟想要说的是无疑就是她之前一心想要知道的事,所以她静静的等着。
苏蔓吟听着外面都安静了下去,虚弱的声音在房中这才游游荡荡的传来。
“庄妃,你可还记得之前你知晓的那件关于你母亲下毒一事?”
第一句话便戳入了苏珝错的心扉,刺得她心海翻腾。
这件事她一直不相信的,自己的母亲好好的为何会对温陌君下毒。
“你想用这件事说出什么?”但是她也找不到任何话来反驳苏满意,只能冷着声音问下去。
“其实所有的事情都是由你的母亲开始。”苏蔓吟说着苏珝错的母亲语气中有着一股沉沉之气。
“我母亲怎么了?”
“你从来没问过你的母亲是谁,也没问过她跟父亲是如何认识的,是吗?”苏蔓吟循循善诱。
“这是他与苏闻之间的事,我怎会细问。”而且之后就算她想问也没了机会。
“那你应该回过苏相府,看到过父亲精心布置的废苑吧。”
“……”苏珝错一听她提起了这个,脸色蓦地变得严肃。
“你真以为父亲对你的母亲薄情吗?”苏蔓吟见她默认,声音溢出了丝丝悲戚,“试问一个对你母亲,对你不闻不问的男子怎会将你们离开后的院子这样费尽心计的保护起来,甚至要将自己这样一份心藏起来?”
苏珝错想到那日的夜探相府,想到深夜之后见到的苏闻,想到他目光殷切的望着自己,想要与自己重修旧好,重归天伦,她的心就不知不觉的沉了下去。
若不是发现苏闻这样表里不一,或许她早就不会在意他了。然而就是发现了这样的他所以她才更想知道到底是为什么苏闻要选择次次放弃她。
如果苏闻当初对母亲对她不是薄情,那他就应该是……
这句话被苏蔓吟接了下去:“父亲对你的母亲痴情了一生,这是你不知道的。当初为了不让你的母亲去领罪,父亲曾被先帝押入刑事,拷打了整整三日,等先帝将他放出来的时候他以为是自己的诚心得到了应验证,哪知回府就听闻了你的母亲自缢的消息,这也是你不知道的。在你的母亲走后的很长一段时父亲都不敢去看你,只能在你无助哭泣的时候默默的守在一旁看着你,就是因为你长着一双与你母亲极其相似的眼睛,但是他怎么也想到自己的一时害怕会铸成一道日后与你恩断义绝,亲情湮灭的铁壁。”
说到这里,苏蔓吟歇息了一会儿。
也是这时苏珝错开了口,“你说苏闻与我母亲情深,那为何自我母亲走后不见苏闻的任何形式的悼念,就算她的忌日也是我一个人守着过的。”
苏蔓吟缓过了气,听闻苏珝错的话,目光中陡然出现一丝悲怜,“这才是父亲痛苦的根源,你以为是父亲不想祭拜吗?你以为父亲不想陪着你一起痛苦吗?不是的,是因为父亲每年只要一到这一天,家族的长辈就会前来找父亲,一群人一句话不说将父亲带入了祠堂,让他在里面跪整整一夜。”
苏珝错瞠目,这是她不知道的,也从未有人告诉过她。
“为何家族的人会来找他,还要把他押入祠堂?”
一直坐在一旁的温陌君听闻苏蔓吟的话,表情虽然仍是冷冽,但是余光还是不可控的落在了苏珝错的身上,因为执念她到底忽略了多少温情。
鬼诣埋头为温陌君施针,他的经脉已经被毒素入侵,短短不到一刻钟的时间蚕食了他所有的内功,如今的温陌君已经是一个武学废人了。
而这一切还是因为那个充满了偏执的苏珝错。
温陌君其实自己也有所察觉,但是他却表现出一丝异常,他的心思深沉入海,若非他想表露,否则怕是无人可猜透其中。
这也是苏珝错次次发怒的原因。
听着苏蔓吟的话,他也低眉顺眼的望着手里的事,仿佛未听见一般。
苏蔓吟被苏珝错问到了这个,脑海中想起了入宫前一夜自己的父亲亲自为她下跪想要让她救苏家,救陛下,也救赎自己的那一幕,那是她第一次看到一人下万人上的苏闻第一次露出这般无助彷徨的表情。
因为要说到关键处,她一直在压制自己的情绪,反复克制回神已是一刻钟之后。
其间苏珝错也为催促,这个沉默的时间给了她思考的空间,突然间她意识到在早先苏闻与自己的母亲之间似乎还发生了什么,否则母亲不会总是告诉她苏闻会世界上最好的父亲,说她父亲最挚爱的宝贝。
可是到底是发生了什么,导致后来他们再无亲情可言?
要他不得不克制自己,勉强她来求全?
温陌君也静默的等待,或许这件事才是当初苏闻要逼迫他与阿错之间分开的根源。
待自己平复后,苏蔓吟才缓缓的开了口。
“父亲每到那个日子会被雅词祠堂,是因为家族中的长辈不想父亲忘祖,想让父亲清楚的看到自己的列祖列宗反省自己曾犯下一个滔天大祸。”
苏珝错心扉俱震,滔天大祸!
“这个滔天大祸是家族的污点,是苏家的耻辱,但是……”苏蔓吟说到这里,投以了苏珝错羡慕的目光,“它却是父亲一生最幸福的日子。”
苏珝错呼吸开始乱,她自小就对家族中的人没兴趣,所以对这些不了解。当苏蔓吟说起家族的事情时,她有些紧张。
“因为父亲爱上的人,是前破国的遗珠公主,一个几乎让我们整个家族十族连诛的女人。”苏蔓吟的话音一落,四周的空气骤然凝固。
苏珝错瞬间顿住了呼吸,几乎十族连诛,听闻苏蔓吟的话,她依稀能判断当时的苏家已经是大门大户,而且这样的人家多半在朝中也有自己的人,若是母亲以这样的身份入了苏家,日后被有心人查明并加以利用,必然足以让整个苏家就此垮台。
少则过百,多则上千的人会因为她二流离失所,妻离子散。
而且苏蔓吟的措辞让她有些心惊,几乎让整个家族的人受诛连之罪,如今的苏家人丁并不希望,难不成当初因为母亲的关系,苏家被牵连,而且不少人为此送了命?
想到这里,她有些后怕,难怪自己的名字里会有一个错字,是因为这是他犯下的最大的错吗?
不仅累及了家族的人,还让他至今也不被家族所容,无颜面对苏家的列祖列宗!
那一刻,她眼中的冷芒褪去,只剩下了无助的慌乱与彷徨,她不愿相信的后退着。
甚至是恐慌着后退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