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谁!”莫峥举剑对准苏闻的喉咙,眼中淡漠无比,与往常那个冲动鲁莽的他截然不同,语气带着一丝狠厉,“苏闻你真的不认识我了!”

苏闻听闻他的话,仔细辨认,从他已经完全变形的五官中拼凑着往昔之人的音容,蓦地他脸色瞬间发白,指着莫峥的手微微颤抖,“竟然是你!”

“看来苏相已经认出我了,那很好,你就下地狱去找萧怜衣那个女人吧!”莫峥说着对准苏闻的头斩了下去。

苏闻苍然后退,脸上冷汗密布。

“啪!”

幽静的静思堂内,苏珝错望着地面被砸成碎片的茶杯,有些难以回神。

“娘娘。”元香听闻声响,从外面跑进来,见到地面的残渣,再看苏珝错的表情便知是被子跌了,“您可有烫伤?”

苏珝错听闻元香的话,目光低着丝丝隐忍,亦带着许许悲伤,“元香,本宫要出去,今夜就要出去。”

正在查看她手的元香惊然抬头,望着目光幽深的苏珝错,片刻后道:“可是娘娘,陛下说了在他回来之前,您都要呆在这里,而且如今宫中不安全,您呆在这里才更安全。”

“宫中怎么不安全了?”苏珝错轻笑了一声,问道。

“之前苏相大人与莫统领不是说过了吗?钟覃还下落不明,外面还有不轨之人想要趁陛下不在对付诏月,自然是不安全。”元香低声解释。

“谁告诉你钟覃下落不明的?”

元香被苏珝错这句话问住,莫名的望着她。

苏珝错淡然的看着她,又道:“又是谁告诉你有人要趁着陛下不在,图谋诏月的,你只是一个宫女,怎会对如今的局势这般清楚!”

“奴婢……”元香怔了一会儿,神色如常的对答:“奴婢是听闻苏相大人和莫统领对您说的,所以才知道。”

“是吗?”苏珝错语调带着一股子嗤笑。

“娘娘,可不可以等陛下回来再出去?”元香望着苏珝错,目光中带着一股请求。

不管她是不是认出了自己,但是自己还是希望不要辜负主子与陛下的嘱托。

“你拦得住本宫?”苏珝错侧眼看了她一眼,语气含着轻讽。

元香见苏珝错拒绝,默默的垂首。

临出门的时候,她脚步顿了一下,望着黑衣人常在的地方,短短一瞬,又恢复如常,退了出去。

江水滔滔,奔腾不休,宁静的夜晚到了这里,就变为了喧嚣不已的闹世。

楚衔玉的军马刚到寒江边,暗沉沉的四周就突然涌现了一圈火把,他带的人只有四百人,路上汇合了一千二,所以现在他身边有一千六百人,但是对方似乎对他的人数十分了解,当他们的马停在这里等待其他人汇合的时候,立刻就涌了上来。

一把把燃烧得正旺盛的火宛若一圈火龙盘踞在他们四周,像是等着将他们一口口蚕食一般。

“楚将军,好久不见。”一声沉稳凛冽的声音盖过腾腾水势压了过来。

楚衔玉顺着声源的方向望去,却见整齐的火圈变了形状,一道披着皮裘的身影自后方走出来,步步稳健。

他的面容也渐渐映在了火光之下。

“云穹!”楚衔玉以为自己见到的会是白玉容归,不想见到的却是他。

云穹见楚衔玉十分惊讶,看了看他,嘴角扬起一丝似有似无的笑意,“楚将军,许久不见,还是这般风姿逼人呐。”

楚衔玉望着云穹,他是白玉容归的人,那么今夜的计划他应该是知情的,此刻他带着一千六百人,自然不能让其他人看出自己的意图。

所以他当即肃了眉目,“四皇子别来无恙,许久不见。”

云穹看了看上空,明明早该到的白玉容归,此刻还未至,那是不是代表自己可以帮他完成今夜的计划。

“楚将军,旧情就到此为止吧,今夜既然你来了,那云穹就得好好的招待你一番了。”

“哼!”楚衔玉不屑冷哼,“这是我诏月的地界,还轮不到四皇子说招待一说,再说你我本就是敌人,你这是入侵我诏月国境,与我诏月为敌,本将军不采,但是也由不得你一个外姓人来我诏月作威作福!”

云穹听着楚衔玉这番话,心头击起了一丝怒气,“这么说,今夜楚将军已经做好了各自为敌的准备了?”

“四皇子说话还是中肯些好,本将军本就是诏月的将士,你是西戎的皇子,你我之间除去敌对本无关系。”

“是本皇子的错,既然如此,你我也就无话可说了,今夜本皇子断不会让你阻止本皇子前进的!”云穹的话渐露杀机。

楚衔玉望着他,脸色有着不可动摇的坚毅,“那么就看四皇子如此拦住我们了!”

说着他坐在马上,“噌”的一声将腰间的佩剑拔了出来。

所有的将士看到楚衔玉肚动作,纷纷效仿,将剑拔出,高高举起。

“今夜我们要为守护诏月而战,我们的身后有着陛下,有着家人,有着好友,所以我们绝对不能蹦后退,大家可愿意随本将军战到最后一刻,拼尽我们的全力来保护站在我们身后的人!”楚衔玉望着云穹,声音虽不高扬,但是却字字扣心弦,让身后的人纷纷肃眉。

“我们愿意随将军战到最后一刻!”响应者高呼,齐声一致。

楚衔玉将剑缓缓放下,对准云穹之后,大声道:“战!”

身后的人立刻挥剑朝着就近的人冲了过去,为了陛下,为了家人,为了好友,为了身后千千万万的百姓,他们绝对不能退,退了这里的人就会毫不留情的踏破城门,欺侮他们在意的人,他们宁战死也不能让他们过去。

云穹见楚衔玉目光染杀气,执剑一跃,穿着银色盔甲的他仿佛是破夜的一簇银光,卷着凛凛寒气朝着他突破而来。

他不动如山,静默的望着楚衔玉,白玉容归没有说过对方的身份,但是楚衔玉在战场的名讳却十分响亮,而且他在诏月的地位与呼声直追两朝元老苏闻,与温陌君更是生死之交,地位这般超然的他到底有着什么原因让他不惜放弃这里的一切,参与到白玉容归的复仇行列之中?

这个缘由,他想不明白。

楚衔玉的剑淬着夜的暗,带着火的炙,破风斩影般的朝着云穹而去,上一次在景国他们虽然有碰面,但是两人却不曾交手。云穹身为西戎质子在诏月足足蛰伏了五年,才与白玉容归联手跟诏月翻脸,上次又以极其快速与心狠的方式夺下了景国,如今成为西戎最炙手可热的下任帝位人选。

白玉容归的能耐,他已经见识了,翻手风云变动,覆手战骨森森,那么云穹呢?

是白玉容归的棋子还是盟友,若是云穹也十分厉害,自己以后的路怕也会走得不顺当,他需要知己知彼才能大获全胜。

他等了那么多年,被白玉容归打乱了计划,已是不妙,若是再来一个云穹,前路危矣。

思量间,他的剑已经逼至云穹的面门处。

“四皇子!”云穹身后的人见此,大惊失色,出声提醒自己的主子拔剑敌对。

云穹不动如山,一派从容的望着楚衔玉。

楚衔玉微微一惊,不想下一秒握着剑的虎口传来一阵麻痹,定睛一看,就见云穹不知何时错开了身,身子还浮在半空,抬起的右手食指与中指还保持着并拢的样子,仿佛之前的那一拨内力震荡还有余温。

他脸色微变,不敢轻敌,剑在手中一转,再次破风而出。

云穹这才将手放在了腰间的佩剑上,目光穿过楚衔玉的身子遮挡不住的地方,望着已经被围拢却殊死拼搏着的诏月将士,眼底沉郁着难解的神色。

纵然已经被他的人围困了,那些人却仍不怕死的试图突围,每个人脸上有充斥着一股夜都盖不下去的希望,眼底燃着一簇簇对外敌的敌视,他目光看了看四周举着火把的人,这些东西是自己这边的人没有的。

可惜,这支将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的人,终究只能留在这里。

火光不动,照亮着刀光剑影的沙场,剑的银芒,血的赤红,夜的墨静,交织成为了沙场中最鲜明的色彩,后方的江水永不枯竭的往前奔腾着,如同一曲振奋人心的激扬曲调,回荡在了夜空之上,盘旋久久。

月色幽白,仿佛一个沉默的人站在天际,静静的观望着脚下这片风起云涌的土地。

诏月皇宫被蒙在了这片幽幽夜色之下,显得格外的飘渺淡泊。

苏闻望着逼面而来的剑,冷汗四渐。

莫峥望着剑尖已近苏闻的脖子,毫无内力的苏闻在他眼中就是毫无反抗之力的蝼蚁,眼底尽是得意。

然而变化也出现在那一时。

莫峥正要刺破苏闻脖子的剑尖突然被一道从旁边窜出的外力打偏,手中的剑被对方的力气过大而脱手而出,他怒然回眸,迎面而来的便是一记呼呼作响的腿风。

他收身往旁边一闪,躲开了。

也是这时,一直被他压制的苏闻得救,等他再回神看去的时候,苏闻的周围已经被一群蒙面的暗卫团团围住,足足有二十人之数。

“苏闻!”眼看着即将的手的猎物重新获得了生机,他恨得牙根发紧。

苏闻站在人群的后方,听着莫峥这一声咬牙切齿的喊声,轻轻的叹息了一声,“当初是我连累了你们,但是我也没料到你会这般恨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