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她感觉,苏闻有意在避讳楚衔玉,在这个关头若是诏月里还有内应,那诏月便是彻底垮了,待温陌君回来整个诏月就真的会变为一番焦土。
那时他定然会痛心疾首,继而勃然大怒,到时自己又该是被他放置到哪一个位置上。
她克制自己不要往下想,越想就越难有理智的决定。
“是,不知庄妃娘娘认为该如何抉择?”苏闻将决定权给了苏珝错。
楚衔玉微微色变,目光瞬间复杂。
若是苏珝错做的决定,之后若是他被查出是细作,免不了她也被牵连怀疑,如今的他已经被温陌君以弑君的罪名保护在了这里,为的就是不让她参与后面的纷争,只是想利用她在这里从而起到束缚外面的人为所欲为的目的。
他当时也是同意这个决定,所以才与温陌君演了这出戏的。
可是如今苏闻不惜抗旨,也要将她拉下水,说明苏闻已经怀疑了他。
然而接下来的局面到底会如何发展,他自己都难以把控,万一又她又被重伤,该怎办?
虽然他是破国遗留的第三代皇太子,有着复兴破国的责任,但是他也是一个普通的男子,有着七情六欲,有着喜怒哀乐,只是不逢时的便是能拨动他情绪的便是眼前这个倔强而又多舛的女子。
他同所有人一样,都想要给她最好的一切,不想给她留下任何的不快与伤痛。
苏珝错静默的站着,目光一直流连在苏闻与楚衔玉身上,想要从两个人的平淡表情上看出异常,但是两人都是心计深沉之辈,短时间的观望她无法看出任何的异常。
而她的沉默也牵引着对面两个人的心。
不长的沉默在几人的心头却恍惚的感觉过了半生,终于苏珝错开口了。
“衔玉,若我希望你领兵迎敌西戎,你可愿意?”
听到这个决定,听到她的自称,楚衔玉表情一僵,目光直直的望着她。
苏珝错见他不说话,默然的望着她,继续道:“陛下既然吩咐了你要保护诏月,你可会陛下失望?让我失望?”
毫无疑问,他自然不想她失望。
可是若他回来,那就是对白玉容归计划的破坏,更是对自己的计划的否定。
苏闻不疾不徐,站在一边,安静的等着楚衔玉的答案。
楚衔玉眼色几经沉浮,才缓声答:“好。”
只是这个“好”字,并非是答应,而是不得不说的谎言。
“衔玉,给我一个承诺,你会凯旋的,是吗?”苏珝错怔怔的望着他,殷切的问道。
楚衔玉眼含不忍,但是还是决定继续撒下去,“我定当全力以赴。”
苏珝错点头,望着苏闻,“听到这个答案,苏相可满意?”
“既然娘娘亲自开口,楚将军又亲口许诺,臣自然是满意的。”苏闻见苏珝错对他始终平淡,没有那份骨肉亲情,心头一阵刺痛。
苏珝错无声冷笑,对着楚衔玉那笑意才敛去了寒意,透着几分温软,“你打算何时启程?”
“既然是出征,自然是越快越好,晚一分都会有难以预测的危机。”楚衔玉见她眉目清亮,目光不由的柔和了些。
“那……你一路小心。”苏珝错不知兵家道理,但是楚衔玉已经有了准备,她也不好挽留,短短一言,便说了自己所有想要说的话。
楚衔玉点头,目光在她身上流连了数回后,才对苏闻道:“苏相,衔玉立刻要整装出行,就不与你一道回去了,衔玉先行告退。”
“好,将军先行,本相随后就到。”苏闻微微颔首。
楚衔玉的身影径直穿过苏闻走了出去。
苏闻转身正欲走,却被苏珝错的话牵绊了脚步。
“苏相费尽心思将让本宫想楚衔玉要承诺,难道不跟本宫解释一下吗?”
苏闻知道苏珝错的心思敏锐,但是不想她会这么迅速的察觉不妥。
“娘娘真的想知道?”苏闻侧目看去。
“不是想知道,而是本宫必须知道。”苏珝错望着他,凝声警告。
苏闻见苏珝错锋芒毕的眼神,不敢与之对视,重重吐出一口气道:“罢了罢了,心头压抑太多秘密,竟有些不能负担了。”
苏珝错心头猛地一凛,太多秘密!到底还有多少秘密是她不能知道的。
“错儿。”苏闻望着她,“这个时机能压制楚衔玉的人,只有你。”
苏珝错脸色一变,“为何要压制他?为何这个人只能是本宫?”
苏闻却只是淡然摇头,“之后的话待陛下回来时再给你解释。”
“苏闻!”苏珝错见他又只解释了一半,弄得她格外烦躁,不由的唤了他的全名。
苏闻却习以为常,“若是明日为父还能来这里,一定告诉你为何。”
苏珝错暗觉事情十分不妙,但是苏闻不肯说,而她关在这个暗无天日的地方对外面的事一无所知,她一怒,“将本宫放出去。”
不是商量,而是命令。
苏闻却淡着面容,躬身道:“是陛下将娘娘关押在此的,臣没有那个权利。”
“苏闻,你要知道本宫呆在这里,不是你们拦得住本宫,而是本宫不想离开。”
苏闻抬头看了看动怒的苏珝错,看了一眼别处,道:“不是娘娘不想离开,而是娘娘不忍为难他人。”
苏珝错看了看站在暗廊另一头的娇小身影,再次隐忍。
“既然娘娘决定不闹,那请娘娘好生等候,明日臣若安好,定来跟娘娘解释一切。”苏闻说着拘以一礼,随即转身离去。
他一离开,苏珝错的怒气就凝在心口,望着暗廊那头走来的元香,她的怒气被泄了,待元香走到牢门前,她才低声道:“元香,你是一定要看着本宫的,是吗?”
元香表情一愣,随即答:“是的。”
苏珝错听到这个答案,转身走到了床上,卷着温陌君的白裘就躺在床上。
“娘娘……”
“闭嘴,本宫要休息,什么都不想听。”
元香的话被苏珝错厉声打断,她只能沉默的站在门口。
苏珝错的手紧紧拽着温陌君的白裘,脸上是难言的痛色,温陌君你将我禁锢在这里,自己却离了宫躲避纷争,你真是狠心。
什么不离不弃,什么纵死不弃,都是鬼话!
天空虽然依然金光万丈,但是一团看不见的阴霾聚在了诏月皇宫之上,压得为首的几人心头难以平定。
而身处在皇宫中的另一人却比其他几人来得轻松,他就安然的呆在风露殿,纵然昨夜莫峥率人来搜寻了这里,却没能发现他的踪迹。
他披着红袍望着静思堂的方向,身形僵直,目光却倔犟的不肯移开。
“主子。”身后黑影无声无息的来到了他的后方。
“九虚,你看那边好美。”被九虚成为主子的便是白玉容归,他穿着一身红袍,那玉质天成,天人之姿的容色显得更加的动魄惊心,他长指一伸指着前方,那里金云跌起,金辉四射,天地一片辉煌。
九虚抬眼看去,一眼便看破了他的心思,“主子若是想去看姑娘,就不要压抑自己。”
白玉容归刚扬起的嘴角一下子就被压了下去,放下手脸上密布伤色,“九虚,果然还是只有你懂我。”
“主子既然在意姑娘,为何还要她被这样囚禁,为何不带姑娘远走,离开这里?”九虚已经不是第一次见到白玉容归露出这样的表情,一忍又忍,终是没能忍住。
白玉容归听闻继九虚的话,却笑了出来,“九虚,你可知不是本王不带走她,而是本王连自己都带不走。”
“主子!”如同寒烈于温陌君的相伴,他陪伴白玉容归已经十余年了,自遇上这位主子,他就知道自家主子有着常人不同的伤,有着常人不懂的痛,他也是花费了几年才知晓原委的。
以前他都不觉得自己的主子有什么错,但是当那个女子出现的时候,当那个女子站在了主子的身边的时候,他就觉得主子不一样了。
但是主子却为察觉,哪怕是现在他也不肯面对。
白玉容归听闻九虚大声的一喊,迎着阳光,绝世容光竟是一片惨白,他伸手按住自己的心口,那里不停在抽痛,整整一宿,他站在这里感受着越来越烈的痛意,都不曾觉得难熬,但是九虚一提到那个人,他却觉得有些承受不住。
“九虚,”他开口唤了一句,声音却十分虚弱,“云穹是不是到了寒江?”
九虚一听,目光一缩,主子还是决定一意孤行吗?
“是。”
“那我们旁晚时分启程吧,楚衔玉应该午后就会出行。”白玉容归放开了手,缓缓转身。
九虚这才见到白玉容归颜苍似雪,急忙上前搀扶。
“温陌君开始解毒了,很快他与本王都会自由了。”他伸手握住九虚伸来的手,轻声道。
“如此,主子就可随心而活了。”九虚也是高兴。
“九虚,你先回去吧,待会儿云穹的人回来接我的。”九虚将他扶在屋檐,他放开了九虚的支撑。
“可是主子,万一苏闻带人来了这里,你怎么办?”这段时间主子十分虚弱,内力全被封住,但凡一个身强力壮的人都可伤了他。
“弥罗在本王的身边,你尽可放心。”为了防止这个情况出现,昨夜他就要所有的弥罗都归了位。
“主子,真的不带走姑娘吗?”九虚听到弥罗归位,心头一惊,主子这次是真的不会手软了,但是他还是忍不住想问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