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坐着,思维越发分散,最后想到温陌君,心头一凛,不会是他出事了,他们才没心思找她吧?

想着这个可能,她不敢再坐,即使他们没找来,自己也要尽快上去。

这一次诏月损兵折将得不少,或许真的是腾不开人手找自己了吧。

可是伴随着起身带来的晕眩感让她不得不再次坐下,从被白玉容归悬吊在城楼后,她就不知道自己如今变为了何种模样。

想来必然是狼狈不堪。

重新靠着树干,闭上眼等待这阵晕眩感的过去,靠着靠着,便不知不觉的睡了过去。

迷迷糊糊间,她隐约觉得有一股念力接近了自己,幽幽转醒之后,她骇然发现一支羽箭从前方秘密缠绕的林中飞来。

几乎来不及想,她靠着本能避开了过去,那支羽箭稳稳的定在了她之前靠着的树上,箭尾发出嗡嗡的颤音。

“谁!”她顺着箭来的目光望过去,却不见任何人影。

与此同时,没有回帐休息反而站在外面继续观望天空的苏闻,眼中十分复杂,这里的人都十分确定蔓吟来了,还是昨夜就来了。

但是她派出来的人却一直不曾和他碰头,整整一夜的时间,凭着自己身上的某种特殊气味,那些暗卫不可能找不到自己。

而且直到现在还不曾回来,她到底在做什么。

突然他眼中光线一暗,心头浮起了阵阵不安,不再等待,他疾步朝着温陌君所在的营帐走去。

“陛下。”来到营帐之外,他站在外面对着里面的人行礼。

刚服完药准备躺下的温陌君听闻外间苏闻的声音,不悦的蹙眉,他来做什么。

鬼诣正要询问,却被他阻止。

“陛下,臣有要事禀告。”苏闻没听见温陌君的回应再重复了一遍。

温陌君重新坐起来,用着平静得近乎冷淡的声音道:“进来吧。”

“谢陛下。”苏闻上前撩帘而入。

“苏相急急前来,不知有何事禀告。”温陌君靠在榻上,气色虽然未恢复,但是神态上也恢复了几分精气。

苏闻不顾温陌君的冷淡,直接屈膝跪下。

温陌君一看,不由再次蹙眉。

“陛下,臣恳请陛下派一支五十人的士兵队伍给臣。”

“为何?”

“因为……”苏闻拱手,神色严凝,“因为臣要去寻……庄妃娘娘。”

本想出口的“错儿”在嘴间变为了这个称谓。

温陌君瞬间挺直了背,“你知道她在哪里?”

苏闻摇头,“不是知道她在哪里,而是知道蔓吟在哪里。”

“此话是何意?”

苏闻抬头看了看神色未变的温陌君,目光游离了一下,有些犹豫。

鬼诣听闻苏闻没头没尾的话,不由也将目光投了过去。

温陌君默然的盯着他,不着急插话。

“臣是想,蔓吟若是来了这里,必然会派人去找臣。但是臣至今没见到有人跟臣接线,臣便觉得不妥,想到了一个可能。”说着,苏闻的话便是一顿。

“继续。”温陌君见他神色有变,刚平定的心有泛起波澜。

苏闻抬起头,用着十分肯定的语气道:“这个可能便是蔓吟带来的人没有来寻觅臣的。”

“你凭什么会有此定论?”

“因为……陛下。”

“哦?”听闻苏闻的回答,温陌君意外的扬眉。

“若臣猜得不错,蔓吟在昨夜应该与陛下相处得并不愉快。”苏闻的声音依然肯定。

“那又如何?”温陌君心头一沉,隐感不妥。

“那么陛下以为,受伤的女人会有多少理智。”苏闻也不说透,暗示着温陌君。

鬼诣听后,惊讶的望向苏闻,两人皆是他的女儿,他对苏蔓吟了解颇深,对苏珝错却相知甚少,果然是厚此薄彼啊。

温陌君一听,淡然的脸色游一下子浮现了寸寸戾光。

苏蔓吟与阿错之间一直有着界嫌,在宫中她就恨不得让阿错消失在视野之中,昨夜的自己对她的厌恶或许让她对阿错的恨更是不可自抑,她已出去了好几个时辰,而来她带来的人听寒烈说有百人之多。听苏闻所言,这些人应该是去救他的,但是他却没见到,那么他们极有可能被苏蔓吟召回,或者直接派去寻找阿错了。

“你可是确定?”

“臣有六分把握。”苏闻垂下眼帘,若是之前他还有几分犹豫,但是听闻温陌君真的与蔓吟相处不快的时候,他的把握就多了一分。

当一个女子为了所记挂的人不愿千里的追来,得到却是对方另有所属的牵心与在意,任谁都会受不了的。

只是他更担心,蔓吟出去已久,若是真的被她找到,那错儿就危险了。

六分!

温陌君被苏闻的这个把握惊得心弦直颤,当即撩开被子,边起身边对苏闻道:“朕不给你人马,但是朕要带你亲自前去,苏相应该知道怎么辨别自己亲手训练的暗卫的踪迹吧。”

听闻他要亲自去寻,苏闻紧绷的心弦总算有了缓和的余地,“自然是知道的。”

“陛下。”鬼诣见温陌君再乱方寸的样子,不由得轻声提醒。

“你跟着朕一起过去吧。”温陌君见鬼诣想阻止,出言打断了他的忧虑。

如今的他用不了内力,身子就不会伤损过重,他只是想亲自将阿错接回来,受尽苦楚的她他不忍再让她颠沛流离。

鬼诣见一遇到苏珝错就格外坚定的他,知道不管自己说什么,他都不会改变想法,只得将所有药物带上,以免到时候手忙脚乱。

派人前去与楚衔玉接头,温陌君领着从军中挑选出来的二十个好手,加上苏闻剩下了几名暗卫,带着鬼诣与苏闻才赶了过去。

那时的楚衔玉正好早绝壁的一处隐秘小道中找到了一条印有脚印的小路,却不知那是白玉容归刻意让人留下的,而且九虚一直在暗中注意着他们的动向,见到他们发现之后,他便转身离开。

景国内宫之中,一处满园花色,绿树盎然的别院中,白玉容归一袭白袍,斜靠在软榻之上,眉目清美,五官绝世,眼波流转间生出了琉璃之辉,柔和而净透。

听完了九虚的汇报后,他寒着眉目,脸上笼着一层白霜,“既然他们找到了,那就不用再去探了。”

“是。”九虚点头,唇微闭后继续张开,道:“可是主子,苏蔓吟已经比他们先下谷。”

白玉容归听后,并未表现出太多的情绪,“凭她之力撑到温陌君的人,也不是难事。”

九虚惊讶的望着他,“难道主子忘了?”

白玉容归见他的表情,颇为不悦,“九虚,您越来越有人情味了。”

而他,不需要太多感情的人。

“是九虚失态,请主子责罚。”九虚低头认错,本不应该接话的嘴还是有几分迟疑,继而沉下气,再次启唇:“可是,主子您忘记了,您封印了姑娘的内力,现在的她就是寻常女子,怎会是那群百人之军的对手。”

原本神态慵懒的白玉容归瞬间起身,他的确忘记了。

九虚正好说完抬头,就见眼前的软榻上那个斜靠着的清美男子不知何时没了踪影,立刻回身望向院外的时候,只来得及捕捉一缕扬起的发梢,继而不见踪迹。

见到他这般大失方寸,九虚忍不住摇头,主子啊主子,你可知如今的你比我更有人情味啊。

外面阳光大盛,山谷丛林中却依然有些阴暗,错综复杂的树根与繁茂的枝叶将阳光挡去,只余下道道清浅的光线从缝间投下,微弱的光线将四周照得明暗不一,显得格外森寒。

苏珝错将警备之态提至最高,然而内力被封,她无法辨别出对方的方位,只能静站在这一处,等待对方的下一次攻击。

大概一炷香的功夫后,她所站的四周突然发出了一阵簌簌声,仿佛是有人踏着枝叶走过来一般,她心弦再紧,贴着身后的树身全神戒备的四处打量。

虽然没有内力,但是灵敏度她还是有的。

突然一道人影从她靠着的树上倒挂而下,本是悄无声息的,但是对方下来的时候拨开了头顶的一条缝隙,光束有变,苏珝错立刻往前跑了几步躲开了对方的那一击。

对方见她躲开,举剑再次斩了过去,苏珝错刚跑开还未站定,又察觉身后的杀气又至,心头警铃大作,身手敏捷的往另一侧扑去,对方再次落空,她快速的翻身站起,便见那人一身黑衣,只余一双同色眼眸在外面,这装扮有些熟悉。

然而对方不等她分辨,再次出击,她手无寸铁,只能不断的左闪右避的退着。

在周旋了三个回合之后,对方似乎知道她不能用内力的弱点,隔空一掌便将她扫了出去。

她承受不住身子往后飞去,撞到了腰粗的树身身上,落地时,一口鲜血猝不及防的吐了出来,让她觉得痛苦不堪。

黑衣人见她受伤不轻,给了她喘息之机。

也是在这个时候,苏珝错看到了他衣角处的一朵绣纹,瞬间想起了对方是暗卫,还是苏闻秘密训练的暗卫。

对方朝着她出手,毫不留情,不用多想必然是苏闻授意。

“苏闻。”她撑起身从地上爬了起来,伸手擦掉嘴角的血迹,望着黑衣人,对着空旷的四周低吼道:“你今日若杀不了我,我来日必让你生不如死!”

这时,一声轻灵的笑声在林中响起,幽转轻扬,清婉脱俗。

“时至今日,你以为你还有活路吗?苏、珝、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