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安石在中进士第四名后,被放到地方磨勘三年,就是那时写的《淮南杂说》,当时他经济不宽裕,这本书籍是手抄本,不能出版,加上战乱、保存不当,所以有些内容至今已遗失,但此书写出二十多年后,还有司马光对其念念不忘,说明《淮南杂说》确实写得好,有价值。
现在有大儒对孔繁忠的新作大加赞赏,这本书籍的价值就立即上去了。
一时之间,《孔氏杂说》成为了世面上的超级畅销书,加上首次印刷只有一千本,许多慕名而来的人买都买不到,更是有“洛阳纸贵”的趋势。
顾青云因为和孔繁忠是同僚和同科,有幸能得到他送的一本。
花了两天时间认真看完,顾青云不得不承认,孔繁忠写的内容字字珠玑,思想深刻。
方子茗看得比他快,就自动上门和他讨论。
“你怎么有空来了?”顾青云讶然,两人的妻子又是差不多时间怀孕,夏氏早三个月,方子茗对这一胎很在乎,如果没算错的话,现在夏氏已怀胎四个月,以方子茗的作风,这段时间他会经常窝在家里,轻易不出门。
往常都是自己去找他。
主要是他家没个老人在,方子茗总担心留她们母女三人在家,就算有下人,也觉得不可靠,会担心。本来轮到他请假回乡,就是因为夏氏怀孕,方子茗最后想了想,还是决定不回乡了,反而琢磨着把他娘请到京城来,现已经托人带信。
“还不是被这本书闹得?”方子茗很不高兴,拉开衣领,使劲地摇着折扇,气呼呼地说道,“你现在形势一片大好,本来大家都在讨论你的算学书和话本,还有你刚答应在皇家书院教书的事,结果孔繁忠的书一出,就抢了你的风头,我怀疑他们是不是故意的?还不要脸地吹‘其言与孟轲相上下’,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
顾青云愣了愣,过了一会才说道:“可是人家的确写得不错,你到底认真看了么?”
方子茗重重点头,见顾三元端上茶水,就朝他颔首打招呼,这么一打岔,怒气稍减,深吸一口气才说道:“看了,认真看了,老瓶装新酒,换汤不换药,还是儒家那一套。不过大约是被前朝和本朝天子暴打过一顿,儒家总算是有长进,没有前朝那种腐朽之气,还是有一点点新意的。”
顾青云默认,方子茗是实用主义者,虽说从小读四书五经长大,可要说对儒家那一套有多喜欢和认同倒是不至于。
自己和他一样,三观差不多,没有被洗脑得厉害,所以他们两人才能成为好友,无话不谈一直至今。
“我倒是觉得状元郎写得好,引经据典恰到好处,又有一定的创新,内容对皇朝的统治有好处。他们如今不反对把算学、律法等加入科举,就这么同意了,还为陛下的作为找到理论依据,这一点最好。”顾青云本来对这书没什么兴趣的,只是大家都看,你不看的话社交就不过关,跟不上时代。
不过看完后不得不承认对方拍马屁拍到点子上,本朝皇帝开国后没有加封孔子后人让一些人不由得慌了神,在和皇帝对抗失败后,他们能屈能伸,立马就调转车头继续前进,把自己曾经说过的话毫不犹豫地吞进肚子。
顾青云很支持这种行为,当然,如果工匠的地位能再提高一点就好了。不能老是往文科方面发展,科技进步才是第一生产力啊。
方子茗冷笑,想了想,不再说话。他沉默下来,开始喝茶。
顾青云见状,也从抽屉里拿出花茶来泡,一边冲着开水,一边想着书本的事。
不过这些学术上的争论不关他们的事,他们不感兴趣,两人的师长方仁霄也是明哲保身,没有过多地掺和进去。
“你这是哪来的茶?”方子茗调整心态,见顾青云没有和往常一样喝白开水,就好奇地探头看了一眼。
“这是菊花茶,这朵菊花值五十两银子。”顾青云端起茶杯,拿出自己的扇子扇了扇,语气很是感慨,表情颇为复杂。这算是物尽其用吧?不把它吃进肚里他都觉得自己亏大了。
方子茗斜睨他一眼,一脸不信。
顾青云撇撇嘴,没有解释,不信就算了。
“唉,多好的机会!这年头,有名气的人做事比没名气的人方便。”方子茗还是感叹。
“子茗,我记得你前段时间跟我说过,说我处于风口浪尖之上,还让我保持冷静。现在状元郎的事一出,不就正好合适吗?而且花无百日红,别人不可能一直把注意力都放在我身上,不是状元郎还有其他人。”顾青云安慰他。心里颇为感动,当时他的算学书被人称赞,自己也因为话本被广大群众知晓,知名度大增,只有方子茗告诫他。
只有真正为自己好的人才能在自己得意的时候,给自己泼冷水,告诫自己。
方子茗是如此,方仁霄也是如此。
听顾青云这么一说,方子茗也镇定下来,道:“你说的这些我都明白。既然你自己都不生气,那我也不必担心了。对了,你的第二册算学书写得如何?”
顾青云摇摇头,道:“还没写到四分之一,写这个最重要的是不能有错误,要求严谨,我要慢慢磨,免得以后出问题。”见茶水凉了点,就抿下一小口。
嗯,郁闷,没发觉味道有多好,白瞎了那五十两。
他不敢再喝,虽大夫说喝这茶应该没事,不过为了身体着想还是不要了。
“放在哪了?我看看。”
顾青云抬抬下巴,指向桌面。
方子茗站起来,走过去一一看过后,见找不到修改的地方,就放下草稿,叮嘱道:“不错,和前一本一脉相承,继续努力。”模仿岑侍读的语气。
两人大笑,笑过后又开始说起闲事,没过多久,见天色不早了,顾青云刚想留他吃晚膳,方子茗说什么也不肯,去见过方仁霄后,提着一罐酸梅,又一阵风似地骑马离开了。
顾青云站在门口送他,不经意间扫了一眼从他家门前经过的轿子,颇为纳闷:貌似最近自己家门口的人流量大增,让他都想在这里开店了。
不过好消息是,大概是知道他们不收礼物,还会把落在院子中的不明之物卖掉,得来的银钱都捐给京城西侧的养济院,家里突如其来的礼物就少了,这让顾家人松了口气。
实在是好端端地在家走着,一个不留神就被东西砸到,走路都得挨着抄手游廊的内侧走,这种日子可不大好过。
至于养济院是古代儿童福利院和养老院的结合体,由官府出钱设立的,主要是收容无家可归的老幼残疾之人。像顾青云等人,有钱除了去捐香火钱外,每月还会定额把钱送给养济院。他捐的那家养济院,还特意让方忠和顾三元两人分批去探访过,确定那里的管理人员没有克扣才捐的。
自从顾青云三岁记起前世的全部记忆,认定自己穿越后,他就觉得冥冥之中有一股他不了解的力量,以他知道的科学无法解释。加上他如今在这个时空生活得很好,尤其是考中进士当官后,为了自己的这份好运,他每个月都会把自己俸禄中的一部分捐出去,不多,每个月只有二两银子,有时多点,有时少点,但求心安,也想尽自己的一份心意。
中国的版图大,每年不是这里发生旱灾就是那里有洪涝,所以总会有一些人境遇困难,自己现在衣食无忧,最好还是回报社会。用迷信一点的说法来解释,这是一件积德的事,万一自己这辈子做好事,下辈子还能穿越呢?
想到这里,顾青云暗暗自嘲,觉得自己真是想多了。不过今天从方忠这里知道他联系的那家养济院最近经费增多,心里很是高兴。
接下来的几天,京城文人圈子的热门新闻还是聚焦在孔繁忠出版的《孔氏杂说》上,越来越多的人加入辩论,不过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本书的核心是正确的,是政治正确,除了那些不甩皇帝、坚持自我的人外,其他人大都是说好话,把这本书吹得天花乱坠,让顾青云等一干观众叹为观止。
期间,顾青云还接到谢长亭的信件,他和方子茗的态度一样,颇为愤愤然,认为孔繁忠这本书出得不是时候,影响到算学书的销量。
顾青云连忙回信安慰一通,心里一暖:毕竟好友们都是站在自己的角度去看问题。
不得不承认,这年头也是有炒作的,本身书本的质量是有的,再加上有那些名人背书。于是,《孔氏杂说》卖得更火了!现在文人之间见面就说起这本书,这已经成为一种时尚潮流,没有看过的人就觉得跟不上时代。
与此同时,孔繁忠的地位也是水涨船高,起码现在大家对他的印象更好了。
接着,皇家书院的院长就把聘书发到孔繁忠手里。在孔繁忠应承后,顾青云知道,自己在皇家书院又多了一位同事。
这是自己的熟人,而且孔繁忠不难相处,顾青云颇为高兴。
书院仍在招兵买马,顾青云和书院沟通后,知道小石头可以入学,心里就放松下来。尤其是到时陆煊也会入学,虽说年龄不同,不能在同一个班级,可到底有个照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