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说谭子礼?”方子茗听顾青云这么一说,反应非常快,话就脱口而出。
“你怎么知道的?”顾青云颇为讶然。
“我当然知道。你的书在松竹书斋摆出来售卖后,大伯就和他的老朋友说起这事,圈子就这么大,其他人很容易知道你的动向,只是一开始看不出什么来。”方子茗见太阳太大,就掏出折扇扇风,笑道,“之前我看过你写的,只觉得你写的书内容由浅入深,推导过程层层递进,颇有新意,但对我而言,这些内容太过于简单,就没注意看,你知道的,我一向不怎么喜欢算学,没想到竟然对院试会起那么大的作用。”
顾青云默然,他现在还觉得有点不真实,这事件的发展太出乎意料了,那位老童生的事迹十分巧合,书籍刚印刷出来三个月,就有了这例活广告,之后的书应该不愁卖了。
看来自己先前印刷的五百本很快就不够卖,应该会加印。京城在当代来说是个巨型城市,之前就统计过有五六十万的人口,现在几年过去,估计更多。
人多,就意味着商机大。
两人来到熟悉的饭馆用膳,跑堂的伙计一见到他们就热情地打招呼:“顾大人,方大人,还是老样子?”
顾青云两人点头。这店子的面积较小,胜在干净整洁,环境不错,尤其是这里的面食堪称一绝,让人百吃不腻,价格还适中。天天去酒楼吃一般小官的荷包受不了,所以这间小店子的生意非常好,就是位置偏僻一点。
“好嘞!两碗阳春面,一碗加辣,一碗不加辣!”
给两人倒了两杯凉茶后,方子茗左右张望了下,他们出来得比较迟,现在店子里已经没多少人,于是就继续低声说:“你的书刚一摆出来,谭子礼就知道了,接着他就开始跟别人说自己要写诗集,收录他从小到大写的诗赋。我半个月前已收到他的大作,不单是我,几乎整个翰林院的人都收到了。”
顾青云想起刚才摆在自己办公桌上的那本诗集:“……”
“他岳父是国子监祭酒,认识的人多,加上谭家的影响力,翰林院还有几个人捧他的臭脚,把他夸得天花乱坠。你看吧,文坛很快就有他的一席之地了。”方子茗语气不以为然,神态轻慢。
“大家都是同样的品级,何必矮他人一头?”方子茗只觉得不可思议。
顾青云清楚方子茗和谭子礼不大合得来,所以对于他的语气不以为意。
“同样的品级又如何?背景不同,前途不同,人各有志。”顾青云摇摇头,“那楚瑜就没动静?”这几年因为他们那一科的状元孔繁忠独来独往,只钻进书堆一心沉迷于做学问。他不管,楚瑜就显出来了,因为家世好,为人做事八面玲珑,很是笼络了几个人。
顾青云没有强烈的升官*,不想去讨好他人,就一直游离在这些小团体之外。事实上,他应该属于中立派,没有太大的野心,平时除了必要的应酬和工作,更多的时间花在写书、家庭上。
所以即使他对楚瑜没有什么恶感,也只是维持着一般的同年关系。
“他升官了,左赞善,去了詹士府。”方子茗语气淡淡的,“你今晚回去赶紧看邸报和小报,我把这三个月发生的事都整理好了,放在外书房那里。”
詹士府是负责辅助太子的机构,左赞善是从六品官员。
顾青云一惊,没想到楚瑜会去詹士府,不过想想他离京时楚家和太子母族联姻,就了然。
太子现在才七八岁,已出阁读书,大皇子依然默默无闻,加上皇帝对皇后的敬重,几乎所有人都看好太子的未来。
当今陛下就是依靠自己嫡长子的身份团结一帮人,并最终登基,他对嫡子有天然的好感。
所以詹士府还真是个热门机构,楚瑜选择那里是很多人羡慕的事,谁不想和下一任皇帝提前打好关系?
“接下来你有何打算?”方子茗手持折扇,轻敲桌面,打断顾青云的思绪。
顾青云想了一会,道:“还会继续写算学书,我还没有写完,这次要花的时间没有第一本长了,写第一本时我首次写这种,花费了很多心思。现在有经验,以后的速度应该会加快。”趁着他现在的书有热度,自己又有精力,当然要继续写。
而且他还打算在今后的生活中努力寻找机会学各国语言,等以后航线开通,和外国有交集,他就把外国的一些书籍作品翻译过来。
想到要开始学英语、荷兰语、葡萄牙语等语言,顾青云的脑袋似乎就疼起来。即使他在现代学过英语,但现在的英语和后世的不同,那就相当于要重新学习。
唉,谁让自己不会造船设计武器之类的,连改进一下织布机和印刷流程都不懂,早知道自己能穿越,学农都比学计算机好。
“你的想法是对的。”方子茗赞同,不过转念一想,又小心翼翼地问,“那你的话本呢?还写吗?什么时候写?”最近市面上的话本他都翻看过了,能让他买回来看的少之又少。
如此一来,休闲时间又变得无聊起来。
顾青云白了他一眼:“都是当爹的人了,怎么还那么喜欢看话本?幼稚。”
方子茗的脸顿时沉下来,收起折扇,冷哼一声,故意不看他。
顾青云顿感失言,怎么能说出实话呢?于是忙赔礼道歉,伏低作小,方子茗这才假装原谅他。
两人相视一眼,突然哈哈一笑。
看到方子茗脸上露出的笑意,顾青云心里极为欢喜。能在这时代交到几个好友是自己的幸事,这让他忍不住想起已经算是绝交的赵文轩,有时心里面偶尔还会闪过一丝怅然。
这时候,他们要的面端上来了。闻到这扑鼻的香气,两人没有再说话,不约而同地动起筷子。
顾青云不太喜欢中午到外面吃饭,打算明天就开始让下人送午饭过来,恢复之前的送饭模式。谁让昨天晚上老师说中午不用给他送饭,自己嫌麻烦就跟着说不要呢。
咳咳,当然,最主要的原因是他想念店家的阳春面了,这面条劲道,味道醇厚,吃起来口齿留香,回味无穷,非常合他胃口。
吃完饭回到翰林院,顾青云躺在自己买来的躺椅上休息了半个多小时,等杂役把他叫醒后,额头和后背都出了一身汗。
天啊,已经过了中秋,天气怎么还那么热?家里的冰还不知道有没有?
没再多想,顾青云洗了一把脸清醒一下,刚坐下来,就看到谭子礼来上班了。他住的地方离这里近,每天都可以回家午休。
两人见礼后,各自办公。
谭子礼瞄了一眼自己的诗集,又看看正埋头查阅资料的顾青云,抿了抿嘴,没有说话。
下午散值时,顾青云把自己用过的毛笔洗好后,刚准备回去就见那本诗集还静静地躺在自己的桌面上,想了想,还是把它拿起来,准备带回家慢慢看。
万一写得好,对自己可能会有帮助。身处在这个文人圈子,诗词是要写到老学到老的,诗词相和就相当于现代的唱歌,谁不会唱一首?有时候还要和别人合唱。
回到家,顾青云马上去找爹娘,竟然没能找到他们。
“薇儿,爹娘呢?”
简薇正在指挥丫鬟分派礼物,闻言就笑道:“跟三元去接小石头下学了。”
顾青云这才想起,这是他们早就决定好的。
他又在后院转了一圈,发现他们卧室的摆设已经搬走了,正房现在留给顾大河和小陈氏,他们搬到左厢房,孩子们睡在他们隔壁。
这才一天的功夫,简薇就把事情处理得井井有条。
等下人退下后,顾青云挨着她坐下,摸摸她垂下的发丝,笑道:“薇儿,你真能干。”昨天他们回来,家里的下人不知道顾大河他们跟着上京,房子就没动。加上大家旅途疲惫,他爹娘坚持要在客房睡一晚。
简薇正在抄写礼单,一听到这话,忍不住转头白了他一眼:“就会油嘴滑舌,这算什么能干?你的标准太低了。”
顾青云嘿嘿一笑,想了想,就问道:“爹娘还习惯吗?”
简薇的笔顿了顿,思考一会才回道:“看起来还是有点不适应,不过公公在书房看书,婆婆一直和外婆在闲聊,有小鱼儿在,不愁没事做。”
“小鱼儿也快长大了。”顾青云喃喃说了一句,想到昨晚简薇和自己说的话,她想再生一个孩子。
再生一个?说实在的,顾青云不太乐意,因为他已经有两个儿子了,再生一个的话,简薇要怀孕生产,万一有危险怎么办?这日子过得好好的……
想到这里,顾青云又觉得自己想太多了,乌鸦嘴!忙暗自呸了一声。
而简薇坚持还要再生一个,她对方子茗的两个女儿眼热得不得了,尤其是现在方子茗的妻子夏氏又怀有两个月的身孕后,更是坚决。
最后没办法,两人通过商量决定顺其自然,怀上的话就留下来,好好抚养。
“夫君,你看看这些礼单。”简薇停下笔,把一叠礼单递给他。
“你办事我放心,这些都是亲密的朋友,不是很严格的。”顾青云说了一句,不过还是把它们接过来仔细翻看。
一般而言,只有涉及到他的上官和同僚等不熟悉的人,才需要他们两人共同研究决定。
他们这次回乡,带了一堆的越省土特产回来,肯定要分给其他亲朋好友,也昭示着他们已经回京,可以走动了。
他相信,只要他的特产送上门,明天后天谢长亭就会找上门了。
“这是我奶奶腌制的酸菜和咸鸡蛋,我记得小宝非常喜欢吃,回乡之前他还和我说起,要送上两坛子,”顾青云仔细看了看,就准备增加这些。
简薇皱皱眉:“这不好吧?”她总算是明白夫君为何要千里迢迢把家里的这些东西弄来京城了。
“没事,反正是土特产,指定给小宝的。”顾青云不以为意。
“好,夫君说了算。”简薇见他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就拿礼单过来填上一行字。她突然觉得自己夫君脸皮挺厚的,想想侯府平时给自家的节礼,再看看自家给别人送的礼,总有一种占了大便宜的感觉。
“还有,把我带回来的那颗石头添上给谢长亭,上次我听他说在收集好看的奇石,我们这颗石头可是我在河里精挑细选,走了这么远带来的,相信我的眼光,哈哈,他应该会喜欢的。”顾青云不由得笑起来。
谢长亭的爱好还是挺广泛的,现在不能轻易公开唱戏了,就开始迷上其他东西。有段时间他还喜欢去买古董,被人骗了几次后就下定决心不再涉足。不知为何,现在竟然开始喜欢奇石,真是想一出是一出。
不过他这种生活状态,顾青云心里是略微妒忌的,这家伙过得也太悠闲了。
他决定了,自己被娘子逼着生三胎,那下次和他见面,也要跟他说起生二胎的事才行。
两人说完礼单的事,顾青云这才有空闲翻看谭子礼写的诗集。
先草草看了一遍,顾青云暗自点头,谭子礼的确是有才华的,他写的诗集比自己水平高很多,尤其是其中的一首,水平更高。而仔细一琢磨推敲,貌似有几首诗是暗暗讽刺当前一些事情的,行为颇为大胆。
想到这里,顾青云赶紧细细再翻看一遍,这家伙不会在诗集里暗暗嘲讽自己吧?
“薇儿,你也看看。”找了一遍只找到一首似是而非的诗句,他琢磨了一会,递给简薇,“你帮我看看,谭子礼这首诗是不是有什么特殊含义?”
简薇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接过来后仔细看了下封面,不解地问道:“怎么最近都在写诗集?小姨夫那里今天也送了一本过来。”
小姨夫?这不是张修远吗?难道他也写了一本?不过他想起这事张修远早就说过了,只是他说了有几年,没想到现在终于出版了。
郁闷,最近京城的官员到底怎么了?官员出书不出奇,可怎么大家都一窝蜂地出书?真是的,他好不容易才出了一本,其他人也跟着出了,难道最近出书是流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