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的时刻要来了吧。
心底升起一股真切的绝望,罗深浑身不可抑止地轻颤着。
明明知道这是必须要走的路,为什么现在还这样不能掌控情绪?她本就不该怀着希望的啊!
“罗秘书,”林双月进来叫她,“总经理找你,打内线了。”
罗深“噢”了一声,忙伸手到水龙头下,用凉水冲走手上的颤抖。
她又磨了几分钟,做了几次深呼吸,感觉头脑不再那样昏沉了才敢去敲总经理室的门。
莫司晨仍坐在之前的位置,莫振南和莫楚雄已经走了。
他目光奇特地望她,她脸色比方才更苍白了。
“你脸色怎么这样差?”他皱眉,“白得象纸一样。”
她勉强地牵唇,“总经理有什么吩咐吗?”
她站得有些远,不敢太靠近他,她的声线是满满的无力感。
他正想说话,办公桌上手机此时却响了铃音,他过去接电话时朝她挥了挥手,要说的话也便这样忽略过去了。
罗深刚在位子上坐下来莫司晨就开门出来了,臂上搭着风衣,他看一眼罗深道:“我去春溪,时间提前了。”
罗深忙站起来,目送上司出门了才颓然坐下。
她努力集中了几次精神才勉强将思绪放回到工作上来,但又快到午餐时间。
这个早晨看来是要白白浪费掉了。
莫司言的门突然开了,他探出个脑袋来,看到罗深时眼睛一亮,“罗秘书,跟我去个地方,保证开心。”
罗深勉强地朝他挤出一个笑容,“现在哪里还会有保证开心这种事。”
莫司言却未让她犹豫,拖着她就走,她甚至连手机和包包都没有带。那就索性不带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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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汇合地点,方凌生再见莫司晨,对这个年轻人多了些探究,坐上莫司晨的车后,他终于忍不住问道:“莫总现在出行都不带秘书了吗?”
莫司晨笑笑道:“方助理不是也没带吗?司晨怎敢?”
这句司晨怎敢,显然是将自己降到了晚辈的位置,方凌生不禁又瞧了驾驶座上的年轻男人一眼,心头掠过一丝微妙的怅然。
“许多日子不见罗秘书了,她还好吗?”方凌生没有掩饰,直接询问,莫司晨对他怀着成见他也是知道的。
果然,年轻的企业家脸上不悦,“谢谢方助理的关心。”他没有回答问题,想就这样敷衍过去。
方凌生本就未抱太大希望得到答案,又换了话题道:“我听说,莫总的婚期定了,五一离现在也就一个多月时间,可真是仓促啊。”罗深怕是再也没有机会了。
莫司晨失笑,“方助理的消息真是灵通,这个日期是今天早晨才刚刚定下的。”
方凌生一愣,“呃……真是突然。”
这样的谈话内容很松散,车内的两人都抓不到重点,一个想探听罗深,一个又极力避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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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司言说的一个地方,原来是津海大学,大家简称为津大。
“司言副总是在这里读的大学吗?”罗深随着他进了校园,身边穿梭来往的年轻学子们令她觉得自己太老成了。
莫司言信步走着,看似没有目标,一双眼睛却在人群中不停睃巡着,一边漫不经意地答:“是啊。哥哥们都是出省念的大学,到我就只能在省内了。罗秘书的大学在哪里念的?”
罗深也东张西望,“海城。”
莫司言目光突然聚焦到她脸上:“海城?哥是在海城F大,你不会也是吧?”
罗深淡然点头,淡然地答:“是,F大。”
莫司言惊讶地“啊”了一声,重复道:“F大!你们原来就认识吗?”
罗深转头瞧着她,笑得奇特:“不认识。司言副总,你来这里是不是找人?”
莫司言忙摇头,脚步一转,“走,我们再当一次学生,吃一次食堂。”
他说的食堂,不是学生食堂,却是教师食堂。
罗深暂时将心头沉重压下,跟在莫司言身后排队取餐,身旁的教师们个个都看起来学问满满,她有些好笑。
然后她感觉有一双目光一直在关注着她这边,转头去看又没有找到,等到端着餐盘坐下,她立即发现远处靠窗位置上的一人正瞧着这边,忙捅了捅莫司言。
莫司言一口饭正吃到口中,被她指了方向,目光往那边一瞧就被噎住了。
那是一张素净的脸,戴着黑边的眼镜,干净的长发披在肩头,看到莫司言望过去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罗深发现那个女孩顺便也将自己恨了进去,朝莫司言笑道:“你完蛋了,以后有你苦头吃的。”
莫司言直视着那边方向,似笑非笑,“因为她吗?我才不会。只有她吃苦头的份。”
罗深眨了眨眼睛,故意朝他靠近了些,果然看到那边的女孩眸光一闪,咬着唇紧紧抓着叉子。
“行了,我知道了。”罗深坐正了用餐,“以后出问题了可别求我。”
莫司言有些得意,凑近罗深低声道:“她比我大。我不喜欢姐姐。”
罗深却打击道:“是吗?但我觉得你看起来更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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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司晨虽然对方凌生成见极深,但方凌生的专业和敬业他却不得不钦服。
在工地如此,回到村子里也是如此,除了带着考察工地的任务,他还要考察民情,了解民生。
韩礼之自然是村里的代言人,向市领导说明辰东计划开发的项目中村民参与率占了百分之八十,还多次提到是“罗秘书说”,这不得不令方凌生格外注意。
“罗秘书?罗深吗?”他问韩礼之。
老人家点头,“是,这孩子可真有心,这次她又没来,可惜了,我又存了些野灵芝想给她呢。”
方凌生玩笑道,“老人家这样喜爱她,不如认了做女儿。”
一旁的莫司晨突然看过来盯着他们。
韩礼之也哈哈笑道:“我倒是钟意,这样她就多个娘家啦,但恐怕罗秘书不愿意呀。”
“我想,罗秘书并不需要。”莫司晨不冷不热地道。但是多个娘家那句话却令他心酸。
方凌生握了握老人的手,“谢谢你这么关照她,那么,这次我们就先到这里,下次再来时希望罗秘书也能同行。”
他没有再理会莫司晨的冷脸,转身走向村口,心头是沉沉的怅然。
多个娘家?现在那个孩子连一个娘家都没有,而她已经被人利用来诟病他。
“莫总,”方凌生来到车边,回身严肃地望着莫司晨,“罗深在你心里是怎样的存在?你明明已经婚姻明确,却又这样与她不明不白,你到底是以什么身份?”
莫司晨讽刺地一笑,“方助理又是以什么身份?已经有传言流出,难道您还不打算停止吗?我虽有婚约,但我在法律上毕竟还是自由的,我与罗秘书可以有无限种可能,但方助理却没有这样的自由。”
这样隐隐含着挑衅的话令方凌生大大吃惊,烔烔的目光在莫司晨脸上扫来扫去,许久才道:“难道,你有毁婚的打算?”
莫司晨打开后座车门,“请您上车,方助理。我们不适宜再谈罗秘书。”
“一会……”方凌生抓着车门边犹豫道:“可否让她与我们一起晚餐?”
莫司晨坚决地道:“我陪方助理就好。”这一天,他越来越觉得方凌生对罗深有一种奇特的感情,说不清道不明,明明知道不可为而为之,并不是方凌生的作风。
他想对罗深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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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天都是郁闷的,莫司晨回到家时被大哥拦在院子里。
“司晨,你怎么这么草率?为什以把婚期定得这样近?”莫司民脸上是深沉的不理解,“叶佳眉真的不适合你,她有太多私心,也不适合辰东。”
莫司晨心底有些暖暖的感动,“大哥在担心我,这个我是知道的。”
大哥有些激动地摇撼他,“你是不是不清醒?你明明对罗秘书……而她也是那样的……在意你,你们才是适合的一对!”
“大哥,”莫司晨仰头,眼中掠过一丝温热,“结婚那天,我与罗深之间的感情,要么同生,要么同死,我想看看是哪一种可能!”
“司晨!”莫司民气恼了,“你要拿结婚来做试验吗?你想过后果吗?同生就罢了,万一是同死,你又要如何自处?”
莫司晨双手扶在大哥肩上,脚下有些虚浮的摇动,“我不知道,大哥,或许会疯掉吧,大哥,走到这一步,一步一步都不能抹掉不能回头,我真的不知道……”
莫司民吃惊地,看到了兄弟眸中突然滚出了泪,他心头跟着澎湃着酸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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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早晨的部门会议召开得急,罗深离开时没有带走手机,莫司晨路过她位子前恰听到熟悉却又叫不出名字的乐曲,手一伸就拿走了手机。
看着总经理关上了门,王书瑶惊得下巴险些掉了,“总经理为什么要拿罗秘书的手机?上次也是……”
黄文静忙得没有看到这一幕,并不能体会王书瑶的疑惑,不经意地接话道;“谁知道呢?总经理对罗秘书是很特别的。”
很特别的?王书瑶眨着眼睛回头看林双月,后者却双手连摇,“不能八卦上司。”
门里,莫司晨看着来电人的名字:于珈。
好久不见这位了,顺便想要问问培训的进度,他手指要划过接听,来电却已经结束,想必是对方不耐烦等了。
但是屏幕上的短信图标却闪了两下。
他本不想这样偷窥秘书的信息内容,但却就那样解开了屏幕锁,点开了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