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会儿,南洋集团的专属律师就开车来接沐凡了。其中一人给了她一身衣服,让她佯装成律师和他们一起去检察署。
沐凡看着眼前这个颓废的男人,满眼血丝,面容疲惫,心里不免有些感慨。这个曾在商场如何如何得意的男人,此刻像是被折翼的老鹰,失去了昔日的风光,还十分窘迫。
“易先生,我们两年前见过。出于礼貌,我还是再自我介绍一下吧,我叫沐凡,西横街18号咖啡馆的店长。”
“呵呵,沐小姐,我当然记得你。2年前的金融案件,我们算是交过手。你很聪明,很有才能,当时我还想高薪聘用你来我南洋工作呢。这次,又有何指教啊?”易向南的语气出奇的平静,倒没了之前的怒气,这一点让沐凡有些意外。
“许克成因为是政府要员,被单独看押,他和你的情绪可是大不一样啊,一直在骂骂咧咧的,才消停下来。你,怎么这会儿这么平静啊?”
易向南没有立刻说话,他环顾四周,冰冷灰暗的房间,只有排风口那一丝光亮,可这奢求的光亮竟然那么刺眼。
刚刚被带到这里的时候,他见到了一样被带过来的许克成,和他一样狼狈,整个人精神涣散。只有两人见到时,许克成怒目而视,像是要吃了他。这样的许克成,20年来他第一次见到,他为什么不是以前那样胜利者的姿态?难道不是他做的吗?
商人天性敏感,直到刚才,他想起了一个人,那便是他等不来的展风。那个熟人的儿子,也叫展风。想到这一点,在联合之前他极力促成南洋和××企业的合作,宴会上曝光的录音,这一出好戏似乎都说的通了。
“呵呵,愤怒有什么用?这一切都是我自己的罪孽,是我的错是我致使这一切发生了。这是报应,终于来了,终于......来了。”易向南的声音渐渐减弱,他的嘴不断轻声说着“报应”两字,整个人像是魔怔了一般。
但即便如此,沐凡还是得询问他20年前的那件事,“20年前的一个雨夜,一个叫展成杰的人出了车祸,身上被捅了三刀。处理案件的警察却把它当成简单的交通事故处理,经手治疗的医生只注明送医的展成杰身上的伤是车祸留下的,但医院网络数据库里写的是车祸造成擦伤,身上三处是致命伤。你们不是兄弟相称吗?怎么他出那么大事,你一点都不关心,只顾你的南洋集团?连同他带重伤,一家三口出国,你都没去看过。”
“够了,沐小姐。不要说了!不要说!求你......不要再说了。”易向南有些空洞的眼睛渐渐回神,在听到“展成杰”这三个字时,他有些抓狂了。但片刻之后,易向南失控的情绪慢慢平复,他的声音带着一阵一阵的悲伤。
“好,旧事不谈。那,易先生可知道,展风,是你曾经一起打拼的好兄弟展成杰的儿子。他,是来复仇的。”
沐凡以为易向南还会有一些什么大反应,可奇怪的是,他只是笑了笑,眼底不起一丝波澜,如一潭死水。正在沐凡疑惑时,陆菲的一条短信,让沐凡觉得可以刺激一下易向南,说出些什么。
“展风要收购南洋集团,他说他要拿回自己的东西。易先生,即便这样,也还不说吗?”
易向南慢慢抬起眼眸看了看沐凡,而后发出一声悲凉的笑声,缓缓说道:“早在他回国前,他就给我发了一封邮件。邮件里面详细说明了××企业打算在亚洲区建设子公司的计划,当时,我正在帮许克成开发林区的旅游景区,但受到了大批原住居民的投诉和闹事。他的出现可以让我暂缓这个开发项目,甚至可以不用开发,我多年来被积压的情绪似乎找到了出口,我动心了,况且他能力出众。现在回想起来,倒是有几分他父亲当年的风采,我想有这样一个女婿也不错,不用事事靠着他许家。后来,芷晴带他来见我,我当时就觉得他长得很熟悉,可就是想不起来是谁。他是展成杰的儿子,呵呵,我早知道会有这么一天的。”
之后,易向南不断重复这一句话,“是报应,是报应......”沐凡思量半刻,觉得问不出什么,就对易向南施了术法,鲜红色的双瞳催眠着眼前死气沉沉的男人,沐凡看到了20年前那个雨夜发生的场景。
20年前某雨夜。
喝了酒的易向南刚从饭局脱身,他心里是烦闷复杂的。白天设局逼展成杰交出股份的场景如此清晰,他是利欲熏心了吧,可现在也回不了头了。路上没什么人,易向南看了看时间,已经11点了。随后,便驱车离开。
没过多长时间,易向南突然觉得脑袋昏昏沉沉的,加上雨水打在挡风玻璃上,路灯昏暗,有些恍神。眼前的景象虚虚幻幻,以至于没有看到拐弯口儿突然冲出来的人。
“砰”的一声,似是撞击重物的声音 ,易向南下意识踩了刹车,看到眼前的景象,他有些清醒了。地上的那个人,是如此熟悉,他慌乱地下了车。
“展,展成杰......啊,血,怎么那么多血?你,你说什么?你醒醒,喂!展成杰!”
黑暗的树影中,走出来一个人,穿着黑色的雨衣,不紧不慢的脚步声伴随着雨声,在这寂静的夜里,显得那么刺耳。易向南转身看去,满眼惊恐,黑色鸭舌帽下是一张冷静得可怕的脸。
“易老哥,你撞死人了,没有减速没有刹车,就这么“砰”的一声,哈哈哈哈......”
“不,不是我,他身上有伤,不是,我没撞死他......我没有。”许克成饶有兴趣地看着眼前慌张无措的男人,那眼神在沐凡看来,他就像个王一样,看着濒临死亡的奴隶,越来越兴奋。
“老哥,这里只有我能救你。以后啊,就给我做事吧,顺着我就不至于落得他这样的下场的。”
“什,什么?是你,是你捅了他,他都已经交出股份离开公司了,为什么要做到这一步?”易向南愤怒地抓着许克成的衣领,眼前这个人,不是人是魔鬼。
“因为他,拿了不该拿的东西,他该死!倒是你,别这么大火气,我要提醒你的是,这辆车确确实实撞了展成杰,他身上的刀伤,只会是肇事司机撞了人,心慌之下起了杀念造成的。你觉得以我的能力,把事情全推给你,会是什么难事吗?”
“你,你设计我!”
“呵呵,你非要这样说,我也承认,饭局上,小张给你敬的酒,里面加了点好玩的东西,效果还不错,展成杰这一下,撞得可不轻。不过,酒已经处理掉了,你就是想以此为理由推脱,已经不可能了。”
许克成将抓着他衣领的手拉下,理了理自己的衣服,拍了拍易向南的肩膀,“之后会有人来接你走,肇事司机我会去找人扛下来,至于你,该怎样生活就怎样生活,做好你的总裁就好。”
在那之后几天,易向南都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他不敢去公司,他感觉哪里都有一双眼睛看着他,那是展成杰那晚倒在地上,看着他的眼神。待他缓过几天后,才得知展成杰一家已经出国了。
沐凡看着眼前睡着的中年男人,心想这一切都源于人心的贪婪,利欲熏心,鬼迷心窍。易向南每年汇款给展成杰的妻子刘琳,是出于愧疚,是他良心在谴责,刘琳应该早就知道汇款给她的,其实是易向南吧。
之后,沐凡跟着他去往审讯室,走了一会儿,易向南突然停下了脚步。
“沐小姐,我知道,你不是普通人。南洋这次可能会完,芷晴是个孝顺的孩子,我请你陪她挺过这段艰难的时间,我是罪有应得,我对不起她们母女俩。”
之后,易向南和许克成陆续被带进审讯室,两个曾叱咤风云的人,看着彼此,易向南只说了一句话:“他回来了,回来复仇了,你瞒了20年的秘密,呵呵,终于要曝光了。”
被激怒的许克成想冲过去打他,被紧紧拉住。随后,易向南发出一声长笑,似乎是一种解脱,一种从未有过的心安。沐凡看着,突然觉得异常可笑,一个曾得意官场,一个曾驰骋商界,都应是佼佼者,可为了人类那可笑的欲望,弄得两败俱伤,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夜晚,起风了。
刚接到李子寒的电话,他已经见到刘琳了。只是8年前,刘琳的双腿开始肌肉性萎缩,现在只能依靠轮椅走动,展风将她安置在敬老院里,请了3个护工24小时陪着她,日子过得还算舒适。
据李子寒说,展风虽然与易芷晴交往了三年,却并没有告知刘琳,当李子寒将展风回国所做的一切告诉刘琳时,刘琳一直重复着:“错了,错了,是我,错了......”当李子寒说起易向南、许克成时,刘琳告知,易向南是背了黑锅的那个,20年来他一直在赎罪,错的人是她,是她和许克成联手害死了自己的丈夫,害苦了自己的儿子。
沐凡挂电话前,让李子寒带句话给刘琳,“真正的救赎,是要勇敢面对自己曾犯下的错。展风他,不应该成为复仇的工具。”
第二天,陆菲急匆匆地跑到店里。
“你不应该陪着易芷晴吗?怎么回来了?”
“姐,展风把易芷晴囚禁在家里,今天去南洋集团闹事,逼着公司几个高层签字,让他们同意收购南洋。要不是检察机关说要调查公司的资金流动记录,现在,南洋就是他展风的了。但这只是时间问题,我们,我们得赶在他收购之前阻止他。”
展风动作很快,他现在像是觊觎笼中鸡的黄鼠狼,人一走,他就要开始掠杀。但沐凡得等,等最后的一张王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