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先回去,只要你不出现,他们不会把小兰怎么样的!”李二壮劝到。
“以前,你们从小野泽川那里救出过你们的人吗?”长虎突然问道。
“没有,小野泽川是宪兵队的队长,他们的监狱就在宪兵队里面。”李二壮如实说道。
“那就是说,小兰要么死在外面,要么死在里面了?”长虎有一点神经质的问道。
“我们回去想办法,别犯傻。”
“我不会犯傻,我知道我过去就会被抓,然后他们会让我看着小兰被那群矬子糟蹋,然后再枪毙我。”
“谁跟你说的?”
“去年在城里,钱叔跟我说的,板石镇的煤窑老板给你们送粮食的事让小矬子知道了。”
李二壮沉默了,煤窑老板的事他也知道,他本来想着把长虎哄回住所,然后叫人把他打晕捆起来送回秃秃岭。可现在看来,不可能了。
“那你打算怎么办?”李二壮继续问到。
“你们的人,女的,被抓了都是什么下场?”长虎又转换了话题。
“没有。”
“为什么?”
“要么自杀,要么…我们帮她。”李二壮知道被抓的女同志有多惨,所以不管什么情况,出任务的女同志身上都会有一颗手榴弹,还会叮嘱一起行动的同志:一旦我被抓,没有来得及拉弦,给我一个痛快。
长虎默默的看着小兰,慢慢的把枪架住,推开标尺,手测了一下和小兰的距离、和小兰的高度,轻轻的给子弹上膛。一旁的李二壮并没有阻止长虎的动作,通过长虎的测量,他知道长虎瞄准的是冯小兰。
“去把话筒拿上去。”小野泽川发现四周没有动静,只能再次让冯小兰说话。
“长虎哥,我想家了。”冯小兰第一句话出乎了所有人的意外。
“长虎哥,还记得夏天你偷偷带我上山的时候吗?那时候我一直都怕嫁给你,怕你嫌弃我的家里人。可我太傻了,我只想着你会不会看得上他们,没有想到他们会是这样的人,长虎哥,对不起。要是当时你来提亲的时候我没答应,事情是不是就不会走到今天这一步。”冯小兰缓了几口气,又继续说道:“长虎哥,我家里人都被带走了,我不知道他们去哪了。现在,这里只有我自己了。长虎哥,我有点害怕了。你……帮帮我吧。”
听完冯小兰的话,长虎的心被彻底击碎了。本来只是两个人,两个家庭的喜事。因为日本人,变成了丧事。如果不是他二舅来的快,他相信台子上还会有他父母的身影。祸不及家人,这是郑铁教育长虎时候说的话。
“为武者,祸不及家人,罪不涉亲朋。若家庭困苦,当尽力帮之,若续弦子弟有邪气者,当随身教导,以防为祸他人。”长虎嘴里念起来郑铁叫他的武训。
“你叨咕啥呢?”李二壮没有听清楚长虎说的话。
“小兰,我会让小野泽川为你陪葬的。”默默的发誓之后,长虎扭头对李二壮说道:“二舅,准备跑吧。”
“嗯,林子里面我熟,想走随时可以走。”
听到李二壮说的话,长虎继续看着远方的小兰,听着小兰独自的倾诉,长虎知道小兰的精神已经到极限了。
“对不起,小兰,下辈子我当牛做马补偿你。”说完,长虎扣动了扳机。
“吧勾~”
小兰的胸前泛起一团血花,随着胸前流出的鲜血,小兰感觉到自己的生命马上就要走到尽头了。
“长虎哥……!”冯小兰用尽全身的力气喊道,血雾随着冯小兰的所说的话一起涌出。听着冯小兰人生中最后一句话,长虎的精神崩溃了。
李二壮带着长虎跑了一会,帮长虎把枪裹好,又找了点树枝困到一起。看着身边双手不断颤抖的长虎,李二壮没有说什么。自从听到冯小兰喊出的最后那句话以后,长虎的魂仿佛没有了一样。李二壮带他去哪,他都没有反应,只会跟着走。
……
回到营子村,早就等在那里的黄八斤已经套好了马车,李二壮没有磨蹭,把朱长虎的两把枪藏在了地窖,并没有让黄八斤带上。
“把枪给我,这一路不能带家伙,现在各个路口肯定都有日本兵把守。”李二壮对黄八斤说道。
“那长虎咋办?我怕敌人有画像。”
“放心,小鬼子并没有想到会是这个结果,现在只会搜身。有人问这是谁,你就说这孩子着了迷魂道(迷信思想里面对这种情况的称呼,失魂落魄的感觉。),要去周皮沟找葛半仙招魂。”
“这能行吗?”黄八斤一脸嫌弃的看着李二壮,继续说道:“我们无产阶级战士是不相信牛鬼蛇神的!”
“撒冷滚犊子!别欠揍。”被黄八斤这一句瞎扯,也让李二壮的心稍微的轻松了一下。把枪都藏好以后,乔装打扮,分道扬镳去了。
李二壮偷偷的回到自己在西大街牛马行南胡同的车行,也幸亏生意好,没人注意这个大老板走了两天。而坐在黄八斤马车后面的朱长虎,依旧那副丢了魂的模样,任凭关卡上的伪军如何侮辱,也没用一点点反应。黄八斤带着已经如同没了灵魂的朱长虎,在秋风瑟瑟中,赶到了秃秃岭。
朱末武和李二双已经知道了珲春西门发生的事情,当看到长虎这样一副模样的时候,李二双忍不住掩面哭泣。朱末武自己过去扶着一身臊臭的朱长虎回到他们住的房子,烧了几锅热水,把长虎擦洗一下之后泡在了大木盆里。
黄八斤向王虎(抗联第三小分队队长)说完情况以后,也来到了朱末武的住所。看着昏睡的朱长虎,黄八斤也是难掩内心的难过。
“长虎咋变这样的?俺家孩子俺清楚。”朱末武叼着旱烟问到。
“西门的事你们都知道了,枪是长虎开的。”黄八斤拿出一包烟递给了朱末武。
“长虎咋还能干这事呢!”朱末武接过烟,很是不理解的说到。
“叔,那可是八百多米!整个抗联敢说八百米开外一枪打中的算上长虎不超过三个人!”
“那长虎也不能对着小兰开枪啊。”
“哎……”黄八斤把李二壮转述给他的话,讲给了朱末武夫妇。
“我先把他弄上炕,让他睡会再跟你说。”朱末武撂下黄八斤一人干坐着,过去给长虎擦干了穿上衣服,扶到炕上。
可是长虎并没有睡觉,或者说一直都是这个姿势——双眼无神的瞪着。连续两天,饭一口没吃,水只在嘴里咽下去一点点。看着眼前半死不活的朱长虎,朱末武夫妇每天也是唉声叹气。秃秃岭上的抗联战士也大多知道长虎的情况,都为一位神枪手而惋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