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章 疑云(1/1)

万万没有想到居然会是中书令。

当年秦机高中之后,便是得中书令班正宣的赏识,举荐给先帝,得以成为太子伴读的。

自那之后,他们就是一条船上的了,朝堂大小事宜两人都是共同商讨,从不隐瞒自己的想法。如此先扶相持,一个坐到了正二品中书令的位置,一个成了皇帝最信任重用的正五品中书舍人。

虽有互相利用,但这么多年下来也有颇多情谊,像一对父子。

白日里在御书房,中书令是赞同他的想法的。

为什么在晚些时候,没有同他说过,便提出和沂王一派相同的意思呢?

人都已经派出去了,如脱缰的野马拉不回来,现下要做的是如何在现今发生的事上做补救了。

皇上见秦机几个都不说话,忙又说道:“中书令提的计策,我看可行,你们都放心吧。”

秦机轻松的笑道:“既然有中书令在其中安排,臣等自然是放一万个心的。只是中书令年纪大了,要如此操劳实在为难他,不如臣等几个从旁协助他,一来分担些操劳,二来此事总归要有个稳妥才行。”

他深深的看一眼皇上。

皇上明白他的意思,点点头道:“那你们去吧。”

出了殿门,秦机望向朗朗晴空,也不知枝枝是否也在望着天上呢?成亲的第二夜,居然不能陪伴在她身边。

他垂下眼,也静下心。

不将这些困难险阻都横扫干净,怎地有安心的良辰美景?

他快步走下台阶。

中书令此时就在位于皇城内的中书省衙门,面对案上的京畿布防舆图发呆,秦机进门时。肩膀撞在门扇上发出“咣当”一声他都没回过神来。

顾中懿先沉不住气了,扑到老中书令面前,急忙问道:“您为何改变主意?”

中书令“嗯”一句,抬头看看他们,语调平静的说道:“你们都来了啊。坐吧。”

他很沉稳淡定,好似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众人落座之后,他又说道:“今日赵仲他们几个请求身上派兵前往北边镇压暴民的时候。我想你们和我一样都猜到他们的用意了吧?既然沂王一派想要谋朝篡位。总归要布置一个陷阱,等着他们自投罗网,我想……现在就是一个好时机。诸位放心吧。虽然调走了一万人,但是京城四方及皇城宫城,都秘密的重新布置过了。沂王绝不知晓今日会是一个大圈套。”

秦机拱拱手,问道:“请问是如何布置的?”

中书令将舆图推到他们面前。“你们仔细一看便知晓了。”

舆图上用朱笔重新画过,秦机和顾中懿仔细看过。确实将几处重要地方包围的水泄不通。

秦机的目光离开舆图,瞥向中书令。

夜深了,中书令大约是困了,上下眼皮子打架。脑袋一点一点的,似乎虽是都有可能睡着。

他和顾中懿对望一眼。

沂王表面上看起来虽然不大靠谱,但是多年来韬光养晦。没叫人起一点儿疑心。若不是俞言深的案子深挖下去,恐怕这一时半会儿还不会知道。可见这位沂王殿下还是有一些手段的。那么他会不知道今晚的变卦是布置下的陷阱吗?

他会依旧龟缩不动,还是铤而走险?

秦机更倾向于他什么都不会做,虽然机会诱人,但胜算太低。没有人会为了这个,而冒功亏一篑的风险。

祝衡山带着兵马出去,一路收编地方兵将,等到他回京之时,那些兵将恐怕就变成了造反的叛军。

所以他们依然处于不利的一方。

而老中书令纵横官场多年,又怎么会想不到这些呢?

秦机抬眼,幽幽的凝望着中书令,然后向屋内另外两个人使了个眼色。

老中书令终于扛不住困乏,一低头,睡着了。

他们三人到屋外说话。

“当务之急,是要除掉祝衡山。”秦机道:“如果舆图所画的布防属实,倒先不用担心沂王会动手且能成功了。”

门下侍郎点头,“我赞同秦舍人的看法。”

顾中懿瞪一眼透出亮光的房门,“老中书令太糊涂了。祝衡山武功不凡又力大无穷,能一人举起大殿前的那只宝鼎,年前的时候他还不是耍猴戏似的表演给皇上看过一回吗?这样的人想要除掉他,必须物色一个了得的高手,能够一招毙命,否则再想动手就困难了。”

秦机道:“这方面的人选,我倒有一个。既然大家都赞同这个做法,我便派人去做了。”

顾中懿应道:“好。”他等秦机吩咐完门口候命的小吏,又说道:“中书令如此做,实在叫人匪夷所思,他到底是如何想的?恐怕直接问他也不会说实话了。”

“所以现下不问不想,只管平息了这件事。”秦机摸摸下巴,道:“在此之前,莫让中书令再单独面圣了。”

顾中懿发愁,“再如何,他也是当朝右相。”

秦机叹口气,“交给我来办吧。”

顾中懿和门下侍中对望一眼,一副“将大任全都托付于你”的表情。

屋内发出疑惑的“嗯”一声,想来是中书令猛然清醒过来,三个人便有回到屋内做好。

中书令揉了揉眼睛,“对了,秦机,我已经向皇上提出,推举你为新一任的中书侍郎。你是皇上最看重的臣子,应当有更高一点的身份。”

秦机没有心思与之客套,恭敬的作揖,道:“多谢中书令赏识。”

门下侍中和顾中懿各自道喜,然后又找了借口离开,实则是去检查城中的布防。

秦机交待完一堆事宜,从皇城里出来,骑上马准备去城门处看一看。走到半道上。一个金吾卫打扮的人在巷口向他挥挥手,然后身子隐入黑暗之中。

他微微蹙起眉头,眼中闪过一丝不耐烦,但还是张望前后,命令杭央带人继续前行,自己则迅速地钻进巷子里。

两边高墙之中,阴暗之地上听着一辆马车。骏马立于原地。一动也不动,旁边不见车夫的影子,也看不见那位金吾卫的人。

四周一片寂静。甚至连夏日里最寻常的虫鸣也听不见。

仿佛巷子里的一切都是静止的。

他跳下马,快步跳上车辕,掀开帘子钻进去。

车厢里只点了一盏小灯,灯下正有人伏案疾书。听见动静抬起头来对秦机温和的一笑,“想见你一面。真是不容易。”

秦机行礼过后,在他对面坐下,问道:“不知您半夜找我,有何吩咐?”

那人放下纸笔。从小桌下取出两只酒杯和一壶酒,斟满两杯之后,将其中一杯递给秦机。“昨日你成亲之喜,我没能亲自到场祝贺。今日便补上这一杯酒。”

“多谢。”秦机将酒一饮而尽。

那人道:“你急着走?”

“城内有变,不得不走。”秦机的声音陡然冷了半分,“若是您只是道喜,那您的心意我已经领下了,告辞了。”

“慢着。”那人挥挥手,“听说你被中书令推举为新的中书侍郎?”

“是。”秦机一点儿也不诧异他的消息如此灵通。

那人眉眼间有一丝满意,又道:“我还听说皇上准备南巡?”

“是。”秦机抬眼,看向灯下的那人,烛光在他的眼中明亮生辉,“那才是您最好的机会。”

“很好,但可以预见的是会有很多人反对,你一定要让这次南巡之事顺利。”

“这是必然的。”秦机道。

“在此之前,还要扫清那些障碍。”

秦机一个激灵,猛然想到了什么,他不动声色的点头,“我明白。”

那人笑意更深,又倒了两杯酒,“预祝我们大功告成。”

秦机拿起酒杯,一口喝光,然后离开车厢。

他背对着马车,侧目横扫一眼,露出一丝厌烦,手指微微弯曲,却在快要收紧之前,又松开了。他无声的叹口气,策马迅速离开巷子。

夜更深了,万籁俱寂。

“夫人,已经过了子时了。”珠儿轻声提醒道。

俞明枝看向窗外,此时唯一有的动静是巡逻的护院经过的脚步声。

手里的话本早已看完,盆里的冰块要早就化了,又叫小丫鬟新换了一盆来。

“秦机可有传回什么消息?”她问道。

“只先前叫人传话,说一切平安,至今还没有别的消息。”珠儿道:“您看,外头安静的很,想来不会有乱子了。”

俞明枝继续看着窗外,人心难测,更何况是敌人的心。

如果沂王一派敢在今夜发难,那么父亲的冤案便能昭雪了。

她也说不上来,到底是希望还是不希望,唯有一点是不变的,那就是秦机能够平安的回来。

珠儿瞧着她神色间的倦意,“夫人,奴婢伺候您先歇下吧?您这样坐着,叫公子晓得了,会心疼的。”她故意这样说,给一直赖在这儿不肯走的楚姑娘听。

楚姑娘身子微微一颤,眼睛里顿时含着泪水,伸手抓住俞明枝的手,颤声问道:“夫人,让我多陪您一会儿可以吗?”

俞明枝道:“楚姑娘,珠儿说的对,这会子想来不会有问题了。你不如回自己的屋里睡吧。”

楚姑娘摇摇头,“我还是怕……我这样胆小,叫您见笑了吧?毕竟从前经历过危险,实在叫人后怕呢。”

经历过风雨,才能变得更强大。俞明枝知道,倒是头一次见到这样越来越胆小的,不过楚姑娘这番话是在提醒她当年的救命之恩吧?今晚一而再的提起,怕是总要被拿到嘴上说道了。

她爱说,那便随她去吧。

她继续装作没听明白的样子,温声劝道:“真不会有事的,你瞧,咱们府里的护院那么多呢。”

楚姑娘依然拉着俞明枝的手不肯松开。她透过敞开的窗子,望向厢房,几个小丫鬟正在收拾东西,提来热水,准备伺候俞明枝梳洗歇息了。

那里曾经是秦机一个人住的屋子。

她如此想到。

可是,在这府里住了好多年,她竟然一次都没能进去过。

曾经有一次,她端着熬煮了三个时辰的补汤,送来书房给秦机。秦机叫她放着,等稍微冷一些就喝,明显是让她就可以走了。

可她偏不,装作操劳过度的样子,捂着额头晕倒。

当时秦机虽然将她抱在怀中,但很快就转身交到丫鬟手里,将她抱回自己的院子。

连晕倒了让她去他屋里躺会子都不行。

珠儿瞧着她神色间的倦意,“夫人,奴婢伺候您先歇下吧?您这样坐着,叫公子晓得了,会心疼的。”她故意这样说,给一直赖在这儿不肯走的楚姑娘听。

楚姑娘身子微微一颤,眼睛里顿时含着泪水,伸手抓住俞明枝的手,颤声问道:“夫人,让我多陪您一会儿可以吗?”

俞明枝道:“楚姑娘,珠儿说的对,这会子想来不会有问题了。你不如回自己的屋里睡吧。”

楚姑娘摇摇头,“我还是怕……我这样胆小,叫您见笑了吧?毕竟从前经历过危险,实在叫人后怕呢。”

经历过风雨,才能变得更强大。俞明枝知道,倒是头一次见到这样越来越胆小的,不过楚姑娘这番话是在提醒她当年的救命之恩吧?今晚一而再的提起,怕是总要被拿到嘴上说道了。

她爱说,那便随她去吧。

她继续装作没听明白的样子,温声劝道:“真不会有事的,你瞧,咱们府里的护院那么多呢。”

楚姑娘依然拉着俞明枝的手不肯松开。她透过敞开的窗子,望向厢房,几个小丫鬟正在收拾东西,提来热水,准备伺候俞明枝梳洗歇息了。

那里曾经是秦机一个人住的屋子。

她如此想到。

可是,在这府里住了好多年,她竟然一次都没能进去过。

曾经有一次,她端着熬煮了三个时辰的补汤,送来书房给秦机。秦机叫她放着,等稍微冷一些就喝,明显是让她就可以走了。

可她偏不,装作操劳过度的样子,捂着额头晕倒。

当时秦机虽然将她抱在怀中,但很快就转身交到丫鬟手里,将她抱回自己的院子。

连晕倒了让她去他屋里躺会子都不行。(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