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众人以为秦机那张俊美无双的脸颊上要留下鲜红的拳印时,却听到椅子腿摩擦过地面的刺耳的“吱呀”声。
秦机连人带椅后退半寸,堪堪躲过顾中懿的拳头。
单静为一瞬间提起来的心,失落的跌回原地,后悔刚才为什么没有留道门缝,好叫上下官吏都看看这精彩的内斗。
中书令赶忙做起和事佬,“有话好好说,大家都是读书人,君子动口不动手。”
秦机抬手,推开顾中懿的手,“这是皇上的决定,打我有什么用呢?”
顾中懿刚要开口,单静为跳起来自责道:“若是因为我令顾侍郎和秦舍人之间产生不快,我愿意不做这个中书令。你们二位千万别再打了,外有强敌,还是团结一心之时,我这就去向皇上请辞!”
“坐下。”秦机冷冷的开口。
单静为怔了下,还是乖乖的回到原来的位子。
顾中懿瞪着秦机,满眼的不可置信,问道:“为什么?”
秦机道:“我刚才已经说了理由。”
顾中懿又没忍住,气愤的揪住他的领口,“我真是没想到你居然……”
“是啊,”秦机淡定的说道:“我也是没想到皇上会半路改变主意。如果顾侍郎实在好奇,不如去问一问皇上?”
“哼。”顾中懿嫌弃的丢开他,回到对面的位子。
中书令道:“你们二位都是才俊,我希望你们能够相互扶持,为皇上为家国鞠躬尽瘁。如果起了内讧,岂不是叫人笑话,而且心怀不轨的人趁虚而入。你我多年经营付之东流,叫我晚节不保岂不是不好?”
单静为忙道:“您说的是,下官谨遵您的教诲。”他满心欢喜,中书令说出这番话说明不会向圣上表示反对,那么他成为中书令的道路变回顺坦许多。
秦机出手,果然非同凡响。
顾中懿则冷冷的应了一声,将一肚子的火气暂时压制住。
单静为看着往日里亲如兄弟一般的两个人此刻关系瞬间跌入谷底。幸灾乐祸的快要扬起嘴角。好不容易才憋住。
秦机不为今日之变所动,道:“皇上的话,我代为传达到了。还有要事要做。不继续叨扰诸位了。”
他掸了掸衣摆,起身离开,刚拉开屋门,被之前单静为刻意提高的说话声吸引过来的官吏们。立时作鸟兽散。
中书令劝慰了几句,顾中懿黑着一张脸。甩甩袖子,也跟着离开。
单静为一脸期待的看着中书令,听到他说“既然皇上要你接任我这个位置,那么有些事情必须好好嘱咐你。跟我来吧”,忙像哈巴狗似的凑到近前。
顾中懿出了正屋,脚步匆匆的从廊下走过。警惕的扫视一眼四周,闪身进入自己的那间厢房。
屋里。已经有个人了,站在书桌前翻看着即将呈送给皇上的一些奏折。
顾中懿关上房门,他听见关门声,开口:“我已经派人盯着单静为,如今他得意洋洋,以为中书省大权在握。不知有多少人赶着巴结,又不知有多少人等着苦尽甘来,受他提拔。”
顾中懿冷哼道:“单静为这个蠢辈,毫无自知之明。”
“他若是有,岂敢谎称消息来威胁我?”秦机转过身,将关系着诸多人命运的奏折,随手丢在桌上,差点撞倒了笔架,“且让他高兴着吧,待时机到了,将他连根拔起。”
顾中懿道:“俞小姐仍没有消息吗?”
秦机道:“枝枝不会有危险,当单静为丢官之日,我想她就会回到我身边。”
顾中懿皱着眉,“难不成真是沂王想要我们自相残杀?”
秦机眯起眼睛,眼中闪烁着冷锐锋利的光芒,“是也好,不是也罢,反正对你我并无坏处可言。下一任的中书侍郎,还不是从我们的亲信中挑选。”
顾中懿叹道:“我希望是你。”
秦机淡笑道:“顾侍郎太抬举下官了,现在也不是时机。”
顾中懿颇有些感叹意味的拍拍他的肩膀。
秦机打算出去,“要麻烦顾侍郎这几日做戏了,待麻烦解决掉,定请您喝杯酒,还望赏光才是。”
“单静为留在中书省只会是个隐患,你我筹谋多年,岂能叫他坏了好事。今日有机会能除掉他,我自然乐意做戏。”
秦机对他一笑,拱拱手,出了屋子。
此时正是一天内最热的时辰,明晃晃的阳光洒满大地,秦机望向庭院的目光却是深沉冰冷的。仅仅是一日不见俞明枝,虽然可以确定她不会受到任何伤害,但依然思之成狂。
可是不管知不知情的人面前,他都必须装出淡定的模样,不叫任何人窥探到他的心思。
从前的他,亲人皆亡,来去了无牵挂。
如今有了枝枝,尝到了百种心情。
“秦舍人,秦舍人请留步。”身后响起单静为的笑声。
他眼中极快的闪过一道杀气,而后极为平淡的转过身面对意气风发的走来的单静为。
单静为虽然官位不低,但是上有中书令,中间有个顾中懿针锋相对,下有他这个中书舍人羞辱摆布,只能缩着脑袋做人,确实压抑了许多年。今日是头一回扬眉吐气,所以挺直腰板,看起来极为精神,往人跟前一站,那神气的模样仿佛他已经成为右相了。
“怎么?”可他依然不会客气相对。
单静为道:“刚才中书令留我百般叮嘱,令我收获颇多。等年底中书令致仕回乡,我就能顺利接任了,此事多亏秦舍人在皇上面前美言,若不是你,我还不知要熬多少个年头,说不准一直都要被压在顾中懿下面……”他顿了顿,眼角瞥一圈四周。“只要找着我心爱的那位女子,郭姑娘很快就会回到您府上,放心放心。”
那时候你也人头不保,秦机似笑非笑的对着他。
郎朗晴天之下,单静为被他的眼神惊出一身冷汗,忙说:“为感谢此事,今晚秦舍人可有空?到我府上喝一杯吧?”
秦机幽幽道:“怎敢打扰未来的中书令与心爱的美人共度良辰呢?”
单静为“嘿嘿”笑两声。“秦舍人尚未把我要的人找回来。哪有人陪我共度良辰。”
秦机摆摆手,“皇上叫我再去一趟,事情还多着呢。单侍郎的就便省下吧。”说完,他头也不回的往衙门外面走去,留下一道高傲的背影给单静为。
单静为撇撇嘴,不屑的转头。迎面对上向他道喜的官员们。
秦机来到位于御花园中的夏心水榭,皇上正坐在窗边。怀里搂着一个美人,听另外一个美人弹琴。皇后也坐在他身边,面带微笑,吃着进贡来的瓜果。
他行礼之后。皇后率先说道:“正巧,我想问问郭姑娘这两日何时有空,想接她来宫里坐坐。”
秦机道:“枝枝想要赶紧缝两床被面。好在新婚之夜用上,图个喜庆。所以……娘娘的美意。怕是她暂且不能应下了,请娘娘恕罪。”
“没关系,没关系。”皇后笑道:“你们的婚事更重要,等她忙完了再进宫也不迟。”
“多谢皇后体恤。”
皇上这时才叫美人停下,对秦机说道:“听说成王回来了?我打算挑两件礼物给他送过去,秦爱卿可有什么好提议?我估摸着,一般的宝贝儿入不了咱们见多识广的成王的眼,所以得好好的挑一挑。”
秦机想了想,道:“臣听说最近幽州刺史进京带来了些玩意,其中一样是训练过的狮子狗,通体雪白,模样像只小狮子,听人话会蹦会跳还会坐立,乖巧可爱又好养。成王殿下见识过无数番邦的东西,来不及见识见识咱们自己的,不如把这狮子狗送给成王殿下?”
“嗯?”皇上摸着下巴,露出几分迟疑。
皇后道:“妾觉得秦舍人的提议极好,听说成王妃是个喜欢小动物的人,家里的两个孩子年纪小,活泼好动,想必也会喜欢。而那些金银财宝都是看腻的了,不如这个来的有新意。”
她一边说,一边笑着看向秦舍人。
她是有意附和他的意见,因为那只狮子狗被赵淑妃看中了。
只要赵淑妃要的东西,她一定会设法夺走。
如今皇上对赵淑妃疏远了些,她只要顺着秦舍人的话挑上一两句,这次赵淑妃又要失望了,这令她感到畅快。
皇上没有迟疑太久,应道:“秦爱卿这个法子妙计了,就这么办。不如这样,就爱卿你带上那只狗去一趟成王府吧。顺便……”他意味深长的看一眼秦机。
秦机明白他的意思,拱拱手,“臣这就去办。”
皇上微笑着点点头。
秦机又跟随宫人去取来狮子狗,小心翼翼的抱进特制的金笼子里,然后由两个内侍抬着,跟他前往成王府。
不同于另一位亲王府邸的奢华气派,若不是门头上挂着“成王府”三个字的匾额,谁也不会把这座看起来和一般三四品官员家宅一样的地方当作成王的家。
秦机叩开成王府大门时,白发苍苍的老门房笑着问道:“您是哪位?”
“中书舍人秦机,奉皇上之命,送来礼物。”
老门房一听,惊讶的立刻后退半步,惶恐的请秦机进门,“秦舍人快请进,小的这就去请王爷和王妃。”
秦机带着内侍大步走进堂屋,望一圈屋内四周,布置古朴典雅,虽然看着不起眼,但都是有些年头的东西。
丫鬟赶紧送上茶水,大气也不敢喘一声的侍立在旁,就算那只狮子狗再如何摆出可爱的模样来,也不敢笑一笑。
秦舍人的到来,仿佛令整个成王府如临大敌。
不多时,成王夫妻和他们的两个孩子来到堂屋,秦机起身行礼,规矩做到完美,然后让内侍指使狮子狗坐立、爪子搭在人掌心上给成王一家看,引得两个小孩连连欢呼。
“皇上精心备下的礼物,希望成王殿下会喜欢。”
成王看起来轻松自在些,笑道:“本王在番邦时,见过听随笛声起舞的蛇,见过与人无异的黑猴子,却没这只乖巧懂事的狮子狗叫人喜欢。多谢皇上赏赐。”他对着外面的天空拱拱手,“改日一定进宫面谢皇上。”
秦机摸了摸狗毛,看着狗的眼神深邃如幽潭,“王爷喜欢就好。这人名叫小喜子,宫里专门喂养狮子狗的,他会精心照料这小宝贝儿一段时间,让王爷王妃和两位小公子无后顾之忧。”
成王的孩子眼巴巴的瞅着父母,急切的想要凑上去玩狗。
成王妃还有几分忧虑,毕竟是个畜生,万一小孩子手里没轻没重的惹恼了狗,反过来咬一口可如何是好?
成王道:“就让他们玩去吧。”
“可是……”
“叫小喜子陪着。”成王挥挥手,孩子们欢天喜地的牵着狗出去,“秦舍人走这一趟辛苦,留下吃顿饭再走吧?”
秦机听着渐渐远去的欢笑声,道:“下官还有要事,不便久留,成王美意下官心领了。”
他要走,成王忙拦了一下,“皇上没有别的话要你带到吗?”
“没有。”秦机和气的笑了笑,“皇上是见殿下常年在外,偶尔才回来一趟,所以送来个玩意儿令殿下一家开心的。殿下莫要多想。”
成王松口气,再次向皇宫的方向感谢皇恩。
“那么下官告辞了。”
成王没再与他客气,送到宅子门口又说了两句话,便放他离开。
府门轻轻地关上,也彻底阻断了孩子们的笑声。秦机回头看一眼大门上有些斑驳的门环,深锁起眉头指尖不由地按住手腕上的佛珠。
杭央牵着马走到身后,他问道:“单静为要找的人呢?”
“已经有下落了。”杭央答道:“她离开单家之后,其实一直逗留在京城中。如今在城南置办了一处小宅子,靠之前从单侍郎处积攒的钱财度日。”
“现在就派人去把那女人抓回来。”秦机眯了眯眼,“等到单静为下狱之际,将她的人头送过去。”
想要成双成对花前月下,他就满足他们的要求——牢狱之中,人头相对。(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