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四十三章 抵达(1/1)

顾晨箫眉毛轻轻蹙起,却难掩满眼的笑意,他温柔的话语在慕容薇耳畔不时响起,似一阕笙歌动人无比。

慕容薇唇边的微笑一直不曾消散,她慵懒地抚在顾晨箫膝上,由着他将自己的一缕黑发绕在指间把玩,却忍不住就着夏钰之临行前的话题纠结了一下:“晨箫,咱们这一路会不会凶险无比?”

“这是什么话?”顾晨箫的目光灿若暖阳,全是碎金的色泽:“一生唯有一次的重要时刻,岂能毁在顾正诺手上。你且宽心,待咱们入了京,这场动乱早就进了尾声,康南将是一片海晏河清。”

顾晨箫言语浅浅,细心将慕容薇有些倾斜的梳篦扶正,似在谈论着风花雪月一般惬意,浑然没有大战当前的凝重。

感染着顾晨箫的惬意,慕容薇脸上也露出释然的笑容,那一抹烟丝醉软的妩媚,令顾晨箫怎么瞧都瞧不厌。

他的手指轻柔地抚过慕容薇的长发,再将下巴轻轻抵在她的头上:“阿薇,咱们要从三千青丝一直走到霜雪满头,走完了今生、再走来世。”

慕容薇微微阖着双目,睫毛却宛如蝴蝶的羽翼,轻轻颤了几颤:“来世也不够,还要生生世世。”

舱内那几枝怒放的菡萏花气轻浅,河水轻轻拍打着船舷。许久许久,两人谁都没有开口说话,大约只是这样慢慢咀嚼与回味,也是一段静好的岁月无边。

绕在自己发上的那只手那样温情柔软,令人只想深陷其中。慕容薇直起身子,要顾晨箫取来银剪。剪一绺他的黑发,再剪一段自己的青丝,两股头发合在一起,编成一枚细细密密的同心结,替顾晨箫装入他的荷包。

顾晨箫极耐心的瞅着慕容薇编织,她纤柔的手指上下翻飞,那缕青丝在她指间如跳舞一般穿梭,带着异样的温情,脉脉打湿他的眼波。

只要她一直这么温暖与宁静,有些秘密说与不说又有关系。顾晨箫深知慕容薇心底有段不为人知的过往,便如同自己那些次无法用言语表达的伤痛一般,依旧无法提起。

她晓得他的喜好,晓得他的性情,偶尔望向他的目光宛若故人重逢。

还有纳兰庆藏在皇陵的三万私兵,那是连暗夜都未曾知晓的秘密,慕容薇从未踏足康南的土地,却被她一语中的。

还有慕容薇从未提及她的与顾正诺的恩怨,顾晨箫无数次能从她的言语中感觉到那蚀骨的恨意。两个从未有过交集的人,又是何时结下这滔天的深仇大恨?

有些事或许就是天意,或许本就是前生的宿命今世来还。顾晨箫轻轻摇摇头,不打算刨根究底,只温柔地将慕容薇的手圈在自己掌心。

萦绕的杜若香气清浅甘洌,却闻之欲醉,慕容薇懒洋洋眨着眼睛,忽然将手攀向顾晨箫的臂膀,撒娇地摇晃道:“待入了京,可否陪我去汩罗福地瞧一瞧?”

“小傻瓜,母妃已然将汩罗福地赐在你的名下,你如今是它的主人,随时可以去瞧一睢、住一住。”顾晨箫的指尖宠溺地点向慕容薇鼻端,心如飞在云端。

若澄园只是自己一个小小的心结,汩罗福地便是自己前世毕生的歉疚。慕容薇想念那棵满是金色花雨的丹桂,也想念那一池婆娑摇曳的碧荷,更想念那一世在康南的日子里,偶尔从顾晨箫身上汲取到的温情。

船身温柔地荡漾、午后的阳光疏懒,更有这个无比安心的怀抱,慕容薇埋首在顾晨箫的臂弯,困意渐渐席卷。

似是喃喃自语,又似是低低的梦呓,慕容薇的双眸渐渐阖上。顾晨箫好似听到她含糊地说着:“好想念那个秋天,想念那里的一树丹桂与荷香满园,还有你在树下微笑的容颜。”

恍若有什么记忆与慕容薇那些话再次重叠,无数次的梦境中,顾晨箫看到自己孑然一身立在汩罗福地中,远眺佳人芳踪,醒来却又是一地哀痛。

或许,那便是他与她的前生?

船行缓缓,一路顺风顺水,夏钰之与慕容薇担心的事果然没有出现,瞧着顾晨箫途中接了几次飞鸽传书,脸上露出越来越轻松的笑意,慕容薇情知一切尽在他掌控之中。待要发问,顾晨箫但笑不语,只是将她揽向怀中。

九月初,两人乘坐的官船在康南皇家码头靠岸。悠扬的丝竹声中,朝中文武大臣竞相迎接,在码头两侧分立两行,声势极为浩大。

长长的红毡从官船的弦梯一直铺到码头上,明黄色龙凤呈祥的纹样映着九月娇阳格外璀璨,君妃娘娘立在明黄洒金的翠绣香罗盖下,含笑向儿子与儿媳伸出双手:“阿薇,晨箫,一路辛苦,快随母后回宫。”

慕容薇敏感地捕捉着君妃娘娘的用辞,墨画秋波般的双眸向顾晨箫轻轻一瞥,瞧着顾晨箫微笑颔首,露出了然的笑容。

慕容薇欣然向君妃娘娘一拜,眉眼前全是洋溢的喜气:“儿臣还未恭贺母后从此母仪天下,竟劳动母后亲来相迎,让阿薇情何以堪。”

许是怕与一对新人撞衫,君皇后今日着了件银红凤袍,璀璨明艳的颜色,似晚霞纷披,整个人恍若浮动在霞光里。

她含笑将慕容薇扶起,然后一手一个,挽住两人向不远处朱漆明黄的琉璃锦帷马车走去,眉眼里浸着深深的笑意:“三言两语说不清楚,咱们回宫详谈。今晚你父皇在琴瑟宫设宴,替阿薇接风洗尘。”

君皇后的銮驾在前,顾晨箫与慕容薇的车子在后,浩浩荡荡的大队人马径直进入皇城,沿着长安大街一直走到皇宫正门。

弃车换辇,慕容薇与顾晨箫两人的云凤步辇一前一后行至方正楼前。

凤尾森森、茶花荼蘼,翠竹环绕的小道间,慕容薇蓦然瞧见一旁有队禁军匆匆而行。远远瞧见他们的步辇,禁军们止住了脚步,都避在道路一旁。

禁军中间,是个被押解的人犯。他蓬头垢面,太阳穴上两块刺青,肩抗木枷负重而行,眉眼间依然是桀骜不驯的行径。

纵然今世第一眼瞧见,慕容薇依然心有将他挫骨扬灰之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