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四章 迷惑(1/1)

赐下封号,同时赐下实封,有太子册封的光环在前,言官们多半不会有太多注意力放在女儿身上。

楚皇后感念皇太后的思虑周详,却因没看过夏钰之写回的信,又未听慕容薇提及玉屏山地界的玄机。终是怕是女儿心心念念惦念苏家,才想讨要那块封地。

瞧多了苏暮寒的行事,私心里不想女儿与他有什么纠葛。楚皇后不便驳母后的话,便暗暗将目光转向崇明帝。

未出嫁便讨要实封,有着前朝太宗皇帝时晋阳公主的先例,到可以应下。只是女儿走了一趟苍南,便将实封选在玉屏山,崇明帝心里委实不愿。

收到楚皇后的暗示,崇明帝直了直身子,向皇太后小心说道:“母后,虽说皇家公主一般是出嫁时才有实封,不过如今阿薇眼看着便满十四,到也不是不可行,最多惹动朕多读几封言官反对的折子。只是玉屏山离得苍南苏家如此近便,难免叫人肖想,于她的名声实在不好,更有损于我皇家的声誉。”

皇太后自然知道二人的顾虑,为人父母的哪有不为孩子的名声着想?她欠身从炕桌的信匣子里取了夏钰之的信,拿出来给两人看,又说了慕容薇那日早间来请安时,细述的玉屏山地界大约有铀锡矿的来龙去脉。

“兹事体大,非是阿薇不肯与你们明说,实是江阴帮朝中势力太盛,一有风吹草动,消息便传回了苍南。阿薇这才借哀家与夏老太君之口,将消息传给你们与夏阁老,便是朝堂与内阁里,这个事自然不能拿到明面上来议。”

唯有打着慕容薇的旗号将那块地划定,内阁议事时,夏阁老与陈如峻都持赞成意见,崇明帝再一力玉成,将这事落在实处。

地到了慕容薇手中,她便可以借着开辟山路、修建行宫,暗中寻几个懂行的人好生勘察。若是真能采到了铜锡矿藏,自然可以全部交由国库锻造兵器,不与苍南和正阳两县相干。

崇明帝与楚皇后还是第一次听到玉屏山内或许有矿的消息,来得太震撼,两人讶异的程度不亚于皇太后初次听到的那一日。楚皇后手里的宫制团扇吧嗒一声落在炕桌上,喃喃地问了一声:“我不是在做梦么?”

昔年父皇如何找寻矿藏,又是如何徒劳无功,楚皇后都记得一清二楚。这些年已然面对了西霞无矿的现实,如今这矿藏又像是从石头缝里忽然蹦出,简直让人欣喜若狂。

皇太后含笑点头,又对二人说道:“哀家当日也是听着意外,更认真考虑了阿薇的提议。玉屏山若是先开出铜锡矿,到那时再来处置这块地才更犯难。阿薇的意思我也晓得,拼着清名不顾,也不能让苏家得了那个地方。”

“苏家老宅的确有添置土地的动机,不晓得跟玉屏山的矿藏有没有关系”,崇明帝着了浅黄色描绣瑞云龙纹的丝袍,五爪的金龙盘旋飞绕,他儒雅的目光中透出丝丝寒气:“朕不瞒母后,收到的秘报里,这些年苏家每年都在购置土地,如今已然延伸到了玉屏山脚下。”

方园几十里土地上的居民,被正阳县令借着拆迁和重新规划的意图,补偿了银钱搬离。这些与苏家老宅和菊园相临的土地,便频频被苏家低价从官府手里买走。

原先只晓得苏家在扩充土地,崇明帝命人暗地里监视,见对方只是种了些菊园桑田,便没往心里去。如今想来,对方慢慢扩展,那目标竟是玉屏山,甚至直指了玉屏山上莫须有的铜锡矿。

崇明帝有些不寒而栗,又有些懊恼自己的疏忽。

幸好玉屏山上修着皇家行宫,正阳与苍南两县暂时都无权处置,才没有被那地方官得手,不然还不晓得会是什么后果。

铜锡矿若真从玉屏山里采出来,那个地方便关系到国家的命脉,在自己女儿手中,总好过归了摸不清壶底的苏家。崇明帝听皇太后细细述说了前因,深赞女儿的果断,只是想到要累了她的清名,一时难下决断。

“说起阿薇,我如今到看不透她的意思”,碧螺春的茶汤早已凉透,楚皇后手上握着那盏青玉浮凸喜鹊登枝的凉茶,慢慢啜饮了一口,斟酌着字句缓缓说起。

“自上年腊八节那日,这孩子被暮寒在御花园里推倒地上,从此就变了个人。从性情行事,到穿着打扮,都与早先迥然不同。她面上虽然不说,这一阵子却始终对暮寒冷淡疏离着,也未尝不是好事。”

崇明帝也查觉女儿这一阵似乎长大了许多,少了些小儿女姿态,事事处处先将西霞放在心上。几人细数前事,从罗讷言医好皇太后,再到从途中寄回要崇明帝举贤不避亲的信,又有了今日的铜锡矿,竟好象处处透着乖张。

“她坚持要随姐姐去苍南,我总以为她是为着暮寒,这样看来却并不是,她去苍南是为了求证什么东西。”楚皇后细细回想,女儿当日郑重请求,只怕自己不允,又搬出皇太后做救兵,却没有一丝儿女情长的痴缠。

只是,若说她开始就是为着这铜锡矿,显然又说不通。

寿康宫内,三人就着炕桌上明亮的灯盏,饮着白嬷嬷去而复返端回的红豆羹,又是议了大半日,没再议出别的章程。

待皇太后提及慕容薇早已得知苏暮寒的身世,又听楚皇后提及女儿自去年腊八节的改变,崇明帝才蓦然想起,去岁腊月初九,女儿端了梅花酪去御书房给自己送夜宵,拿了一盘破釜沉舟的棋局给自己赏析。

言语间几重点拨、几重暗示,都是叫自己破釜沉舟大胆行事。对于那一日,崇明帝亦是记忆犹新。正是听了女儿的话,他深夜驾临凤鸾殿,将苏睿的身世说与楚皇后,夫妻二人才开诚布公。

似是散碎的珠帘,处处以线穿起,却又是处处难以分辨。难道从那时起,女儿不但得知了苏暮寒的身世,还晓得自己并未向楚皇后公开?

崇明帝以肘支在案几上,露出迷惑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