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一章 夜饮(1/1)

单从一个扬州郡,钱唯真便能用国库银抽三留七,利润相当可观。

更何况,与他私下有着交易的还不知究竟有着几处,又是什么比例。

粗粗一算,钱府银钱可观。打从先帝时,钱唯真便任职户部,这许多年积淀下来,说一声富可敌国犹不过分。

慕容薇的思绪重新绕回到前世,深深怀疑钱唯真便是以手中银钱与苏暮寒有了交易,稳稳做着两个朝代户部尚书的位子。又因从龙有功,而替女儿谋到位列四妃那样的好前程。

苏家想要谋逆,必然需要大量的银钱支撑,不然这些年不会铤而走险,在菊园里种植大片的罂粟,靠贩卖毒品为生。

也是因为如此,当钱唯真愿意伸出橄榄枝的时候,苏暮寒能牢牢抓住。

思路越来越清晰,慕容薇唇角的笑意愈来愈深。

素手谁挽风云系,当仁不让便是她慕容薇吧?

断去玉屏山的矿藏,再断去钱唯真的银两,将苏暮寒最为仪仗的两翼直接砍断,他去了边城又能有什么做为?

瞧瞧自己嫩如葱管一般的手指,那样纤柔白皙,慕容薇从未想过自己这一双纤纤素手有一朝也能翻云覆雨。重活一世,到要叫这些人好生看看风云如何变幻万千,悔字又如何做写。

慕容薇将手中棋子稳稳落在棋盘上,露出森冷的笑意。

直待亥时,郡守夫人才粉面含春,一脸桃色从正室里出来。接了郡守递过来的匣子,将那八十万两的银票好生收起,郡守夫人依旧回去驿站休息。

郡守大人千叮咛万嘱咐,请夫人定要好生看管这八十万两的银票,明日早间寻个空隙给甄夫人送去。

郡守夫人懒懒应道:“老爷放心,这种事我又不是办了一回,待明日安排了贵人们早膳,我便去汇通钱庄见甄夫人。”

想想就要被抽走的三成银票,郡守夫人怄得肝疼,忍不住将匣子抱得更紧,仿佛那样就能把银子留在身边。

慕容薇与夏兰馨议过,真相还未查清,此时不宜抢这八十万两银票。怕夏钰之妄动,夏兰馨遣了紫陌过去送信。

扬州郡里水越搅越混,郡守这般大的手笔,都能收得从容淡定,江阴帮里未必没有其他人参与。

而自来与地方官交好的苏家,在这里头有没有扮演什么角色?

夜色深浓,夏钰之毫无睡意,吩咐人多加些生姜和红糖,温了一壶花雕,坐在抄手游廊的阑干上看星星,借着思考这些问题。

苏暮寒用过晚膳,去母亲跟前请了安,又去寻苏光复说了会儿话,一来二去耽误久了。见时辰不早,便不扰苏光复休息,告辞出来往自己院里走去。

小厮打着灯笼引路,路过夏钰之的院子,苏暮寒见廊下有灯火,知是夏钰之未睡,便信步走了进来。

花雕酒醇厚的香气远远传来,春夜里尤其温馨。苏暮寒瞧着以脊背抵着梁柱跨坐栏杆上的夏钰之,笑道:“三哥好兴致,相请不如偶遇,暮寒也来讨杯酒喝。”

四月芳菲,清香阵阵,墙角偶有虫声低吟,声声切切。

夏钰之手握酒杯,含笑望着从园门口慢慢走进的苏暮寒,一时无言以对。

返程之中,夏钰之极少与苏暮寒有着交流。他偶尔远远凝望这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却发觉数日沧桑已然抵过了十数年的情谊,眼前人变得越来越陌生难认。

依旧是青衫磊落的舒朗少年,依旧是自己熟悉的笑颜。夏钰之真切地觉得,面前的人已经不再是自己熟悉的苏暮寒。

一重身份便多了一重迷离,一重扑朔又多了一重玄机。

立场不对,也许终有一天两人会变成死敌。就如慕容薇离奇的上一世里,便是苏暮寒做了皇帝,他一样会扯起义军的大旗。

或许两人以后这样静坐喝酒的机会越来越少吧,夏钰之沾染了夜风的缠绵,竟变得无端伤感。

吩咐小厮再去取个酒杯,夏钰之又命人重新温酒,整几个下酒小菜。

两人移步廊外,在一挂藤萝弯弯的花架了叫人摆了桌子,浅酌了几杯。

夏钰之越来越喜欢花雕酒入喉的辛辣,他向苏暮寒举杯,极认真地说道:“论起来,若不是这次出行,你我二人还甚少有这样对酌的机会。我便先敬兄弟一杯,愿兄弟早早撑起门庭,像大将军一样成为国之栋梁。”

夏钰之习武,苏睿这样的英雄自然是他的榜样。打从年幼时,苏暮寒便听惯了他对父亲的崇敬,丝毫不觉得夏钰之话中有话。

苏暮寒举杯与夏钰之轻轻碰在一起,清脆的碰撞中在夜色里尤为清晰。

他不接夏钰之的话,却举着杯望了望月亮,轻轻笑道:“三哥,好美的夜色。温一碗月光入酒,醉卧沙场酣眠,又是何等的快意。”

“暮寒很渴望上战场杀敌吗?”夏钰之以兄长的身份,宽厚地望着苏暮寒,拍了拍他的肩膀:“边城之北,依旧有胡虏未除。待你三年守孝期满,总有机会上战场驰骋。”

苏暮寒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带了气象万千的豪气:“三哥,我一刻也等不得,恨不能现在就跃马横枪,荡平胡虏,为国立功。”

以手中象牙筹轻轻击打着杯沿,苏暮寒信口唱起岳飞的《满江红》。

“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想是怕扰了别人,昂扬的歌声被苏暮寒压得低回,少了些豪气,添了几多忧愤,显得有些壮志未酬的遗憾。

为国立功是假,真正想的是为自己扬威吧?夏钰之默默在心底苦叹。

若不是早知道苏暮寒的心思,以他的耿直,大约会被苏暮寒蒙蔽,甚至会在慕容薇面前央告,求她成全苏暮寒的心意。

苏暮寒依旧拿以往的眼光看待夏钰之,知道怎样的话语才能引得夏钰之的共鸣,他停了歌声,向夏钰之慷慨道:“喧喧箫鼓,催老男儿;匈奴未灭,何以家为?大丈夫忠孝难以两全,暮寒的心思今夜明明白白说与三哥,自然是先国后家。”

激昂的言辞,冠冕堂皇的道理,还有面前貌似铮铮铁骨的男儿。若换做以往,句句能打动夏钰之的心。(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