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席尊贵,全是皇亲国戚。像钱瑰这般一品大员女儿的出身都无缘问鼎,不晓得夏兰馨身边的女子又会是哪位大人的千金。
钱瑰细数着指头,算不清来人的身份。
再瞧慕容薇的样子,也无意将那女子介绍给别人。钱瑰又添了思量,不是这女子身份不够,便是慕容薇对这位女子极为尊重,不屑让她与闲杂人等结交。
钱瑰眉头轻皱,向身后的贴身丫头微微招手,附耳说了几句,要她去打探来人的底细。
丫头领命而去,寻着机会慢慢往首席那边挪动。
二公主慕容蕙起得迟,换了一身大红色金线彩绣牡丹宫衣,又簪了一枝八宝累丝金凤珠钗,梳妆完毕便已经到了巳时。
忙忙进了四季景,见大部分宾客已然落座,她寻着姐姐,一路走到首席,在慕容薇旁边落了坐,含羞笑道:“昨日抚琴,睡得迟,今早醒得晚些,险些误了时辰。
人前的慕容蕙收了伶俐顽皮,显得十分淑华高贵。她又向在座各位一一致歉,才发现桌上多了云持这一张生面孔,不由微微讶异。
“你不认得,这是姑苏云家的九小姐。子持年长,阿蕙应该唤声姐姐”,慕容薇将云持介绍给妹妹,又亲昵地唤着云持的小字,一如闺中好友的模样。
云持起身向慕容蕙行礼,慕容蕙忙忙按住她的胳膊:“子持姐姐请坐,早闻姐姐雅名,又是兰姐姐的好友,不须客气。”
夏兰馨见两位公主都对云持极为尊重,心里与有荣焉,忙着拉近几人的距离:“子持,这位蕙公主可是琴痴,一把绿绮台在手,可以引动百鸟齐鸣。不如改日你们切磋一番,也叫在座的姐妹一饱耳福。”
云持最爱琴音,日常苦练不辍。听到慕容蕙琴艺高超,手里又有名动天下的古琴,也不管年龄大小,早存了结交之意。一时望着慕容蕙,眸中波光闪动,神色十分动人。
众人言笑晏晏,即聊此时又相约来日,慕容蕙更与云持一见如故,谈得十分愉快,都忽略了不远处立着的那个似在寻人的小丫头。
正是钱瑰泒出的贴身丫头同,借着寻找更衣的场所,悄悄转到首席的一侧,正听到慕容薇替妹妹引见的话。
她树着耳朵听了几句众人的谈话,得了准信,不敢在那个位置久待,忙忙回来覆在钱瑰耳边说得一字不漏。
姑苏云家,名气再大也不过是个诗书之家。钱唯真虽是科举出身,却对手无缚鸡之力的文人十分不齿,总说着武将才能得天下之类的话。
钱瑰自小受父亲影响颇深,对耕读世家的文人一向看不过眼,反而喜欢边疆驰骋的武将。也因此,对苏暮寒那般外表俊朗又身怀本事的英姿十分推崇。
她想不透慕容薇对云持的礼遇从何而来,难免开始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公侯世家的姑娘都有娘家做为助力,不好拿捏。慕容薇如今与云持交好,难道是想日后替苏暮寒纳妾?
想到此处,钱瑰冷汗森森,直觉窥到了慕容薇的真意。以云家的名声,足以嫁进安国王府。
云家声名满天却毕竟没有人在朝中,若是日后给个侧妃的位子,指不定还要感恩戴德。而这样的女子一入王府,生杀大权便落在了慕容薇手中,根本分不了她的宠,更不会堕她的名声。
一定是这样,钱瑰尖长的指甲深深刺入掌心,扎出青白的印迹,心上憋得喘不过气来。
父亲有父亲的打算,她也有自己的底线。
只要能陪在苏暮寒身边,钱瑰不在乎只是个侧妃的位子,也做好了日后对慕容薇委曲求全的打算。可如今自己一退再退,慕容薇却要将她这条路也一并砍断。
钱瑰心中阴云密布,一时浮想联翩,以至于旁边刘府千金与她说话也未听见,还是沈府的二姑娘拿手肘轻轻将她一碰,娇笑道:“瑰姐姐怎得独自一人出神?”
钱瑰回过神来,勉强绽出笑容,故意皱了皱眉毛,脸上晕了娇红:“小日子才来,腹中有些疼痛,妹妹们自便,姐姐先去更衣。”
以此为借口出来,寻个僻静的角落,呼吸着略带些冷意的残冬气息,钱瑰细细寻思着方才丫头的每一句话,好一阵子才静下心来。
远望对面的映辉楼,瞧不清宾客的模样,却能瞧见那些个绿衫青袍的背影。知道心中倾慕的男子并不在其中,诗笺会的盛景便与烂漫的四季景一样,瞬间便失了颜色。
京城世家不乏轻裘黄衫的翩翩男儿,在钱瑰眼中却全是附庸风雅的怆俗。
冷冷瞧了几眼,钱瑰调整好情绪,收起脸上轻蔑的笑容,依旧浮起淑婉的神情,慢慢退回了夕照楼中。
对面的映辉楼上,男宾早已到齐,世家子弟们平日聚得多,比女宾更为相熟,谈笑间气氛极为热烈。
崇明帝露了个面便退了场,将宴客的任务交给慕容芃与礼部右侍郎朱如海。主宾自然是秦恒与顾晨箫两位,还有昨日皇家围场一起策马的几位世子坐在下首相陪。
诗笺会虽说以诗为主,却还有一层更为隐晦的意思。那便是青年男女齐聚,多少有些相看的意思。
夕照楼里的夫人们口上不说,却都私底下为自己的儿孙长着眼劲。崇明帝以一国之君的身份坐在这里,听多了家长里短,便难免有些尴尬,不如提早退场,将整个局面交给楚皇后统揽。
两边宾客都已定位。日近午时,慕容薇请了楚皇后示下,便宣布开宴。
今日宴客的菜也精巧,八凉八热外加十六道大菜,全是三人取古诗词一句做为菜名拟定,盘中再点缀厨娘巧手以面果剪成的鲜花,又炒制了糖色点缀上各种应景的色彩。
每上一道菜,都是一道悦目的风景。
每一次宫女们清脆地报出菜名,便引来男宾那边一阵热烈的喝彩声。
面对秦恒与顾晨箫赞叹的目光,慕容芃与有荣焉,殷勤地请两人品尝,不忘端着矜持炫耀自家姐姐的聪慧。
“二位殿下尝尝是否可口?今年的诗笺会是由长姐牵头,这些菜肴也是长姐与人拟定,随意取了名字,与诗笺会胡乱应个景。”
到底是七岁的孩童,语气虽然谦逊,话里话外却满是对长姐的推崇。(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