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青山没有说话，他将两条有力而不显臃肿的手臂搭在池子边沿，头往后仰起，两眼睁得老大，直直地望着头顶简约而不简单的装饰，心想按米玉芙所说的去做确实没有什么问题，问题是，他不想那么做。

他明白，这是他自己心里那一关过不了，跟别人没关系。他不是不知道扯个靠山出来亮亮牌子的重要性，不说龙贤齐了，只要龙霜的身份一摆出来，只要他和龙霜关系好，在省税局里面，那些科级处级也许有一两个刺头不信邪的，但那些个局领导应该是不会轻易为难他的了。

可他不想那么干，他不是要向龙家的人证明什么，仅仅就是不想那么干。

米玉芙见得他这个样子，就知道自己刚才的话对他根本就没起作用。她暗叹一声，问道：“你准备在地税局呆多长时间？”

王青山坐正身子，迎着米玉芙关切的目光，神色复杂地吐出三个字：“不知道。”

米玉芙就不说话了，将双手举到眼前，仔细地看着十根手指，仿佛那上面画着花似的。

王青山也盯着她的手指看，目光自然而然地还要落在别的地方。米玉芙眨眨眼，道：“是不是觉得我身材比以前好了？”

一句话，吓得王青山的目光赶紧移开了，干笑道：“呵呵，你身材一直都好，一直都好。”

“身材好你也只能干看着，没你的份！”米玉芙瞪了他一眼，恨恨地说。

王青山只能继续干笑，不敢接话。

米玉芙又瞪了他一眼，然后看了看窗外只有三个人在游泳的大泳池，道：“游泳去。”

王青山摇摇头道：“外面那水是冷的。”

“现在又不是冬天，人家冬泳还不游的。”米玉芙说是这么说，却没有去游泳的意思了，不管外面的天气如何，从这暖和的池子里跑到外面去，温差太大，不冷也会冷了。米大秘可不想遭这个罪。

沉默了几秒，米玉芙问：“你说我是下区县的好，还是去开发区？”

“嗯？”王青山听得一愣，问：“你不是就要解决副处了吗？这时候下什么区县？”

“上副处就是为这个作准备。”米玉芙眼神中满是憧憬和感动，“老板都跟我说了，要我有个准备。我很幸运，能够遇到你，遇到老板。我考公务员，只是想要个安稳，有个铁饭碗，旱涝保收。”说着，她长长地吐了口气，又挑了挑眉毛，笑了笑，继续道：“我爸我妈合不来，就都希望我能够找一个好男人。好男人没找着，倒是跟对了两个好领导，一转眼，都快要成县领导了。呵呵，我这速度，只比你差一点点呀。”

“这倒也是啊，一眨眼之间，你就已经达到这种高度了。”王青山笑着道，“看来还得给你庆祝庆祝才行，到时候通知我一声，就在紫霞会所搞。等你下区县的时候，再搞一次，多喊些人，给你热闹热闹。”

米玉芙使劲点了点头，然后用手在脖子上轻轻挠了两下，深情地说道：“你对我确实好。”

王青山觉得这个画面太诱人，再次后悔不应该提议来泡温泉的。这种香艳场面，成群结对的还好，这一对一，多少有点不符合精神文明建设的相关要求啊。当然了，如果是和何敏这么一对一的泡温泉，那王青山是没有一点心理负担的。

见到王青山那躲闪的眼神，米玉芙心里别提多复杂了，她压下涌动的心潮，正色问：“你觉得我下区县比去开发区好吗？”

王青山点点头道：“区县锻炼人些，开发区，方方面面的环境毕竟还是不如区县厚实。”

米玉芙点点头道：“嗯，那我听你的。”

王青山很想纠正一下，不是听他的，而是要听她自己内心的决定。可话到嘴边，还是忍住了，有些话，没必要那么太较真，太较真了，就生分了。不管他以后是继续呆在地税局还是会去别的岗位，能够多一个朋友那就多一个朋友，更何况是米玉芙这种交情深厚值得信赖的朋友呢？在没有利益冲突的情况下，只听说过尽力维系关系的，没见谁喜欢把关系越处越远的。

“下区县，想去哪里？”王青山不能对这个话题没有任何表示，便问：“你是准备到党委，还是去政府？”

“这个我怎么知道？要看老板怎么安排了。”米玉芙很随意地答了一句，看着他道：“要不要我给你搓搓背？”

王青山摇摇头，道：“不用搓了，天天洗澡，再搓皮都要搓掉了。”

“那你帮我搓搓。”米玉芙一脸玩味的表情，直盯着他。

王青山就坐蜡了，恨不得扇自己一个耳光，早就知道米玉芙胆子大，为什么就没有考虑到这种尴尬的情况呢？看来最近的工作太不需要动脑筋，警惕性都降低了不少。

米玉芙哼哼着道：“搓个背而已，好像我还能吃了你似的。”

“呵呵，搓背你也要坐过来我才搓得到啊。”王青山笑了笑，心想老子一个大男人，难不成还真怕了你？不就是搓个背嘛，多大点事，想当年，连何敏都敢上，总不能越活越回去了吧。

米玉芙倒是没有撒娇说要他过去，而是微微起身，用一种半扑半游的姿势到了王青山身边，裹着泳衣的胸还在王青山裸露在外的臂膀上蹭了一下，蹭得王青山心神轻轻晃荡了一下。

以后还是要离这女人远一点。王青山在心里暗暗告诫自己的同时，腰稍稍一扭，整个人便呈侧坐状，双手已经搭在了米玉芙的肩上，却是十根手指捏着，没有把两个掌心覆盖到那圆润的肩头之上。

米玉芙微闭着双眼，一副颇为享受的样子道：“领导，你这是给我捏肩呢，还是搓背呀？”

王青山道：“我又没给人搓过背，你总得让我回想一下搓背的技巧吧？好不容易有机会一展身手，可不能坏了名头！”说完，他不再迟疑，一手按住米玉芙的肩头，另一只手的手掌就按在了米玉芙光洁白嫩的背上。他尽量不去想那些容易让人想歪的情景，按在她背上的那只手掌也只以掌沿和掌根去搓，还真搓下来一些汗垢。

说起来，王青山的定力还是相当不错的。然而，再不错的定力，也肯定会有忍不住的时候。米玉芙如果只是静静地任由他搓着，他自信是没有任何问题的，可问题是，米玉芙在被他搓的时候，还时不时地来句“用力点”或者“轻点”这样的话，偏偏那声音中还带着点喘气的味道，如果不看他二人在干什么，光听那声音，绝对会让人想歪——不远处几个池子里的男男女女们就因为这声音而望过来了不止一次。

王青山很羞愧，因为他被那些人看得不自在，这是泡澡的温泉池，不是搓操的场子好吧？每个人都到池子里来搓澡，那池子的水还能泡么？别说什么活水死水的，它再活的水，经得起几个人这么搓？当然了，王青山羞愧的最主要原因，还是因为他接触着米玉芙的肌肤，听着米玉芙的叫喊，身不由己情难自禁，免不了有些心猿意马，然后，可耻地……硬了！

好吧，硬就硬吧，泡在水里坐着，不注意看还真不容易看出来，可偏偏米玉芙仿佛猜到王青山身体的反应了似的，原本闭着的眼睛睁开了，还频频扭头去瞄，瞄得王青山渐渐稳不住了，瞅着一个旁人不太注意的机会，跳出池子往外就跑，还不忘解释一句：“我去游泳！”

看着王青山离大泳池边沿还有一米远就双脚离地，一个猛子扎到水里去了，米玉芙裂开嘴笑着，差点就笑出了声。这个王青山，真是太好玩了，可惜呀，她下手迟了。

她不止一次地想起和他在随江开发区招商局的日子，甚至还记得他从管委会办公室刚调到招商局时啥也不懂的样子。那时候，两个人的起点一样，都是办事员，甚至在白漳的糖酒会的时候，还到酒吧里去玩，然后就打了个架，认识了龙霜和杜茹倩，也就是那次，为开发区拉到了投资，他的人生从此与众不同了。

她设想过，如果在白漳酒吧的那次打架，她不是躲得远远的，而是紧跟在他身边，后来的故事会不会有所改变呢？纵然不能和他结婚，总可以做情人的吧？

只是，这世上没有后悔药可吃。她摇摇头，看着外面那在水里翻腾的矫健身影，暗想人还是要知足啊！因为他，自己已经得到了那么多，足以令许多人羡慕嫉妒恨了，还乱想什么呢？

可是，不乱想又能怎么样呢？经历过一次特别不好的感情之后，米玉芙虽说不至于就对恋爱恐慌了，但也总会不时地想起王青山，那一次，如果不是王青山出手帮忙，她都不知道要怎样才能摆脱。现在有人给她介绍男朋友，她也愿意见见面什么的，只是，见面之后，她总要拿人家和王青山作一个对比，然后就是各种不满意。

她闭上眼，心想，这辈子，怕是再也体会不到恋爱的快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