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使徒(1/1)

法塔老泪当空洒落,犹如点点雨滴,竟被圣光映出些彩虹般的光芒。

高声潜入并挟持了小嘉纱,大祭司不顾嘉纱生死,决意不妥协,法塔却心中不忍,选择放弃中枢换回嘉纱。两人正待攻击高声夺回中枢,重启结界,忽被圣光洞穿屋顶锁住身形。大祭司不用说,法塔自然也是极力同圣光抗争,一把老骨头了,回归赛神的怀抱未尝不是一件可喜之事。只是当他看见小嘉纱运起她那尚未入境的一点点功力去抵挡圣光,被烧灼得哇哇大哭时,心下最柔软的那块地方被刺痛,他吟唱起了“赞美至圣”!

法塔不敢去看大祭司,他知道她的眼神里一定写满了两个字:“叛徒!”

“嘉纱,跟我念——赞美至圣!”

心神一分,圣光瞬间便灼伤了他的双肩,烙出两个硬币大的疤痕,已放开身体任圣光鱼肉的法塔却顾不了那么多了,只期盼着嘉纱能听自己的话。

“不准念!”大祭司断然喝道。

小嘉纱眨巴着泪水涟涟的双目,委屈地噘着嘴努力结着手印运转异能,所幸她的实力过于低微,圣源珠在她身上投射的光线几乎细不可见,她竟然还能勉强行动。

法塔见状,计上心来,喊道:“嘉纱,把小鸡杖拿来!”喊完,不免又受一阵烧灼之苦。

小鸡杖,实则是马塞达的神器祭司权杖,因为杖首雕刻有一只红髓石凤凰,被小嘉纱调皮地叫做“小鸡杖”,为此没少挨大祭司的骂。

“拿来给我!”面部血流如注的大祭司吼道。

小嘉纱勉力爬行,圣光在她背上烧灼出了一个焦黑的血洞,她竟然没被痛昏过去,咬着牙,流着泪,不再哭喊,一寸寸匍匐到南门东侧的墙前,伸手按下其中一块土砖。

土砖缩入,墙体“咔”地裂开一条竖缝,小嘉纱探手入内,带出一根通体火红的凤首杖。

“给我!”大祭司眉发已然烧灼殆尽,嘶声喊道。

法塔知道大祭司拿去定然是用它跟高声同归于尽,但也不再出声争夺,只是眼睁睁看着小嘉纱,等待她的选择。

小嘉纱看看大祭司,又看看法塔,毅然选择爬向了法塔。

“孽障!”大祭司悲号一声,内火夹攻,再抵抗不住圣光,周身燃起熊熊火焰。

法塔握住小嘉纱递入手中的凤首杖,念道:“离离离,伏如同息,振翼忽起!”

念罢,凤首双目各绽出一道红光,射抵住了法塔和嘉纱头顶的那线圣光。法塔大喜,一手抱起嘉纱,一手紧握权杖,冲天而起。离地时,他转首看了一眼大祭司,火光已熄,那里只剩一蓬骨灰,被他破屋飞冲带起的风势吹卷得纷纷扬扬。数十年夫妻相守,一朝劳燕分飞生死相离,不由悲从中来,难诉难言。

“放开我!”法塔朝方安喊道。

方安闻言一愣,心想莫不是自己成了他们的累赘,阻碍他们飞走了?于是松开双臂,放他们飞。

“照顾好她!”法塔却将小嘉纱往他怀里一推,顺带将权杖塞入他手中,然后往圣源珠飞去。

方安只觉眼前一黑,天地为之一暗,圣源珠失了如日中天的威势,光芒尽断,想来是本次使用时间已然用尽。难怪法塔要转身反攻,原来他已经知道圣源珠即将失效。想到法塔,方安忽然想到一件,冲他背影高喊道:“你还没告诉我这棍子怎么用!”说完,冲天之势到头,方安抱着小嘉纱直直往下坠落!

“你走!”空中的香巴拉转身迎向法塔,对身后的爱德说道。

爱德收好圣源珠,闻言躬身示意,也不多言,腾身往法布尼乌斯处返回。

香巴拉拔剑,弃剑,一气呵成。

长剑凌空飞舞,“嗡吲”鸣响,以剑尖为轴,快速旋转,剑刃不断溢出明亮圣光,渐渐以剑为核心凝聚成一个人形。

剑人成形。

香巴拉自负地微微一笑,浸淫高阶战斗多年,凝聚使徒的这一手,他已熟得不能再熟。

阶位的顶峰,使徒阶,顾名思义,即是能将异能于身外凝聚出一具同阶战力的分身——号为“使徒”。

法塔见状,神色肃然,经过圣光灌体,他的异能运行颇为艰难,只得苦笑一声,七窍流血。

血水离体便燃,血火迎风逆涨,于他身前不断舞动纠合,渐成一个火人。

使徒阶两人的战斗就是四人的战斗,攻守离合,端的精彩万分,然而此刻的方安并无余暇观摩,他正焦虑着往地面砸去。

死亡可以瞬间治愈焦虑症,但方安却宁愿陷入无限漫长的焦虑中——不要停!

然而,他停了。

他没死。

被圣源珠带起,丢下,又被法塔冲起,丢下,现在又被带起——人生的大起大落实在是太刺激了。

一阵淡淡的檀木香味从鼻翼传来,方安转过头去看抓着他肩膀的那只手,黄润洁净,五指清隽素雅,腕上戴一串紫檀珠子。

“咦,这杖子不错。”一道清灵的女声在耳畔响起,说罢,声音的主人伸手夺过了方安手中的凤首杖。

方安刚想说“这东西不是我的,你不能拿走!”就见那人凤首杖丢到了足下,踩住,随后将他放在了杖的另一边上,松开了手。

方安吓得慌忙蹲下,单手抓住脚下的杖身,另一手死死抱住小嘉纱,努力维持住平衡,以免摔下。

惊魂甫定,方安这才有空去打量救命恩人,只见一名红衫青裙,外著雪白披风的中年女子凌风卓立,虽然样貌看起来普普通通,最多算是中上之姿,但那瘦削的身形加上一点微蹙的眉心,令人望之生怜。回想她刚才说话的声音,简直像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清脆可听。

“谢谢!”方安痴看半晌,才想起要道谢。

女子并不答话,脸颊微动,算是笑过,她也不去看马塞达上空的使徒之战,只是将目光投往爱德遁去的南方。

南方升起了光,灰蒙蒙的光,仿佛雾霾天的晴日,令人有些温暖,又有些惆怅,胸口莫名压抑着一些不痛快。

灰光似远,似近,一眨眼,便到了眼前。方安定睛去看,见着十字木板上的灰袍白领老人,惊吓得浑身发颤!

灰袍白领,圣城枢机!这是谁?雷布鲁斯,法布尼乌斯,帕共尼乌斯还是英格森?

身旁女子出声道:“法布尼乌斯!你竟然把圣源珠带出来了,安布罗斯不怕老巢被人端了吗?”

法布尼乌斯微微一笑,反问道:“利维坦已经出世,说不定去蓬托斯城捣乱了,闹海者殿下竟然敢在如此紧要时刻离境?”

方安听得差点蹦起来!还好死死抓住了凤首杖。但也觉着汗出如淌,腰膝酸软。

对面是法布尼乌斯已经够吓人的了,身边这位竟然是闹海者?

“闹海者”李哪吒,原名李梦圣,水城蓬托斯现任城主。之所以改掉旧名,是因为梦圣是梦想成为圣域之意,表达了她爹李傲物对她的期许,而问题是——李哪吒二十来岁就登临圣域了!梦想已然实现,自然无须再“梦”。

李哪吒竟然开始发笑,笑意荡漾开来,如风如煦,方安简直觉得自己要被这笑容融化了。

李哪吒表情乍然一凝,冷然道:“我立过誓:圣城枢机敢出城,杀无赦!”

话音如秋风,方安如落叶,被凭空生起的一股旋风带落到地面,滚了一滚,慌忙低头察看怀中小嘉纱,见她沾满泥泪的小脸勉力挤出笑容示意无事,这才放下心来,抬头去看空中战况。

那边使徒之战只剩三人,一个使徒分身已然被打得烟消云散。没过多久,劣势一方惨叫一声,被对手撕成两爿,血肉凌空洒下,滋润一方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