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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3章洞房花烛
“吉时到, 拜天地!”
这声音一听便是傅云峰的。傅大人在侯府德高望重,乃是主持侯爷婚事司仪官的不二人选。
拜天地了!
周遭的宾客纷纷围了过来。
盛明远接过喜绳,被喜娘推到堂中。
喜绳的另一侧牵着新娘子。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礼成, 送入洞房!!”
中途连个断句都没有!
盛明远咬牙切齿, 傅大人, 怎么今日也是本侯大喜, 你作司仪官的就不能认真点吗!这么着急赶着去喝酒吗?
是啊,饭都吃不起了, 几年都没沾过酒了, 去晚了难不成还等侯爷你二婚吗?
“……”→_→
“……”←_←
“哎哟,新郎官,入洞房啦~”喜娘才不管那么多, 她还等着吃酒呢!
新郎新娘入洞房, 宾客才都入了酒席。
照习俗, 新郎新娘此时入洞房, 还有一干礼节。
譬如新娘子要坐在铺满了花生, 莲子和桂圆的婚床上, 等待新郎官挑起红盖头。
而后共饮合卺酒。
合卺酒后, 喜娘会端上肴馔, 新娘子要挑其中的饺子吃,喜娘会问“生不生”,新娘说完“生”后,喜娘还要接话“生的好,祝新郎官新娘子早生贵子。”
……
如此这般,才算这洞房的礼成了。
礼成之后,新郎官还要到大堂去敬宾客的酒,接受宾客的祝福,同时还宾客谢意。而宾客大都会缠着新郎官不放,要待得新郎官陪好了酒席上宾客之后,才能回到洞房,新婚燕尔,一亲香泽。
故而,眼下建平侯领了新娘子去行那洞房之礼去了。
此刻留在厅中的都是远道而来的宾客,傅云峰和楼兰招呼。
“我打赌,最多一炷香的时间就会吓得跑出来。”长安君刚说完便后悔,连忙更正:“不不不,一炷香都到不了,肯定是礼成之后,撒腿就跑,狼狈不堪得回来。”
永安侯和信源君都跟着笑起来。
三人忍不住欢喜举杯,提前预祝稍后盛明远的“壮举”。
一杯下肚,酣畅淋漓。
长安君斟酒。
永安侯一手端着酒杯,一手指尖轻敲桌沿,眸间稍作迟疑:“都说那洛青婉样貌奇丑,身材壮如黄牛一般,可先前跨火盆的时候,虽然没看到真容,可那身板也不像传闻中的那般体态臃肿,你们说,莫不是……早前传错了?”
早前传错了,那还了得?
岂不是被盛明远白白捡个便宜?
这怎么能行!
长安君刁钻道:“我看未必,坊间传闻自古以来鲜有空穴来风之事,既然壮如牛这一条有些言过其实,可反其道而思之,其余几条肯定更为夸张,才撑得起这恨嫁的名头,否则,岂不早就嫁娶了?”
永安侯和信源君相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肯定。
长安君遂而继续:“所以,这洛青婉模样肯定比传闻中的长相加更狰狞可怕些,举止行为也更粗鄙不合礼数些,否则,以建平侯这点能耐,还能娶了个有钱的天仙不成?”
哈哈哈,这倒是!
肖兄分析得有理!
三人笑作一团,只得再次举杯,恨不得立即见到盛明远从洞房之中冲出来的狼狈模样。
来来来,喝喝喝!
同喜同喜!呸呸呸!真是着了盛明远的道了。
……
新房内,酒席上的喧嚣和起哄声都已隐去。
喜娘搀扶着新娘子在床榻落座,床榻上铺满了花生,莲子和桂圆,床头的红烛盛极。
洛青婉能从喜帕下的空隙处,看到盛明远的靴子。
“到吉时了,新郎官掀起盖头来,新婚燕好。”喜娘递上裹着红绸的秤杆。
盛明远深吸一口气,撩起红盖头。
那红盖头本就很轻,喜秤撩起的同时,洛青婉微微垂眸,屋内的烛火乍一看有些刺眼,她下意识闭目。
只是盖头挑起,露出一张浓稠艳丽的精致容颜来。
盛明远心中骇然!
顿时懵了,⊙▃⊙……
难不成挑错了?
趁着喜帕还在喜秤上,竟然咽了口口水,而后……
径直将喜帕给人重新盖了回去!
“哎呀,新郎官你这是做什么呀?!”喜娘惊呆了,做了十几年喜娘,见证过得新婚夫妇不说上千,也少说了去能有好几百了,都只见过新郎官揭喜帕的,还没见过新郎官给人盖回去的!
喜娘都慌了:“哪有新郎官给新娘子把盖头盖回去的?快快快,揭下来。”
“呃……这……”盛明远上下牙齿打架,好容易才将舌头捋直了,又怕新娘子听到,悄声朝喜娘道:“是不是娶错了?”
都说建平侯是个奇葩,喜娘早前还不觉得!
眼下,都恨不得替他将红盖头给揭了。
“侯爷,这就是人家洛家大小姐,哪有什么错的?就算是错了,也拜过堂,成过亲,都入了这洞房了,还能反悔不成?”喜娘没好气,“请新郎官揭盖头,过了吉时就不吉利了!”
原本喜娘是不能说这些字眼的。
当下,从宜而为之。
盛明远使劲儿阖了阖眼,定是先前错觉没有看清。这会子,才又伸了喜挑去挑起新娘子头上的红盖头来,眼睛聚精会神得盯着。
便是有心理准备,可当盖头接下,迎上那双清澈见底的眼眸时,盛明远还是脸红了。
眸间清澈,却羽睫半覆。大红色的喜袍,镶着珍珠的凤冠霞帔,肌肤莹润白皙,端庄明艳的新娘妆下,轻颦一笑,美得摄人心魄。
盛明远有些呆住了。
她微微颔首,半张容颜隐在红烛的阴影里,剪影出一道清丽的轮廓。
盛明远伸手,挑起她的下颚来,想看清楚些。
“你是……洛青婉?”他半拢着眉头,烛光下,终于将她的脸看清。
粉腮红润,秀眸惺忪中染了一丝羞赧,格外妩媚。
有人只觉心跳都漏了一拍。
洛青婉只是看着他,却未应声。
他忽得想起,她是哑巴,应是不会说话的。
盛明远心中有些生出护短和惋惜。
可他指尖上这幅面容,明眸青睐,娇艳欲滴,让人舍不得移目。
喜娘连忙“咳”了几声:“新郎官,新娘子再好看,也得稍等礼成之后,您再慢慢看不是?到吉时了,该饮合卺酒了。”
另一喜娘端上合卺酒,见了方才一幕,还在低头偷笑。
听了喜娘的话,洛青婉和盛明远都伸手去拿酒杯。
合卺酒,交杯而饮。
既是交杯,便免不了对视。
对视一眼,盛明远便脸红到了耳根子,一脸窘迫,干脆先一口饮尽。
屋中的喜娘都在笑。
盛明远睁眼,洛青婉也正好将酒杯放在唇间,薄唇微抿,眼看着就要饮下去。
(⊙o⊙)…
盛明远忽得想起什么。
—— 交杯酒里,蒙汗药是不是下得有些多了?
—— 谁非说要蒙倒一头牛的计量才有安全感,否则打死都不成亲的?
盛明远眼中大骇!
眼见着洛青婉仰首,他想也不想,直接从她手中抢了过来,反正满屋子都是诧异眼神,他也懒得解释了,干脆欢欢喜喜一口干了。
喜娘才是想死的心都有了!
这么多年,还是头一遭见到合卺酒都是新郎官抢着自己喝得!
今日这洞房之礼也是奇了!
盖头掀了两回,合卺酒都是新郎一人喝得!
早前便听闻新娘子不会说话,这吃生饺子问生不生的礼节楼兰已经嘱咐去掉了,只是没有对外提起罢了。
合卺酒饮完,就算礼成。
喜娘替洛青婉脱下霞帔,又摘下凤冠,然后欢天喜地退了出去,再呆下去,还不知道要开多少眼界呢!
新房内,就剩了盛明远和洛青婉两人。
洛青婉端坐在喜榻上。
他站在她身前。
大红色的喜袍吉服,大眼瞪小眼,都不开口。
稍许,盛明远躬身,口中低沉嘶哑的声音道:“夫人,我们……”只是话音刚落,只听“哄”得一声,盛明远一头栽倒。
半个身子搭在洛青婉身前,半个身子跪坐在地上。
洛青婉眉间微蹙。
伸手轻轻推了推他,没有一丝反应。
洛青婉想了想,伸腿,一脚将他踢到床下。
盛明远就这般翻下去是何模样就是何模样一般,趴在地上,一点反应都没有。片刻,鼻尖便有均匀的呼吸声响起。
踏雪听到响动,推门进屋。
见盛明远趴在地上,一幅完全睡死过去的模样,脸上还挂了一脸很是无耻的笑意。
踏雪万分嫌弃:“小姐,我们洛家富甲一方,什么样望族贵胄嫁不得?偏偏建平侯府早就过气了,这没落的侯府本是连我们商家都比不得,您是看上建平侯哪点了?”
洛青婉想也不想:“蠢。”
*****
大厅外,都酒过三巡了,喝倒了一叹人,却还不见盛明远出来敬酒。
“招呼不周,招呼不周。”楼兰和傅大人四下赔礼。
哪有新郎官不出来敬酒的?
又不是新娘子貌若天仙,新郎官丢了这一屋子的宾客都不惜得看了。
永安侯将沙漏翻来覆去,不知重放了多少次了,就是不见盛明远人影。
“这盛明远,该不是不出来了吧?”永安侯迟疑。
想象着洞房中的一幕,长安君忍不住一个冷颤,“啧啧”叹道:“口味真重!”
信源君端起酒杯:“盛明远,我服气!”
第007章蒲县落脚
此次出巡三站,曲县是第一站,也是离丰州城最近的一站。
清晨,从建平侯府出发,到曲县也就晌午过后一个时辰左右。但从曲县到彦县就要更远些,中途还需得在武镇暂宿一宿。
换言之,今日的大半时间都要在马车上度过。
侯爷和夫人正新婚,除了出巡当时图吉时赶早,出巡后所有的行程安排都是从晌午开始安排的。
新婚燕尔,谁会去触侯爷眉头?
除非盛明远自己。
盛明远昨夜又打了地铺。
昨日桃林,他原本将氛围烘托得好好的,他也恰到好处表明了心迹,就正当这节骨眼儿上,贾容却突然来这么一遭,他简直尴尬透了。
一路乘马车回去,盛明远除了尬笑便是佯装看公文,还时不时瞄她。
洛青婉好似也不在意。
只是慵懒倚在一角,看白日里他随手递给她的“闲书”。
盛明远想,她不会说话,自然不会主动开口。
而他又心虚,不好开口。
这一路险些将他憋死。
好容易到了驿馆,用了晚饭。
他寻了找傅大人讨论公文的由头暂离。
洛青婉低眉笑笑,也不戳穿他。
待得盛明远离开,洛青婉才去了耳房。
房中,掌吏早已备好了热水。
自清晨离开建平侯府,前后折腾了一日,洛青婉也有些乏了。此次出行,建平侯府除了十余个侍从,多的仆役都没带,她也没让踏雪跟来。
身边无人伺候,洛青婉自己褪去衣衫。浴盆里热气盈人,将好一扫先前洞中的寒冷,她尤其怕冷。
洛青婉绾起头发,双手搭在浴盆两端,悠悠垂眸,水温仿佛透过肌肤渗入四肢百骸,她才觉舒服些。
来丰州之前,华州的染坊生意出了些问题。
但她在朗州来丰州的路上,无暇顾及,是陆叔叔和卓叔叔在处理。她让踏云寻了染坊账册的副本来给她,她也大致翻出了究竟。十月初九,陆叔叔和卓叔叔过来同她商议,她心中也模糊有个了轮廓。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兴许,此事还能因祸得福……
再想到今日在桃林种种,洛青婉眸含笑意。
笑意里,她起身批了件衣裳,将头发擦拭干。
蜜月新婚,也是她难得的假日。
盛明远不在,她靠在小榻上翻看话本子。
故事虽然千篇一律,主人翁却很讨喜。
讲得大抵是郎才女貌,历尽艰难,才最终走到一起。
她看了些时候,起初还算兴致,而后便微微打起了呵欠,等阖了阖眼,不多时,便一手握着话本子,一手枕着手腕入睡了。
盛明远回屋时候,都入夜了。
屋内灯光很弱,她在小榻内枕着手腕入睡。
神色很是安宁,嘴角还挂着稍许笑意。
他原本还想着怎么开场白,才可不尴尬,没想到竟也不用了。
她睡得实在好。
白皙的皮肤上透着淡淡的红润,发梢有些小小湿润,应是才沐浴过,只随意披了件简单睡袍。她手中握着那卷话本子,已然松动,险些落在地上,盛明远利索接过,放在一侧的案几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