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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面面相觑, 可都听说夫人面容丑陋,体态臃肿, 可这怎么看都不像啊。况且,不是说, 夫人还是个哑巴吗?
这些流民中自然夹杂了些跟着流民想来领救济粮的,大婚当日也有在丰州城见过新娘子出轿的, 知晓新夫人算不得体态臃肿。可当时有盖头在,也看不清夫人的脸, 也说不准眼前这人是不是?
但这说话的气势, 身后又跟着佩刀的侍卫,建平侯府在丰州城这么多年了, 何时听到过这样的人物?
该不会, 真是新夫人吧?
侯府门口正小声地议论纷纷, 便见楼兰转回神, 恭敬行礼道:“夫人, 您怎么来了?”
楼兰大人还真唤的是夫人!
那便是早前那位首富的女儿,如今的建平侯夫人了, 错不了。
金主啊!!
顿时,哪里还有人去管新夫人怎么不丑了?怎么不肿了?怎么不哑了?赶紧的一堆涌上前去, 跪的跪, 拜的拜, 磕头的磕头, 各个脸上都一把鼻涕一把眼泪,拖家带口一并上阵。
“夫人哪!一看您就是慈眉善目的人,侯爷也一向爱丰州百姓如子啊,哪里见得我们受家园破碎,颗粒无收,食不饱腹之苦啊?”
“夫人哪!我们走了几十里路,是一路乞食才走到的丰州城哪,但我们心中都只有一个信念哪,就是侯爷和夫人一定能救济我们哪!”
“老侯爷在时,我们就曾受过老侯爷的恩惠,如今还时时感念,遇到这等天灾,我们也只能想到来寻侯爷夫人这条路了!”
……
楼兰和豆子早已司空见惯。
这么些年了,来来回回还是这几句,连词都懒得改上一改。偏偏侯爷又吃这一套得很。
这些人便习惯了!
可夫人才到丰州,哪里见过这等阵势,恐怕……楼兰尚在思绪,就听一侧的洛青婉轻声道:“粮食,侯府内就有。”
声音虽轻,却足够分量。
当场哭爹喊娘的都纷纷噤声了,这……新夫人未免也太好说话了吧。
楼兰一脸哀怨。
夫人果真是被唬住了,这粮食来了府中,还没在府里躺上个十余日呢。楼兰瞪了瞪豆子,怎么不提前同夫人说清楚?
豆子一脸无辜,我说了。
楼兰想死的心都有了。夫人早前还未看过侯府的账册和仓库,洛家本就财大气粗,这口气要是开了,侯府这回怕是要出狠血了。
楼兰垂眸丧气,早些同夫人交待就好了。
此时却听洛青婉问:“哪些是乾郡来的?”
全场举手,感人肺腑。
楼兰无语:“你,看谁呢,说得就是你!还有你!上次文县也有你们俩,你何时又变成乾郡的人了?”
其中一人一脸怔,另一人则一脸哭相:“楼兰大人,你有所不知,上回文县遭了灾,靠着侯爷给的救济粮,应是撑到了乾郡,可刚到乾郡,又遇上乾郡大灾,这才又跟着乾郡的百姓又回了丰州城不是……呜呜……”
就扯吧,楼兰恼火。
下回他俩还能来!
洛青婉幽声叹了叹:“既然都是乾郡来的百姓,那我也不妨直说了,侯爷不在,如今这侯府我说了算。侯府这次,一粒米都不给。”
啊?
四下哗然。
连楼兰都惊住!
侯府门前更是惊愕,先前可是听错了?
“夫人……都知晓您心善,您可别开玩笑。这我们可是大老远赶来的,连鞋都磨破了好几双,几日都没吃食了,侯府若是不接济我们,我们上哪里讨粮去?”
“就是就是!夫人,您初来乍到,可能还没听侯爷说起,建平侯府向来都是为百姓着想的,这往年就是府内没粮食了,都能借粮食去,这事儿您可以问问楼兰大人。楼兰大人,您倒是说说是不是……”
楼兰嘴角抽了抽。
又有人道:“夫人你先前不是说了吗?侯府又不是没粮,这不就有现成的粮食吗?这侯府上下少吃一口,我们这些灾民就能活一条了命了。”
“那可不是!夫人,侯爷不在,您就是这府中的主心骨,您要是不给我们做主,我们上哪里找人做主去?”
“夫人哪……”
闹得楼兰头都大了。
洛青婉笑了笑:“侯府上下一口吃食都不会少,这种自掏腰包的救济粮,侯府自今日起,一粒都不会给。”
这!
侯府外顿时炸锅!
楼兰和豆子都惊呆了。
“夫人,这便是你们商人的作为吗?我们敬你,是因为你是建平侯夫人,如今这建平侯府都沦落到满府铜臭味了吗?”
“这还了得!建平侯府的百年声誉恐怕都要毁了!”
“果然是商人之女!”
……
府外有人带头恶言,豆子按住腰上的佩刀:“都做什么!”
毕竟是侯府的带刀侍卫,当下这一喝还是吓人的。
再加上侯府门口本就有侍卫戍守,当下听豆子一喝,全都训练有素,伸手按住腰上的佩刀。
府外顿时安静了。
洛青婉缓步上前,声音不大,却掷地有声:“侯府此次虽不济粮,却也不会眼见乾郡的百姓们挨饿。若真是乾郡受灾的百姓,想要粮食,大可自食其力。”
“夫人,怎么个自食其力法?”终究是有从乾郡来的流民。
先前带头起哄的几人被豆子重点盯梢,不敢吱声。
此时询问的声音此起彼伏,似是都忘了先前带节奏的一波人。
洛青婉道:“若你们当中真是乾郡灾民的,我会让侯府侍卫一路护送你们回去,无论一家几口,回程路上的粮食都有侯府负责。可这口粮只能每日领当日发,一路发到回乾郡。不能提前领,而中途离开的,往后的便没了。”
“这怎么行!”先前好容易按捺的人终是忍不住了。这还怎么冒领啊,还不成还真同那帮乾郡灾民一道回乾郡啊!
楼兰恍然大悟,夫人这是将那些冒领粮食的人驱逐了。
若是本就挨饿的流民,只要有粮食救济便可,要是能有粮食,还能回乾郡自然更好,不满的自然是跟着来讨好处的人。
“侯府不救济我们就罢了,还想这么些法子,我就是乾郡老家来的,乾郡都招灾了,回去做什么,我不愿回乾郡。”
“就是就是!”
豆子瞪眼。
这几人便消停了些。
可府外却也有流民担忧:“夫人,我们确实是从乾郡出来的,乾郡受了旱灾,粮食颗粒无收,我们回去也要挨饿,才会想到来建平侯府讨粮的,若是回去,这一路倒是无忧,可等回到乾郡……”
“是呀!”乾郡流民纷纷附和。
洛青婉笑道:“先前要说的正是此事。乾郡受了旱灾粮食才颗粒无收,可若是在乾郡挖上沟渠,便可引江河水灌溉,哪怕日后再生旱灾,也自有应对之法。要修沟渠便要人力,所以先前说的自食其力便是此意。侯府不会白送粮食给大家,但会在乾郡修建沟渠,只要是受灾的百姓参与工事,便可拿到银子和粮食,不必挨饿。等沟渠建好,乾郡的百姓日后便可使用,一劳永逸。既可回自己家乡,还能养活一家子,不比在这侯府外日日守着讨些救济粮强吗?”
“夫人说的当真?”当下便有人动心了。
谁不愿回自己家乡?
若是兴修了沟渠,明年便不怕这旱灾了,这原本就是在造福乾郡,还可解燃眉之急,实在想不出有什么推脱的道理。
“夫人我们一家愿意。”
“夫人,我们也愿意。”
“我们愿意……”
不消片刻,早前的带头抗议声便掩埋在这踊跃的声音中,那贼眉鼠眼的几人也不知何时没了去向。
豆子等人才将按在佩刀上的手松开。
“楼兰,稍后让大家录下名字,造个名册子。”洛青婉吩咐。
“是,夫人。”楼兰心悦。
“石叔叔,”洛青婉话音未落,石怀玉业已知晓:“其余我来准备,东家放心。”
洛青婉莞尔。
一侧,楼兰已经开始手忙脚乱张罗:“大家别慌,依次来我这里登记,户主姓谁名谁,一家几口人,都别挤,都有都有!……”
豆子笑笑:“夫人,回府吧。”
洛青婉颔首,刚转身,便听身后楼兰喊了声:“豆子,来帮忙。”
豆子只得留下。
洛青婉也笑笑。
等入了侯府,石怀玉才问:“乾郡之事,东家如何考量的?”
洛青婉驻足:“反正都要散财,不如散得有用些。授之以鱼不如授之以渔,更何况灾后,比缺粮更难的是灾民安置,灾民聚集一处,最易生乱,若让灾民有事可做,有计可活,还能修了沟渠,一举两得,此灾消矣。石叔叔觉得呢?”
石怀玉嘴角微微勾勒。
洛青婉笑:“其实我亦有私心,乾郡以农为生,兴修沟渠,百姓才更富足。富足则有空余,空余才有行商贸之利。”
拜天地了!
周遭的宾客纷纷围了过来。
盛明远接过喜绳,被喜娘推到堂中。
喜绳的另一侧牵着新娘子。
“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礼成,送入洞房!!”
中途连个断句都没有!
盛明远咬牙切齿,傅大人,怎么今日也是本侯大喜,你作司仪官的就不能认真点吗!这么着急赶着去喝酒吗?
是啊,饭都吃不起了,几年都没沾过酒了,去晚了难不成还等侯爷你二婚吗?
“……”→_→
“……”←_←
“哎哟,新郎官,入洞房啦~”喜娘才不管那么多,她还等着吃酒呢!
新郎新娘入洞房,宾客才都入了酒席。
照习俗,新郎新娘此时入洞房,还有一干礼节。
譬如新娘子要坐在铺满了花生,莲子和桂圆的婚床上,等待新郎官挑起红盖头。
而后共饮合卺酒。
合卺酒后,喜娘会端上肴馔,新娘子要挑其中的饺子吃,喜娘会问“生不生”,新娘说完“生”后,喜娘还要接话“生的好,祝新郎官新娘子早生贵子。”
……
如此这般,才算这洞房的礼成了。
礼成之后,新郎官还要到大堂去敬宾客的酒,接受宾客的祝福,同时还宾客谢意。而宾客大都会缠着新郎官不放,要待得新郎官陪好了酒席上宾客之后,才能回到洞房,新婚燕尔,一亲香泽。
故而,眼下建平侯领了新娘子去行那洞房之礼去了。
此刻留在厅中的都是远道而来的宾客,傅云峰和楼兰招呼。
“我打赌,最多一炷香的时间就会吓得跑出来。”长安君刚说完便后悔,连忙更正:“不不不,一炷香都到不了,肯定是礼成之后,撒腿就跑,狼狈不堪得回来。”
永安侯和信源君都跟着笑起来。
三人忍不住欢喜举杯,提前预祝稍后盛明远的“壮举”。
一杯下肚,酣畅淋漓。
长安君斟酒。
永安侯一手端着酒杯,一手指尖轻敲桌沿,眸间稍作迟疑:“都说那洛青婉样貌奇丑,身材壮如黄牛一般,可先前跨火盆的时候,虽然没看到真容,可那身板也不像传闻中的那般体态臃肿,你们说,莫不是……早前传错了?”
早前传错了,那还了得?
岂不是被盛明远白白捡个便宜?
这怎么能行!
长安君刁钻道:“我看未必,坊间传闻自古以来鲜有空穴来风之事,既然壮如牛这一条有些言过其实,可反其道而思之,其余几条肯定更为夸张,才撑得起这恨嫁的名头,否则,岂不早就嫁娶了?”
永安侯和信源君相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肯定。
长安君遂而继续:“所以,这洛青婉模样肯定比传闻中的长相加更狰狞可怕些,举止行为也更粗鄙不合礼数些,否则,以建平侯这点能耐,还能娶了个有钱的天仙不成?”
哈哈哈,这倒是!
肖兄分析得有理!
三人笑作一团,只得再次举杯,恨不得立即见到盛明远从洞房之中冲出来的狼狈模样。
来来来,喝喝喝!
同喜同喜!呸呸呸!真是着了盛明远的道了。
……
新房内,酒席上的喧嚣和起哄声都已隐去。
喜娘搀扶着新娘子在床榻落座,床榻上铺满了花生,莲子和桂圆,床头的红烛盛极。
洛青婉能从喜帕下的空隙处,看到盛明远的靴子。
“到吉时了,新郎官掀起盖头来,新婚燕好。”喜娘递上裹着红绸的秤杆。
盛明远深吸一口气,撩起红盖头。
那红盖头本就很轻,喜秤撩起的同时,洛青婉微微垂眸,屋内的烛火乍一看有些刺眼,她下意识闭目。
只是盖头挑起,露出一张浓稠艳丽的精致容颜来。
盛明远心中骇然!
顿时懵了,⊙▃⊙……
难不成挑错了?
趁着喜帕还在喜秤上,竟然咽了口口水,而后……
径直将喜帕给人重新盖了回去!
“哎呀,新郎官你这是做什么呀?!”喜娘惊呆了,做了十几年喜娘,见证过得新婚夫妇不说上千,也少说了去能有好几百了,都只见过新郎官揭喜帕的,还没见过新郎官给人盖回去的!
喜娘都慌了:“哪有新郎官给新娘子把盖头盖回去的?快快快,揭下来。”
“呃……这……”盛明远上下牙齿打架,好容易才将舌头捋直了,又怕新娘子听到,悄声朝喜娘道:“是不是娶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