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理说,第一个人可能是失足,但他的溺死应该会给后来人警示,怎么会有人前赴后继地跌入盐池?
他心里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但是失去了敏锐的直觉,他无法得到更多信息。
盐池的水色不太澄澈,他可以隐约看到那些死去的士兵,身上的潜水服似乎有破裂的地方。
难道是因为潜水服破裂,导致水压增大,使身体不堪重负而失足落入水中?不太可能。
但是无人敢下到盐池,去打捞死者尸体,也就不能更详细地观察死者。
“这里简直就是死亡之湖!”有人直叹晦气,冒着生命危险深潜到海底,却发现搜寻的那些人早就已经死去多时。
指挥官清点人数,还好,没有全部溺死,应该还有几个活着。
他把目光移向那些巨型管虫,如高粱地一样绵延的触手之中,是不是躲藏着幸存的人?
“喂!里面有人吗?”他发出一束强烈的脑电波,在黑烟囱之间久久回荡。
指挥官把手下人分成二队,一队继续在盐池搜寻落水者,另一队包括黎小石和郭玉,则进入管虫林探查。
黎云云半边身体还是没有好利索,只能停留在盐池边休息。
管虫没有眼睛、鼻子,也分不清头、匈、尾部,只在顶端开一小口,用来过滤海水,吸取其中的营养物质。
那些小口周边长有一簇簇绒毛,偶尔掠过皮肤,好像狗尾巴草挠人痒痒。
黎小石拨开管虫,距离烟囱口仅有五六十米。但他再也不敢靠近,因为离烟囱口越近,温度越高,显然地底的某些热物质自那里喷出。
在管虫林内的每一步,都引发一阵小小的骚动,无数细小的鱼虾蟹类,还有嘎嘎飞起的贝壳,从他的脚蹼周围散开,显然并不适应这个庞大的来客。
偶尔能看到一二只大王具足虫,从触手之间爬过。这种长得像陆地上的潮虫,或称西瓜虫一样的海底生物,体量却比陆地上的兄弟大了好几十倍。
它急匆匆地从黎小石脚边爬过,好像前方有什么急事等待它去处理。
慢慢地,大王具足虫越来越多地出现,甚至伸手随意撩拨管虫,都会碰到它们惨白的身体。难道进入了它们的巢穴?
黎小石放慢了速度,将头灯的焦距调整,范围扩大,左右四顾,果然看到左前方似乎有一大片白乎乎,那里竟有数百只大王具足虫集聚在一起。
它们簇拥在一处,停滞不前,低头挥舞一对大颚,好像在聚餐享受美味,后来者匆匆忙忙爬过去,生怕去晚了分不到一杯羹。
管虫触手挡住了视线,黎小石看不清它们的美味食物,左不过是鲸落,或者其他鱼类尸体。
再游近些,伸手撩开管虫,黎小石细看之下顿时头皮发麻,那不是鲸落,而是一个人。正是穿着潜水服,前些天下水的那些士兵之一。
此刻他早已被大王具足虫啃食得面目全非,潜水服仍旧完好,但是里面已经被吃空。
大王具足虫的大颚也许可以咬破潜水服,但是显然它们不愿意那样大费周章,而是聪明地选择从下巴、脖子、手腕等裸露的地方吃起,再一点一点往里掏空。
黎小石抑制住胃里一阵阵反酸,那场面实在是过于恶心。他快速退出管虫林,招呼指挥官。“里面还有一个,已经死了。”
指挥官进去瞧了瞧,也很快退出来,面色铁青,并快速拔出手枪,握在手里。“娘的!到底怎么回事?这地方邪门儿!”
郭玉赶过来,也觉得这里的情况实在吊诡,那么多人无缘无故死去,便问黎小石:“你没有什么异常直觉吗?”
黎小石沉下气,闭上眼,搜罗脑海里的感觉,最终还是泄气地摇摇头。
不行,后脑还是麻木不仁,什么劲都使不上。
但是眼角余光却瞥到了一个光点,在不远处的管虫触手之后若隐若现。黑暗中头灯照射在光滑球面上,一般都会反射这样的光点。球面可以是玻璃,也可以是动物的眼睛。
黎小石右手拔出手枪,左手托住枪托,谨慎地朝那光点游去。
光点发觉自己暴露了,一闪即逝。
“想逃?”黎小石加快速度,脑子虽然有点不灵光,可是体能并未下降,任你是什么鱼,我都能追上,正好拿你试一试新练的枪法。
快速贴近光点,伸手拨开管虫,一只黑影从躲藏处一跃而起。
是海獭!
它们一路跟踪到了这里,但是又害怕人类手中的武器,所以不敢靠近。
此刻被黎小石发现,惊慌失措地四处逃散,看起来那船舱周围的十几只海獭都来了。
虚惊一场。
“这些鬼鬼祟祟的东西,跟着我们干什么?”一个军人跟上来。
黎小石也觉得奇怪。“我们当中,有人带走了船舱里的宝藏?”如果这样的话,也许海獭是因为舍不得才一路追踪。
军人坚定地摇头:“太沉了,游起来费力。”
后侧方一簇管虫摇动起来,军人一边举枪,一边快速游过去:“肯定又是它们。”
游到近前,他大吼一声:“还不快滚!”
管虫停止了摇动,海獭似乎逃走了。
军人放下枪,回转身,那动物没虽然喜欢拿金块敲人的脑袋,但只要不主动攻击自己,他不愿在它们身上浪费子弹。而且它们逃得比老鼠还快,追杀它们没有意义。
但他感到周围的海水起了一些异样。
深层海底的水一般非常平静,如无洋流经过,也不会与上下层海水发生大的交换。所以,盐池里的高盐度海水,一直静静地沉在海底,而没有混入周围的淡海水之中。
但是这时候他裸露在潜水服外的肌肤,感受到周围的水似乎起了一层涟漪。是一种速度非常快,来势非常迅猛的涟漪。好像有一台机器,突然开足了马力,在周围搅动海水。
他刚一扭头,去看那丛重新摇动起来的管虫,忽见管虫像窗帘一样对半分开,中间伸出来一条粗如象腿的尾巴。
那尾巴上的皮肤如同铠甲一样坚硬,还有一粒粒圆形疙瘩,如同一块块小盾牌。
尾巴自管虫之中伸出,如弹簧一样,直朝军人的身体扫来。
砰!
结结实实地砸在他的腹部。
军人当即口吐鲜血,他的脾脏、肝脏俱已破裂,生命只余下最后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