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八人离开湖边别墅,走上省道线,拦下一辆农用拖拉机。坐在宽敞无蓬、四面吹风的车斗里,本来有如画风景相伴,很适合一路高歌、欢声笑语,可是八人却寂寂无声,各怀心事。
倒是车厢里的老司机,一手扶着方向盘,一手托着长烟杆,不时把烟杆伸出车窗外敲打几下,磕掉烟斗里的烟灰,口中哼上几句走调的山歌。
长年累月跑在这条省道上,他早已驾轻就熟,闭着眼睛也能知道前方有几个岔路口。转弯的时候他从不超车,不变道,不加速,不挂空挡,稳稳当当地开了十几年没出过一起事故。
过丁字路口的时候,他习惯性地点了点刹车,正打算顺利通过,冷不防斜刺里闯出一辆集装箱卡车,车速之快使得老司机几乎没有反应的余地,伴随一声巨响,集卡车头狠狠地撞在拖拉机身上。
拖拉机当即被掀翻,凭着惯性,集卡车又把拖拉机顶在车前推行了数十米,金属在地上剧烈摩擦发出刺破耳朵的啸叫声。
在撞击的瞬间,邱益、苗健二人被甩出车外,邱益落到了路边麦田里只受了擦伤,苗健就没有那么幸运,胳膊首先着地立即骨折。
其余六人全都狠狠地撞在车斗护栏上,除了不同程度的脑震荡之外,黎小石在跌倒的瞬间,大腿不幸刚好磕在尖锐的护栏边缘,顿时便觉得钻心的疼痛自腿部升起,他知道自己骨折了。
二车碰撞使得周围扬起一片飞舞的白色尘埃,待尘埃散去,八人发现老司机血肉模糊地卡在驾驶座上一动不动,已经没了气息。
“快叫救护车!”戚琪摸着黎小石的腿大喊。她稍微一碰触,黎小石就疼得直叫唤。
“恐怕不行。”曾帅惊恐地看着集卡车道。只见从集卡车上跳下十几个男人,个个手中举着利斧,竟是那一晚在永平寺外追砍他们的人!
“快逃啊!”除了黎小石和戚琪之外,六人四散逃命。黎小石眼见日光下利斧闪耀银光,朝自己头顶劈下。
忽然一阵狂风大作,在耳边呼啸作响,顿时飞沙走石,天地之间一片迷蒙直叫人睁不开眼睛。
“哪里来的邪风?”黎小石心里正吃惊,忽觉身轻如燕,仿佛被狂风夹带着飞入云霄。
从集卡车下来的男人正要举起斧头砍向黎小石和其他人,忽然被狂风迷了眼,再睁开眼睛的时候,眼前竟然空无一人,黎小石等八人连影子都不见了。
待风平浪静,八人发现自己竟身处一片开阔的山谷之中,远处山峦叠嶂连绵不绝,近处长林丰草郁郁葱葱,当中一条羊肠鸟道曲径通幽,尽头立着一座小小的茅屋,屋前植槐,房后种桃,左侧开了一片菜圃,右边傍着一条清澈溪涧,真像是国画中描摹的仙境。
茅屋门前立着一个白胡子老头,一手拄着拐杖,一手托着烟斗,远远地看着他们。八人觉得那人好生面熟,竟是那日在西海明珠酒店门口碰到的算命老头!
刚才的邪门事儿肯定跟他有关。八人决定去找他问个究竟,黎小石腿骨骨折走不了,苗康只好背着他。
来到茅屋门前,老头回身进屋,指了指屋内仅有的一张床道:“放那。”
苗健看了看他,遂把黎小石放在床上。“轻点轻点”黎小石呲牙咧嘴叫痛。
老头走到他跟前,伸手就解他的皮带。黎小石慌忙捂住:“你干嘛?”
老头一把推开他的手,力气还挺大,哧溜一声就把他的腿子褪到膝盖。戚琪、谢薇薇二人慌忙转过身去,黎小石脸红到了脖子根。
老头仔细查看一番他的骨折处,说了四个字:“躺一个月。”
“啊?在这里躺一个月?这是什么地方?”黎小石忙从床边拿了一条薄毯子盖在身上。
“当然是我家。”老头在屋子北侧的土灶前坐下,灶上烧着一个小罐,咕嘟嘟冒泡。
“刚才那阵风是怎么回事儿?你弄的吗?我们怎么会到了这里?”曾帅问老头道。
老头好像没听见他的话,慢悠悠在灶台上摊开二片油纸,从灶上取下罐子,倒出几滴浓稠的汤汁涂在油纸上。
随后拨弄几下灶膛里的柴火,加入几片干木,灶火一下子便烧得旺旺的。老头取来一壶茶水放在灶上,又把一旁的茶叶筒拿起来对着窗口亮光瞧了瞧,可惜里面一片茶叶都不剩,看来只好喝白水了。
这时候老头估摸着油纸上的汤汁差不多温热,便取了一片,哗一下掀开黎小石的毯子。
黎小石心想这老头行事怎么也不提前打声招呼,忽听“啪”的一声,油纸贴在了大腿内侧的伤处,顿时只觉得一股暖热从伤处腾起,疼痛似乎减轻了不少。“这什么草药啊?怪舒服的。”
老头转身又拿起另一片油纸,冲苗健道:“你过来。”
苗健看了看黎小石,又看了看自己的手臂,带着犹豫脱下外衣。在这荒郊野外,想来距离医院应该很远,若是靠双腿走到有公路的地方,再搭车去就医,说不定那时胳膊已经废了。他只好暂且相信面前这个老头。
果然油纸一贴,疼痛立即缓解,他兴奋地说:“老伯,谢谢你啊!”
老头斜乜他一眼,不屑道:“我孙子都比你大。”
众人一听都不信,眼前的老头虽然胡子花白,可是看起来也不过五十上下,怎么可能有这么大的孙子?
这时老头发话了:“都干站着作什么?想在我这住,必须干活儿去!”
说着冲胡柯道:“你!山上捡柴。”
又冲曾帅、邱益道:“你!你!去找草药。他们二个每天都要换药。”他从灶台上捏起一枝带叶片的草茎丢给他们,想必这就是救治骨折的草药了。
又冲苗康道:“你!太阳落山之前去山后小水潭里,把鸭子赶回来关进鸭棚。”
转身看了看谢薇薇和戚琪,问道:“谁会做饭?”
二人相互看了看,都摇了摇头。
老头嫌弃地皱了皱眉,厉声道:“那就学!”说完也不管众人答不答应,径直往屋前的高大槐树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