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柯走出卧室,外面另有一个客厅、一个卫生间以及一个书房,家具都是黄花梨木制成,与隔间的书架是同一种材质色调。墙上挂了一些书画,桌上摆了许多玩物摆件,看起来这间客房被某人长期包下居住。
“快来看!”曾帅和黎小石听到胡柯在书房里惊呼,赶紧跑进去,只见他正伸着脖子仔细看墙上挂着的照片。
这些照片全部用精美的相框装裱,挂满了一整面墙。有一个人出现在每一张照片之中,而他身边的人则各不相同,看来是书房主人与各种大人物的合影。这种炫耀知名度的形式经常可以在餐馆、商店等地方见到。
令三人惊讶的是,站在主人身边的人确实不同寻常,都是跨越各界的领袖人物,很多面孔都能在新闻、电视剧、综艺节目、各类比赛中见到。
“哇塞!认识这么多名人,这人脉真是要翻天啊!”曾帅叹道。
“敢情入住酒店的客人都来过这个房间!”黎小石说,他比较感兴趣的是,下次也许可以守候在这条走廊,专门等待那些明星经过,要上一份签名。
“你们都在看什么?!没注意到这个主人吗?”胡柯轻声鄙夷道。他一点也不关心那些名人,而是一直在研究照片上微笑的主人。
黎小石听他这么说,才把视线稍稍转移,只是看到一个衣着讲究、相貌端正的老年男子而已,他说:“也没什么啊!他怎么了?”
停顿一秒钟,他说:“哦!你是说,这里的主人不是那个服务生,对吧?没错。所以我想服务生是进来找主人的。主人不在,他又出去了。”
另二人都没有答话。
停顿二秒钟,黎小石忽然觉出一丝异样,他连忙再次仔细看了看照片,上面的男子那眉眼、嘴唇和鼻子,看起来怎么那么熟悉?
他连忙转头去看曾帅,指着他道:“不对呀!这老头跟你那么像!”
曾帅脸色铁青,没有答话。他低低垂着头,掩盖住了眼中的震惊。他心里似乎有点明白,但又害怕明白。尽管从前有过疑惑,也听到过不少风言风语,可是始终没有当做一回事。今天骤然之间似乎马上要触及某些核心,他感到内心深处升起巨大的恐惧。
胡柯笑嘻嘻地咧着嘴道:“曾帅,你爸今天不在啊!出去了?要不然我们还可以向他请教一下梦中的怪事,我想他一定知道很多,否则怎么会有这本书?”
他手里拿着《巫仙方术考》。
“你放回去。不能随便拿人家东西。”黎小石说,他没有注意胡柯什么时候偷偷把书拿在了手里。
“他不是我爸!我们走吧,我不想呆在这。”曾帅瓮声瓮气道。
“哦,我想也是!你爸曾庆元的照片我在报纸上见过啊!不是这个人。那这人是谁啊?”胡柯看着他的眼睛里满是笑意。
“我怎么知道?!”曾帅几乎要吼叫起来。
“哦!我还以为是你的远房亲戚呢。毕竟同一个祖宗,长得还真像。”胡柯收起笑容,但神色不为所动。
“你少说两句!”黎小石不满意胡柯的揶揄语气,立即制止道。别人家的私事,他一点也不想碰。
“登登登”高跟鞋之声似乎没有停止,进入休息室之后又打开了隔间。
“不好,你妈要到这里来!快躲起来。”黎小石低声叫道。
三人慌乱张望,客厅、书房无处可躲,只有卧室里有一个大衣柜,最后三人一同躲了进去。
刚拉上门,隔间的门便打开了。由于衣柜正对隔间,三人从门缝里看到樊丽出现在卧室。她望着凌乱的床铺和满地衣衫,叹口气摇了摇头,把坤包往床头一放,便熟稔地整理起来,看着就像是任何一个家庭主妇在自己家里干的事。
曾帅从衣柜门缝里看到母亲,脸色由青转白。他很少见到母亲,更少见到母亲熟稔地整理房间的身影,家里这种事一般都是交给保姆去做。可是在这个挂满陌生男人照片的房间,母亲却像一个主妇一样,这给他的感觉既震惊又愤怒。
他四肢僵硬地缩在衣柜里,里头既闷热又压抑,他胸口甚至有了窒息之感,极想冲出去站到母亲面前。可是他又恐惧这么做,恐惧面对母亲,生怕她说出什么话来让他难以接受。
三人看到樊丽整理好卧室,又走出去客厅里转了转,同样稍加整理,然后提起坤包,打开了隔间的门。
门一打开,樊丽以及衣柜里的三人都大吃一惊,隔间通往樊丽的办公室的门大敞,休息室单人床上坐着一个人,面对隔间缓缓抽烟。
那人五十开外,满脸皱纹,抬起一双三角眼,犀利尖锐地盯着樊丽。
“爸?!”曾帅低呼。
黎小石和胡柯同时转头看他,这个男人就是樊丽的丈夫曾庆元?确实跟曾帅一点也不像。但是曾帅跟母亲长相有几分相像,儿子随母,闺女随父,也是常有的事。要不是见到房间主人的照片,他们也不会信曾帅并非他父亲亲生这种事。
樊丽的惊诧只在一瞬间,她马上从坤包里抽出一支烟,猛吸两口,让自己迅速冷静下来。“你在这里干什么?”
曾庆元冷笑一声道:“这话应该是我来问你。你在王国林的房间干什么?”
王国林?黎小石心想,这大概是房间主人的名字。他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藏有《巫仙方术考》这样的书?他跟梦境里发生的事有什么关系?那个服务生又跟他有什么关系?
“你怎么直呼宗师的名讳?”樊丽已经摁灭了香烟。
“狗屁宗师!”曾庆元骂道,“就是他把你介绍给了我。没想到啊!我他妈真是瞎了眼!”
樊丽任由他骂,低眉垂眼不加反驳。
曾庆元骂够了,忽然说道:“曾帅是谁的?说!”他恶狠狠地盯着樊丽的嘴,好像时刻准备好冲上去一把将其撕烂。
衣柜里三人屏住气息,等待着樊丽的回答。
“这重要吗?这么多年,你在外面有多少女人?多少孩子?我说过什么?”樊丽终于抬起眼睛,直视曾庆元。
“你跟我结婚就是为了我们曾家的家产!你别忘了今日的一切都是我曾家给的!”曾庆元指着她的鼻子骂道。
“我们结婚,你为色我为财,各取所需而已。我没有你说的那么肮脏,你也没有自己想的那么纯洁。结婚以后我凭自己本事打拼,今日一切都是自己努力所得。这家酒店我接手的时候负债累累差点卖掉,现在全国开了十几家连锁,你凭什么说这一切是你曾家的?这么多年,你干过哪怕一件正经事没有?你自己心里最清楚。”樊丽针锋相对,毫不相让,说得曾庆元越加气急败坏。
“他休想得到我曾家一分钱!”曾庆元丢下一句话,转身就走。樊丽倚靠门框,再次抽了一支香烟,直到手指停止发抖,才缓缓关上门,走出隔间。
黎小石打开衣柜门,确认外面没有动静。“我们赶紧走吧!万一又有人来了。”他本想说万一王国林回来,但是看看曾帅惨白的脸色,还是没有提这个名字。
曾帅好像没有听到他的话,行动迟缓,好半天才从衣柜里爬出来。黎小石叹口气,推着他返回樊丽办公室,穿过走廊、阶梯,向酒店大堂走去。
“等等。”黎小石忽然叫住胡柯,迟疑道,“见到邱益他们,要怎么说?”
“该怎么说就怎么说喽!”胡柯吹着口哨,漫不经心地回答。
曾帅看了看他,胡柯迎着他的目光口哨不停,曲调悠扬。
“其实有价值的发现,只是这本书而已,不是吗?那只要告诉他们这个就够了。”黎小石试探道。
胡柯看着曾帅,曾帅没有说话,但是目光中含义复杂,既有恳切也有求助。胡柯感到内心有一丝快慰,从前他一向是居高临下看人的。
他心里嗤笑一声,拐过转角走进大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