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城:“……”看了看四散的碎瓷片,惊叹于赵蛮的倒霉程度。她听话地没有再动,问赵蛮道:“你这里有药吗?”

“有。”赵蛮臭着脸,对躺在地上看呆了的小内监们怒吼道,“装死装够了没,还不给老子起来。”指其中一人道,“钱小二,去取瓶伤药来。”又指另几个人,“看什么看,还不赶快把地上收拾干净。”

随着他的怒吼,地上原本躺着的一堆人都迅速爬了起来,身手矫健,行动无碍,丝毫不见刚刚躺在地上“唉哟唉哟”时的虚弱模样。

轻城:刚刚演得那么逼真,她还真以为他们受了重伤,原来,是在逗着玩吗?

不一会儿,钱小二拿了一瓶伤药过来,地上也被收拾干净。

钱小二过来给赵蛮上药,赵蛮却无情地推开他,单脚跳着往兵器架的方向而去。钱小二莫名其妙:“唉,您还要再打啊,不先上药吗?”

赵蛮丢给他一个“蠢货”的不屑眼神,执着地继续单脚跳过去。

轻城往兵器架方向一看,隐约捉摸到小少年的心思,笑着提醒钱小二道:“帮你家殿下把衣服拿来。”

钱小二没反应过来:“殿下从前练完功不是直接去沐浴的吗?”从来都是直接光着膀子去的人,今儿怎么忽然要穿衣服了?

轻城眨了眨眼,忍笑道:“大概是因为……我在?”不容易啊,小家伙居然知道害臊了?她正奇怪呢,刚刚光着膀子抱住她的时候他怎么没脸红。

赵蛮的脸顿时黑了,带着被窥破心事的恼羞成怒。

钱小二恍然大悟,飞快地跑过去,将搭在兵器架上的墨蓝色直裰拿了下来。

赵蛮接过,单只右手穿衣显得笨拙之极,最后还是硬忍着疼痛,使上左手,好不容易将明显太大的直裰胡乱披上,又伸出手来。

钱小二挠挠头,满眼疑问,正要开口发问,轻城又道:“你扶他找个地方坐下。”恰和赵蛮“扶我坐下”的声音重叠。

这下连赵蛮都忍不住看了轻城一眼。

钱小二更是一脸震惊:“公主,你真神了,你怎么知道……”

轻城无语:“他脚受了伤,这不是显而易见的事吗?”赵蛮身边的人怎么回事?贴身服侍的人连这点眼力见都没有。

说起来,轻城到赵蛮的宫中这么多时候了,居然连一个宫女嬷嬷都没有见到?服侍的人不是像门口老太监那样,老得都快走不动道了,就是眼前钱小二这种,年纪小,什么都不懂。对了,还有刚刚躺在地上“唉哟唉哟”的那群货。

到底有没有一个靠谱的?

她翻找了下荣恩的记忆,似乎确实有过这样的传言:赵蛮宫中服侍的,全是各宫挑下来的老弱病残。原本顺安宫也是有宫女嬷嬷的,但赵蛮这个武疯子,不管谁去服侍他,他都把人往演武场扔。谁家好好的女儿家受得了这个,结果没多久,宫女嬷嬷全都哭着跑光了。顺安宫就这样成为了宫女们的噩梦。

难道传言竟是真的?

她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一圈,发现这些陪练的小内监年纪都不大,高矮胖瘦各有,看上去倒都老实得很。

钱小二看着也才十三四岁的年纪,长了一张娃娃脸,嘴角天然上扬,看着就讨喜。此刻,听了轻城的话,他不好意思地又挠了挠头:“是我太蠢笨。”

赵蛮哼了一声:“要那么聪明做什么,有忠心不就好了?”

是吗?轻城不说话了,冷眼旁观赵蛮在钱小二的搀扶下一跳一跳地往最近的杌子接近,等到快到时才慢悠悠地提醒道:“其实你们可以把杌子搬过来坐的。”就不用像个兔子般滑稽地跳过去了。

钱小二:“……”

赵蛮:“……”一句“你怎么不早说”差点脱口而出,好在及时反应过来,才硬生生地把那句问话吞进肚中。

这大骗子也太小心眼了,他不过就说了那么一句,她立马给他颜色看了。

赵蛮气得肝疼。偏偏钱小二笨手笨脚的,连敷药都敷得乱七八糟的,更让他的脸隐隐作疼。

轻城好心提议:“要不让百灵帮你上药?”她这次受伤,让身边一干人积累了丰富的上药包扎经验,绝对比钱小二水平高。

赵蛮严词拒绝:“不用。”

轻城已经习惯了小家伙的别扭,也不生气,笑吟吟地看着他们,心里盘算着王太医差不多也该快到了吧?

倒是赵蛮被她这样看着,再看看钱小二的笨拙,脸上火辣辣的,越发心浮气躁。

恰在这时,一个跳脱飞扬的声音在殿门口响起:“我说小二,阿卞要是知道把殿下交给你,你却服侍成这个样,估计得气得马上销假回来吧。”

赵蛮眼睛一亮,如蒙大赦:“阿重,你来了!”

钱小二等一帮人也欢喜,纷纷行礼道:“姜公子。”

轻城看向殿门,就见一肤色微黑,身材高大的健壮少年大步走入。少年浓眉大眼,下颌微方,脚步轻健,举手投足间英气十足,充满了勃勃生机。

他先向赵蛮行了一礼,眼角余光看到轻城,认出她来,微微一愣,神情肉眼可见地冷淡了下去,随意行了个常礼:“见过荣恩公主。”

这家伙是谁,好像对她一肚子意见的样子吗?

轻城漫不经心地扫过他,目光在他藏于眉梢的一颗黑痣上蓦地凝住。刚刚他们是怎么称呼他的,阿重,姜公子?

百灵极有眼色地挨近她一步,低声告诉她道:“这位姜重姜公子是三殿下的陪读。”

轻城心弦猛地一颤:十五六岁的年纪,眉梢藏痣,名叫姜重,难道他是……她忍不住端详起他,试图在他的眉目间找到熟悉的影子。

轻城上辈子嫁给英王时,叔叔婶婶的长孙刚刚出生,小家伙白白胖胖,能吃能睡。婶婶对他爱若至宝,常常把他抱在膝头,摸着他眉梢的痣说:“眉间藏痣,主富贵,我家阿重是个有福的。”

这个姜重会是当年的那个孩子吗?可以姜家的身份地位,姜家的子弟怎么可能有资格陪伴皇子?哪怕赵蛮只是个不得宠的皇子。

轻城的心怦怦跳了起来,鬼使神差地问了句:“令尊可是讳俭?”姜俭正是她大堂兄的名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