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若是走了,槐南谷怎么办?”齐昀沉默半晌,问道。
“谷里的人本就少,可堪大用的更少,懂得槐南秘术的,除了姜寒韵,便只有你一个。你若是走了,这儿怎么办呢?”
姜蘅之用左手拿着书,右手靠在脑后垫着,浑不在意的道:“我会交给潆洄。”
“至于她通不通秘术这件事儿,也没什么打紧的。我答应她,离谷的时候带上她,路上教教她,待过些日子,再送她回来便是了。”
“槐南谷的名声,总不能被我断送了。”
齐昀很想问她,为什么非要出去,可想了想自己如今的身份,还是缄默不言。
“齐昀。”姜蘅之突然唤道。
他们二人仿佛达成了一种默契,几乎不唤彼此的名字,姜蘅之这突然的一声,让齐昀的心颤了颤。
“你以后,要好好待她。”姜蘅之的话清晰的落在齐昀的耳边,仿若一盆冷水将齐昀原本还有些热切的心泼的一丝热度也没有了。
齐昀有些恼,又听得姜蘅之同他说:“潆洄是真心喜欢你的,她是个好姑娘,你莫要辜负了她。”
“日后她当了这槐南谷的主人,你也要好好的护着她……”
“你待她还真是上心。”齐昀语气莫名,突然说了这么一句话,将姜蘅之的未竟之言悉数打断。
姜蘅之沉默片刻,道:“我将潆洄当做妹妹,她是我在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
齐昀扭头问道:“就因为是你妹妹,所以让我好好待她吗?”
“就因为她喜欢我,就要我好好待她吗?”
姜蘅之不做声,谁知她这态度却让齐昀误以为她是默认,登时就道:
“我不会的。”
“哪怕是你的亲妹妹,我也不会因此待她们有所不同。”
姜蘅之听见渐远的脚步声,垂下眼帘,不再看那轮清冷的月。
廊下有潆洄亲手穿的铃铛,风一吹,便叮叮铃铃的。
她敛眉肃衣,执着书卷回了屋子。
廊下恢复了原本的平静,恍若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走了的齐昀又折返回来,看见空无一人的长廊,很不是滋味的叹了口气,垂首走了。
……
平静的日子如流水一般过去,顾黎传信槐南谷,信里写着,梁王宠信的那群道士上供毒丹,梁王吃了一粒便吐血昏迷多日。好容易叫太医保住了一条命,又被告知梁王后同太子意图谋反,登时两眼一翻,差点没气死过去。
顾黎日夜守在梁王榻前,一心一意侍疾,做足了孝顺儿子的戏码。
梁王身子一日不如一日,太医束手无策,只有一个年纪尚轻刚进太医署的医正多了一句嘴,说:“普天之下,只有槐南谷主亲自出手,才能稳住王上的病情,让其复元。”
槐南谷赫赫威名,没有人会反驳,几年前的武威将军夫人明明已经断气,却仍是被槐南谷主生生救起,这桩事虽被徐家极力掩盖,有心人却也能打探出个八九不离十。
这样可怖的能力,连死人都能救活,如何救不起一个中毒之人?
他们虽然心中有数,却也不肯轻易提起,不因别的,只那救起武威将军夫人的代价,便让人望而却步。
万一梁王让他们去找槐南谷主,那岂不是作茧自缚。让自己断手断脚,失明失声去救一个毫无血缘关系的人,是在有些困难。
王上死了,还有他的儿子继位挑大梁,犯不着为了他牺牲自己。
姜蘅之捏着信的手微微攥紧,而后便是轻蔑一笑。
梁王在时,他们自诩忠臣,口口声声的“肝脑涂地,在所不辞”。可梁王危在旦夕之际,却没有人愿意站出来分忧。
好个忠心耿耿,日月可鉴!
正在苦背秘籍的潆洄偶一抬头,便看见姜蘅之站在太阳底下,冷冰冰的笑着,登时吓出了一身鸡皮疙瘩,又埋头苦背起来。
自从上回姜蘅之与齐昀不欢而散之后,她便有意识的培养潆洄,她答应姜寒韵的事情不能做到了,也该为槐南谷挑选以为合格的继承人。
正如齐昀所说的,槐南谷百年的基业,不能断送在她的手里。
“错了,是风雷荡涤,宇宙常新。”
潆洄连忙又翻看了一遍,果真是自己背错了,她抬头看姜蘅之,夸赞道:“谷主真是厉害,都能倒背如流了。”
姜蘅之高冷的瞥了她一眼,静静的看她作妖。
“您会了就成了呗~我又不是读书的料子,那么多……”潆洄比了个夸张的手势,皱着眉噘嘴道:“我实在背不完呀!”
姜蘅之笑了笑,道:“不背也成啊。”
潆洄“啪”的一下将手上的书卷扔掉,揉了揉蹲累了的腿,缓了缓后便一蹦一跳的跑到阴凉的地方,道:“就知道您最好了,我去找婆婆要吃的!”
“哦,我忘了告诉你,”姜蘅之凉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我让婆婆减了你那份。”
“为什么!”潆洄又蹬蹬蹬的跑了回来,瞪着眼睛鼓着腮帮子气哼哼的质问。
什么都可以没有,吃的不能丢啊!没有吃的,那不是要自己的命吗!
姜蘅之扬着眉毛笑道:“哦,我听说,饱暖思***我觉得说的很对。书你都尚且背不好,便别想什么有的没的了。我怕你这脑袋瓜子不够用。”
“不吃东西怎么可以!不吃东西就更背不出来了!”潆洄据理力争。
事关吃食,她是无论如何都不能大意的。
“哦?”姜蘅之很不以为然:“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说过这么一番话,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增益其所不能……”
潆洄一听便耷拉了脑袋,无精打采的站着。
这什么和什么啊!
“唉……”姜蘅之装模作样的长叹一声:“你若是先前背的认真,定然是知晓的。瞧你如今一问三不知的模样,定然是偷工减料了。你说说,我尚且还没有苦你的心志,也未曾劳你的筋骨,连吃食,也没有扣多少。平日里只是叫你背背书,这也做不好。”
“你还有脸同我叫嚣。”姜蘅之痛心疾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