仁和药铺门外,一辆马车停在路边,马车看起来很是普通,并不起眼,来往匆匆的行人并不知道,就说这么个不起眼的马车上,坐着的却是本朝巨富的皇商谢家三公子谢长亭。
谢长亭在马车已经坐了将近一个时辰,他并不急着下马车,只静静地注视着对面的仁和药铺。
“三少爷……我们要在这里等谁啊?”对面的管家终于忍不住开口问询,不是说好来拜访王掌柜的吗,怎么自家主子光在马车上看,连门都不近呢?
“不急,再看看。”谢长亭很是气定神闲,他面前放着精致的茶具,一壶热茶袅袅飘香,他握着杯子,注意力却不在这杯雪山寒翠上,而是注视着仁和药铺里大堂里的姑娘。
王兰花今天一袭利索的儒裙,湖蓝色的裙摆绣着兰花的图案,她挽着少女的双髻,皮肤白皙透亮,因为在大堂来回出入,脸颊有些红扑扑的。
“拿着药去后头的药房煎药,从这边走!”王兰花对一个年纪挺大的老婆婆说。
那老婆婆似乎耳朵很不少,听不清王兰花的话,扯着大嗓门道:“你说啥?啥?去哪啊!?我这药咋吃啊!?”
王兰花却没有不耐烦的神色,抓了旁边的小厮过来,道:“这个婆婆自个来的,不识字耳朵不好,你带她上后头煎药,盯着她喝了,别出岔子。”
而后王兰花用手和那个老婆婆比划着,老婆婆终于明白了些,跟着那小厮往后院走。
这边接待完了老婆婆,那边掌柜的又拿了账本出来,道:“大小姐啊,这个月的金银花涨价了,你看这预算的银子不够,可咋办啊?”王兰花接过账本,一手抓了个算盘,噼里啪啦的一通拨弄,道:“金银花是涨价了,可同一家的陈皮却降价了,你跟那家的供货商讲,陈皮咱们多买一百斤,让他把金银花便宜些,这样一涨一降就抵消了,
反正下个月的陈皮总是买的,趁着这个月降价多买些,只赚不亏!”
掌柜的笑着竖着大拇指:“大小姐高明,我这就去办!”
“去吧!”王兰花利索的打发了掌柜,又回到大堂里。
“能干,利索,聪明,不错。”谢长亭看着王兰花,眼里多了几分欣赏,他没想到王兰花这么小小年纪,就能在药铺里独当一面。
管事不知谢长亭的心思,道:“这位王兰花姑娘是王掌柜的独生女,听说是按照接班人培养的,当儿子来教的。”
谢长亭点点头,普通的闺阁少女,都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像王兰花这样当成儿子养的,却是罕见。谢长亭刚刚和管家说话的功夫,却见一个癞头的汉子闯进药铺,把手里的一碗药渣往大堂地上狠狠一砸,骂道:“这什么狗屁仁和药铺,哪里来的庸医,开的什么破药,我老娘病了,昨天晚上还好好的,今
个早上吃了你们的药,转眼就咽气了!”
癞头汉子这话一出,大堂里来看病抓药的男女老少纷纷侧目。
那癞头汉子见众人看他,更是嚷的大声,道:“你们真胆大,敢来这破地方看病,不怕死吗?我看这地方的大夫是庸医,药是假药,能吃死人!”
好些病人都是慕名而来看病的,听着汉子一嚷嚷,大堂的人立刻走了一大半。
那癞头汉子眼里露出得意神色,往大堂门口一坐,扯着嗓子开始说仁和药铺如何如何的草菅人命,把来看病的人都吓走了。
王兰花叉腰,瞪着那汉子,蹭蹭走过去,道:“你是何人,来我们药铺撒野,是何居心!?”
癞头汉子跳起来,嚷道:“你们庸医还不让人说了?”说着,围观的人越发的多,癞头汉子的气势更足,道:“我可不是来讹诈的,我一文钱都不要,我就是豁出去了,来提醒大家,让大家知道这仁和药铺是一群庸医在卖假药,会吃死人的!我寡妇老娘在我小
时候就守寡,好不容易将我拉扯这么大,结果被你们给治死了,我非要个说法不可!”
癞头汉子说罢,大咧咧往门口一站,道:“你们仁和药铺别想拿钱堵我的嘴,我不吃那一套,我就为了讨个公道!”
原本围观的人群有的以为那癞头汉子是为了钱来敲诈,可人家一说不要钱,大家就信了几分。毕竟不为了图财,谁会吃饱撑的跑来闹事,那就说真的为了讨回公道。
围观的人们开始质疑,戳戳点点道:“我看着可信,不要银子,说不定是真的。”
“对啊,不是为了钱,那假不了。”
癞头汉子一脸得意的看着急的满头汗的仁和药铺管事,心说老子才不稀罕什么赔偿,有人给老子好多银子了,老子这次非要搞臭你们仁和药铺的名声不可!
王兰花见事情闹的不小,围观的人越发的小,道:“你说你老娘喝了我们的药死了,你有啥证据?”
“证据?这药渣就是证据!”癞头汉子道,“我娘就是喝了你们的药,然后死了!”
王兰花把那药渣拿过来,闻了闻,皱眉,看着那汉子道:“那你说说,你老娘今年多大了,她的病是什么症状?”
癞头汉子眼珠子一转,道:“我老娘今年六十,症状是……是……发烧,烧了好几天,还有呕吐,她还肚子疼!”
“你爹呢?”王兰花道。
癞头汉子道:“我爹早死了,家里就我们孤儿寡母,你少仗着家里有钱就欺负我们!”“我看你是少仗着一张嘴就欺负我们吧!”王兰花冷哼一声,道:“你说你老娘六十岁的寡妇,可你给的药渣,却是打胎药的!我们的大夫就算不如御医厉害,但总不会把打胎药的方子乱开!你分明就是胡说
!”王兰花说着,让管事把店里的名册拿来,高声道:“我们仁和药铺每一个病人,每一个方子都有记录,你敢不敢把你老娘具体的姓名、看病时间、接诊大夫名字说出来,让我对上一对,看看到底有没有这号
人来看过病!”
那癞头汉子那里想到会有这么一出,顿时慌了,摇头道:“我、我记不得了……”
“是记不得,还是根本就是诬陷泼脏水,大家都看明白了!”王兰花高声道。那癞头汉子见自己败漏了,大惊失色,慌慌张张的冲出人群,旁边的小厮要去追,却被王兰花给拦住了:“不用追,我心里有数。一连多少天,天天都有人来找事泼脏水,要逼死我们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