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振国:???

早两个月言振国就听说迟骋彦把女儿接回来,听说早十几年受了不少的苦, 自己这个做叔叔的也想和她认识一下, 多照顾照顾她。

只是迟微微一直不喜欢和外人接触,迟骋彦和她的关系也一直不好, 这才作罢。

好不容易赶上给迟微微过生日,言振国还特意准备了一份大礼,天晓得自家女儿那天会不舒服,也没能参加她的生日会。

一拖又是大半个月,本想着今天好好认识一下。

没成想, 侄女竟然已经提前在“梦里”见过自己了。

“侄女都梦到我什么了?”用手心蹭了一下头顶只有一厘米长的头发, 言振国一脸好奇地问道。

端起面前的一杯热水,迟骋彦小口地吹着腾腾热气, 蜘蛛吐丝般说道:“梦到你逼她做家务, 还让她做苦力, 整日不让她吃饱饭, 而且心肠歹毒和她姥姥一起虐待她。”

“啊???”

言振国脸上的表情渐渐僵硬,眼神中的欣喜全部变成了错愕。

歹毒?虐待?

这跟自己八竿子打不着的词, 怎么会发生在侄女的梦里?

言振国在圈里可是出了名的老好人, 朋友的孩子也把他当成“弥勒佛”。

平日里, 别说生气了, 就连稍微大声说话的次数都屈指可数。他的公司又是扁平化管理,被他的情绪一带动, 手下员工的活跃性极高, 基本没有发生过什么争吵。

之所以叫他“弥勒佛”倒不是因为他长得特别胖, 而是他笑起来的样子,和弥勒佛一样憨厚,给人一种无法抗拒的亲近感。

言振国特别喜欢孩子,不仅把自己的女儿宠上天,隔三差五还会给别人家的孩子送礼物。

自己突然变成了恶毒舅舅?怀疑地打量了自己一番,言振国心里一阵委屈。

迟微微;“爸,爸?”

迟微微的声音还有些虚弱,像是一缕烟从楼上飘到迟骋彦的耳朵里。

“爸在呢,爸在呢!”将水杯放在桌子上,迟骋彦瞬间被士兵附体,在听到“长官”命令的一瞬间“蹭”地一下就站了起来。

朝楼梯的方向走近了一点,迟骋彦尤其注意楼上的动静,生怕女儿会下来撞上言振国那张和善又倒霉的脸。

打开房门,迟微微还睡得有些迷糊,不过相比昨天而言,精神倒是好了许多。

“怎么起来了?快回去躺下。”迟骋彦往楼梯上迈了一步,想起客厅里坐着的言振国,却又退了回来,“是不是饿了?爸让刘妈给你做点吃的。”

趴在门框上,迟微微眯缝着眼睛。周末的天气正好,长长的走廊里沐浴着一天中最好的一段阳光,揉了揉惺忪的睡眼,迟微微又朝外走了两步。

迟微微:“我刚才听到你在跟人说话,是有客人吗?”

“那个……你,你言叔叔帮你找了心理医生,是医生到了。”迟骋彦解释道。

经过昨天晚上的事情之后,迟微微决定正视自己那一段黑暗的过去。和老爸聊了一个晚上,关于舅舅,好像也没有想象中的那样恐怖了。

现在已经不是在原来的世界里,就算舅舅和姥姥再刁钻刻薄又怎样?反正也伤不到自己。

有医生来为自己检查一下也好,起码可以让自己的状态能更快地恢复。

“言叔叔来了吗?”迟微微追问道。

看了眼坐在客厅的言振国,因为害怕侄女被自己吓到,言振国正慌忙地找地方躲藏。

沙发后面?不太行。

按摩椅?不够大。

酒柜?太透明了。

好端端来看侄女,结果却被逼得像小偷一样躲躲藏藏……这样窘迫的事,也只能发生在言振国身上了。

迟骋彦连忙摆摆手,说:“没没没,你言叔叔忙,今天只让医生过来了。”

“哦,”迟微微若有所悟地点点头,这才又退回了房间,“爸,记得帮我谢谢言叔叔啊。”

“行,没问题。”听到闺女这样说,迟骋彦朝着客厅的方向使了个眼色。

正在东躲西藏的言振国距离迟微微也就十几米的距离,哪用得着迟骋彦来传话?

听到侄女的感谢,言振国紧蹙的眉头渐渐舒展,嘴角也露出了甜甜的笑。

回到房间,等迟微微将门关上后,迟骋彦这才舒了一口气。

漫步走到言振国身边,迟骋彦得意洋洋地抬起下巴,说:“听见没?我女儿多懂事,还让我谢谢你。”

迟微微是迟骋彦的掌中宝,平常做了不少令自己感动的事都没机会告诉别人,好不容易逮着个机会,可要好好地炫耀一番。

看迟骋彦神气的样子,活像幼儿园受到老师表扬的小胖娃。

擦了一把额头的汗,言振国赞同地点点头,“好好好,我侄女懂事,最懂事了。”

打量着客厅那一张按摩椅,黑色的外壳上贴了不少非主流贴纸,这可一点都不符合迟骋彦一向简约的审美。

“这按摩椅花了不少钱吧。”言振国伸手在皮质靠垫上摸了一番,这手感着实要比人造革高级了不少。

抬起屁股,言振国刚准备坐下享受一轮被按摩的快感,哪知道衣服还没碰上按摩椅,就被迟骋彦给拉了起来。

“这是我女儿给我买的,要坐,回家自己买一个去。”拿起一块精致的眼镜布,迟骋彦仔细地擦拭着按摩扶手上的灰尘。

有些贴膜的边缘已经失去了粘性,他又赶紧用食指按了几下,试图让贴膜能坚持得更久。

言振国拍拍屁股,说:“小气,那我女儿给我买的酒,你也别想尝。”

大家都是成年人,却在为这种芝麻大的小事斤斤计较,简直像是两个争宠的小学生,在比着谁的女儿对自己更好。

“你快走吧,等过几天我再去找你。”迟骋彦自顾自地清理着按摩椅,末了又小声地嘟囔了一句,“别一会我闺女下来,你吓到她了。”

活了几十年,言振国见过重色轻友的,也见过见利忘义的,像迟骋彦这样重“女”轻友的,他还真是第一次见。

女儿奴啊女儿奴,对他可真的是服!

——

医生为迟微微做了一次详细的检查。

拿出了心理测验专用的罗夏墨迹卡片,又做了沙盘治疗,全程下来,迟微微都很积极地配合。

拥有米国双料博士学位的心理医生,对于治疗曾经的心理创伤有一套独特的手段。

尽管他的普通话说得不够流利,却丝毫不影响和迟微微的交流。

三个小时过去了,心理医生针对迟微微的情况做出了一整套治疗方案。

钢笔在纸上龙飞凤舞,心理医生就像是在做功课的邻家大哥哥一样轻松。

从迟微微地房间退出来,医生把那张写着治疗方案的诊断书,递给了正在客厅休息的迟骋彦。

这三个小时,迟骋彦的心脏紧张地砰砰直跳,当年等待考试成绩都不像现在这样紧张。

“她这是创伤后应激障碍,简称:PTSD(英文)。”心理医生这样解释道,“不过她的情况似乎并没有我想象的那么严重。按理说,如果会产生幻觉而晕倒,应该是有极大的心理阴影才对。(英文)”

曾经治疗过许多名病人,这样的情况他倒是很少见到。

心理疾病不像生理疾病有固定的痊愈时间,可能一夜之间就可以痊愈,也可能阴影会一辈子和患者如影随形,这些都不奇怪。

“你是一个好父亲。(英文)”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心理医生的嘴角露出了一丝微笑,“她刚才跟我提到你们谈心的内容了,你对她的积极影响真的很有效果。”

都说父母是孩子最好的老师,迟骋彦虽然不能像心理医生一样用专业术语开导她,但是平常的聊天同样是一剂良药。

迟骋彦:“那她现在……”

心理医生:“只要再做几次心理沟通,多多休息放松一下情绪,就能够慢慢地恢复(英文)。”

“那就好,那就好。”

听到这,迟骋彦终于可以松一口气。

靠在墙边,楼下心理医生叽里呱啦的一番话黎梓琛是一个字都没听懂,倒是迟骋彦的回答让他知道迟微微的病情应该不太严重。

一步步向后退,黎梓琛路过了姥姥的房间。

虚掩着门,姥姥正在缝补着自己之前挂破的衣服。将缝补口对齐的时候,右手一滑,那根针宛如一滴水珠顺着细线落在了腿上。

年龄大了眼神就不太好,无奈地叹一口气,姥姥手里的线戳了好几次都没有穿进针鼻,看得眼也有些酸了。

“姥姥,我帮您吧。”走进房间,黎梓琛小心翼翼地从姥姥的手里接过针线。

年轻就是好,一眼就看准了针鼻的位置,手指将线头一捻,再对准针鼻一穿,针就这样轻易地挂在了白线上。

打量着这个高高壮壮的少年,姥姥对他和对迟微微是一样的。

不分亲生收养,也不介意柳湘云之前做的恶事,在姥姥眼里,黎梓琛就是一个乖巧懂事的少年。

将衣服拿到一旁,姥姥拍了拍身边的空儿,轻声对他说道:“来,陪姥姥坐会儿。”

这还是黎梓琛头一次单独和姥姥相处,之前或是在饭桌、或是在客厅,姥姥嘴里的话题总是和迟微微有关,很少会主动提及自己。

黎梓琛愣了一下,却还是乖乖地坐了下来。

从出生,黎梓琛就没有接触过任何的长辈。

柳湘云和家里闹翻了,黎梓琛没有见过自己的姥姥姥爷;亲生父亲和柳湘云离婚后,爷爷奶奶也和他断绝了关系。他唯一的亲人,就只有柳湘云。

双手搭在膝盖上,手心里不知什么时候出了一些汗。眼光在姥姥的房间里游荡,温暖的阳光洒在地上,空气中那股桂花的甜香特别好闻,他却只敢小口地呼吸着。

看着黎梓琛的侧脸,姥姥微微一笑,拉开床头柜的第一层抽屉,从里面拿出了一只玻璃罐。

罐子里是她新酿的桂花蜜,满满一瓶,隔着盖子都能闻到里面的香味。隐约能够看到几朵较为完整的花,变成深黄色的叶瓣都浸在香甜中。

“尝尝?姥姥刚做的,你姐都还没吃过呢。”掏出一支木匙,姥姥用纸巾将表面擦拭了一番递到了黎梓琛手里。

这只玻璃罐是前几天刘妈用完的辣椒酱瓶,撕去了贴在外面的包装,但是金属盖子上还印着红底黄字的商标。

“啵~”

扭开盖子,封藏在里面的香味瞬间溢了出来,桂花的甜香里还有一些柑橘和柠檬的酸,光是闻着就知道一定是最上等的美味。

将木匙握在手里,动手前黎梓琛又看了眼身边的姥姥。

“吃吧,尝尝姥姥的手艺怎么样。”姥姥笑眯眯地眼睛弯成了两条月牙道。

蘸了一些蜜,黎梓琛小口地抿了一下,顿时,甜味像是炸|弹一般在口腔中蔓延。

这甜味入口柔和后味略带苦涩,是桂花自身的味道。稍微咋舌,味道又有了些变化,柠檬和柑橘的酸味冲淡了桂花香甜的腻,要是用来泡水,一定会很好喝!

品尝着甜味,黎梓琛的嘴角不自觉地翘起了一抹笑容,甜味顺着口腔流到了心里,让他浑身上下都觉得暖洋洋的。

黎梓琛用力地点点头,道:“真的好吃!”

姥姥咧开了一个笑容,乐呵呵地抚摸着黎梓琛的头,“好吃就好!好吃就好!”

黎梓琛这孩子过得太苦,跟着亲妈来到别人的家庭过了十几年,尽管迟骋彦待他像亲生一样,可总没有亲生父亲来得亲厚。

他的母亲又是个那样跋扈的性子,为了钱竟然不惜在法律的边缘试探。

现在,在这个家里,他已经没有亲人了。那一种心里的苦,真的是旁人不能体会的。

不过黎梓琛这孩子却十分善良,他对迟微微做的事,自己这个当姥姥的全都看在眼里、记在心上。

柳湘云才刚离开这个家,就正好碰上微微出了事。现在,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她身上,几乎都快忘了这个十五岁的孩子,也刚刚失去母亲

他现在比迟微微更加需要一点关心,更需要尝一点甜甜的味道。

“谢谢你,姥姥。”将捧着手里的玻璃罐,黎梓琛小声地念了一句。

他嘴上不说,但心里都懂。离姥姥又凑近了些,黎梓琛将玻璃罐又重新封好,递回到姥姥手里。

“你是好孩子,是姥姥的好孩子。”将玻璃罐放在一旁,姥姥心疼地捧着他的一双手。小小年纪,他的手已经比自己的还要大上一截,就像是大人的一样,“以后你和微微都是姥姥的孩子,不分彼此,谁要是欺负你跟姥姥说,姥姥教训他!”

黎梓琛不善于用语言来表达,只是感激地望着姥姥的眼睛许久。

弯下身子,黎梓琛高大的个子勉强可以靠在姥姥的肩上。姥姥身上那股饭菜的香味,是柳湘云所没有的,这种温暖的保护,也是他从未感受过的。

有姥姥,真好!

“对了。”

黎梓琛的脑海里突然闪过了一件事,直起身来,黎梓琛试探性地问道:“姥姥,您会做薏仁粥吗?”

“薏仁粥?”姥姥有些好奇,不过还是点点头,“会啊,想喝薏仁粥了啊,那晚上姥姥做给你喝。”

“不不不,”黎梓琛连忙摆摆手。

他又不做噩梦,喝哪门子的薏仁粥啊。

黎梓琛犹豫了一下,这才吞吞吐吐道:“我姐不是总是做噩梦吗?想让您给她做点薏仁粥,我妈之前做噩梦就总是喝。但您别说是我让做的,要不她又要笑话我了。”

他才不要让迟微微记住这个人情呢,要是她知道了,以后肯定想着法的要还回来。

到时候迟微微万一变得黏黏糊糊的,黎梓琛可真的受不了。女人呀,最麻烦了!

黎梓琛的那点小心思,姥姥一下就猜到了。

“哎呦!”扶着腰,姥姥的嘴角倏地抽痛了一下,“我这腰疼的毛病又犯了,怕是不能熬粥了,要不你让刘妈去熬一碗给微微送过去?”

刘妈?还是别了吧。

刘妈的手艺自然是不错的,但肯定不像姥姥这样明白迟微微的心意。只有姥姥的手艺才是迟微微最喜欢的,所以做薏仁粥的人,只有姥姥最合适。

“那好吧……”黎梓琛有些失落。

“要不,你来做?”姥姥主动提议道,“我可以在旁边教你,你来做,味道不会有差的。”

既然要给迟微微做粥,当然是他这个当弟弟的亲手做才是最好吃的。

这一碗薏仁粥,就算是自己这个当姥姥的,做出来的味道都未必最合她的心意。

黎梓琛:“可是……”

“别可是了,就这么说定了,我来教你做!”拉扯着黎梓琛的手,姥姥的嘴角露出了一抹神秘的笑。

——

迟骋彦为女儿请了半个月的假。

每天都闲在家里,迟微微都觉得自己身上要长毛了。

上午和下午,她都会和言振国安排的心理医生进行两个小时的心理治疗。坐在椅子对面,她似乎比之前更加地焦虑,整日都心神不宁的。

这次,她担心的不再是那个出现在记忆里虚无缥缈的舅舅,而是实实在在的功课。

“你今天的情绪如何?(英文)”拿起专用的记录册,心理医生尽量用平和的语气问了一句。

翘起二郎腿,将记录册放在腿上,这样的姿势让迟微微想起了曾经某一部电影里的帅气画家。

只可惜,迟微微现在可没有心情看他。抱着手里的练习册,迟微微眉头紧皱,按照步骤做了一次又一次的验算,但这道题的结果却没有一次是统一的。

咬着笔头,迟微微半天才小声地嘟囔了一句:“心情不太好,愁死我了快。”

“是有什么困扰吗?或许,我可以帮你解决。(英文)”心理医生拿起笔在记录册上写下两个单词。

“你数学怎么样?指数函数会吗?要不你来教我吧!”迟微微一脸期待地问道。

心理医生:???

实验中学的教学进度安排地紧凑,每一周教务处都会为学生安排不同的教学计划。

周一测验、周二抽考、周三总结错题并小组交流、周四安排模拟考试、周五实战演练……

仅一周的时间就能够将过去两年,大半个学习过的知识温习一遍。

两周,就算是在学校里,不同的学习状态都能够拉开学生们的差距,更何况迟微微还是在家里呆着发霉?

她必须要赶上在学校同学的进度,她可不想未来没有大学可上,做一个混吃等死的富二代。

“要不我让我女儿去教教她?她在学校成绩还不错。”言振国提议道。

电话里,言振国听到了心理医生那一口蹩脚的中文,又是“x”又是“y”的。题上不少特定的名词医生都不太懂,迟微微还不得不写出来。

这些天以来,言振国没敢再到迟骋彦家里,生怕自己这位侄女看到自己的脸后再被吓到了。

不过因为迟微微做噩梦的事,他的心里竟生出了一些愧疚感:还是自己长得不够慈祥,要不在侄女的梦里自己也不会是个坏人。

坐在按摩椅上,迟骋彦按下了暂停键。身体与地面保持水平,他揉了揉眼角,“别麻烦宁宁了,我过两天给她找几个家庭教师,多上几节课就补回来了。”

“那哪行?”言振国心里还是放不下迟微微,“家庭教师跟学校的进度怎么会一样?在交我侄女的时候,宁宁还能再练一遍,两个人都能进步,多好。”

迟骋彦:“可是……”

言振国:“没什么可是的,我明儿就让宁宁过去给我侄女补习,你要是拒绝可就是见外了。”

言振国一口一个“我侄女”,叫得比迟骋彦还热乎。这连面儿还没见上,就这么热情,可真不敢想他要是见到自己闺女得疼爱成什么样。

不过两家关系本来就不错,多走动走动也好,言振国的女儿在学校里学习也不错,有她来给自己的女儿辅导,确实要比外面的老师更放心。

“叮咚~”

周六早上,言樱宁早早地从家里出发来找迟微微,偏偏自己又是个路痴,等到迟家的时候已经快中午了。

“迟叔叔好。”

进门的时候,刘妈正在做午饭,一打开门就能够闻到一股浓郁的饭菜香。

朝迟骋彦礼貌地鞠了一躬,言樱宁不禁耸了耸鼻子。之前曾经尝过刘妈的手艺,过了这么长时间,再次闻到她做的饭菜香,还真的是有一点嘴馋。

迟骋彦主动招呼言樱宁道:“快进来吧。马上就吃饭了,一会吃完饭,你和微微刚好一起学习。”

想起来,迟微微在厕所晕倒的事情还是言樱宁先发现的。

当时测试到一半,言樱宁就想上厕所,结果一进门就碰上了晕倒在地上的迟微微,这才赶紧叫了老师送她去医院。

言樱宁是言振国的独生女,从小她就继承了和老爹一样的性子。

只可惜,天生条件不太允许,每次都好心好意地想要帮助别人,结果到了最后,笨手笨脚的自己才是被帮助的那一个。

就比如当时想要把迟微微从地上扶起来的时候,脚下一滑,倒把自己给摔伤了。

不过在学习方面的事,言樱宁还是可以拍胸脯保证的。毕竟有韩卿泽这个特别好的老师,名师出高徒嘛。

“微微她怎么样了?身体还好吗?”将书包从背上脱下了,言樱宁关切地问了一句。

比起倒霉的韩卿泽,迟微微才是比较多灾多难的那一个,自从转学来到学校后就没什么好事。

听自个的老爸说,前两天还在梦里被他“弥勒佛”一样的相貌给吓到了……

“没事,已经没什么问题了。”迟骋彦回道。

打开房间的门,迟微微一边扎起马尾,一边从屋里走了出来,“爸,是来客人了吗?”

慢步从楼上下来,正巧碰上刚进门的言樱宁。

言樱宁穿着一套整齐的格子小礼服,仔细整理过的头发整洁而富有光泽,乍一看,简直就是从电视剧里走出来的元气少女。

再低头看一眼自己,唔,好久不出门,身上整天都穿着那一件hello kitty的睡衣,随意扎起的马尾辫十分松散,和她一比,自己就是个典型的“宅女”。

也难怪言樱宁会成为这一本书里的女主,像她这样闪闪惹人爱的女孩子,自己看了也喜欢。

两人平日在学校里见的次数也不少,却很少像这样私下见面。回想起上一次,应该就是她来找韩卿泽吃饭的那个中午吧。

“看你精神还不错,不像那天下午,一脸惨白可把我吓死了。”打量着迟微微那张瘦削的小脸,言樱宁倒没有注意到她蓬乱的头发和褶皱的睡衣,只觉得她脸色好了许多。

言樱宁书包上的挂饰叮当作响,和她说话的声音一样好听。

走到楼梯上,言樱宁主动提议道:“要不我先带你做会题吧,先学一会再下来吃饭。”

还以为听从老爸吩咐来教学的言樱宁会有些不习惯,没想到她和言振国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一点都不会觉得和迟微微有生疏感。

迟骋彦欣慰地朝她们摆摆手,“好好好,你们去吧,加油学!”

走进迟微微的房间,她的桌子上和床上都放满了学校发下来的习题,用过的演算纸也都随意地丢在地上。

慌忙地将座椅上的东西收拾出来,迟微微讨好地推到言樱宁跟前:“抱歉啊,我房间比较乱。”

对于书里的这位女主,迟微微一直想要多多走近。

她和韩卿泽在书里的感情前期很甜,后期又是苦乐参半,之前看得时候引得她流了不少的眼泪。难得可以有机会接触,她也希望能和她成为很好的朋友。

“没关系,你是没去过我家,等你看到我的房间,你就知道什么是真的乱了。”言樱宁眯起眼睛,将书包放在腿上拉开了两侧的拉链。

虽说言家和迟家往来很多,但言樱宁对迟微微却不太了解,只知道那个“不良少年”黎梓琛是她的弟弟。

从小,言樱宁就觉得柳湘云是个难缠的角色,人前一套人后一套的面孔让她厌恶至极,连带着也对她带来的黎梓琛没有好感。

自从上一次黎梓琛把韩卿泽给打了之后,言樱宁就更加地厌恶他,捎带着也对迟微微有了几丝不悦。

关于迟微微,她只听老爸说过,她是迟叔叔流落在外的女儿。后来又听韩卿泽说了事情的经过,对迟微微的那几分厌恶全部都变成了可怜。

尤其是知道她做噩梦做到有心理阴影……对这个曾经缺少父爱的女生,言樱宁更是不忍。

从包里拿出几份叠在一起的习题,一张夹着一张,有的还折了个角,仔细数数足有三十多张。

那都是迟微微班里这段时间发下来的试题,理综加上语数外,一科不落全在这里。都是韩卿泽整理后交给她,让她带来的。

“我不知道你们班的进度,我就按照我们班的进度给你讲吧?”将卷子依次摊开,言樱宁又从书包里拿出了上课记录用的笔记本。

记录笔记是她跟韩卿泽学到的习惯,每天她都会把老师教学的内容记下来,便于回家后复习。

站在一旁,迟微微愣了半天,这才慌里慌张地把自己放在书桌旁边的书包拎过来。

对于言樱宁的亲近,迟微微有一些不太习惯。

平常和她在学校里见的次数不多,大多数她都是和韩卿泽在一起。每一次见她,只觉得像是一只温暖的小太阳,总是和韩卿泽有说不完的话题。

偶尔在去食堂的路上碰到,她和同学之间也是说说笑笑。

只是,这突如其来的自来熟,让她有些受宠若惊。

“你这钥匙链哪买的?看着很不错啊!”捧着迟微微书包上的钥匙链,言樱宁的眼睛里闪烁着微弱的光。

钥匙链只是一只普通的娃娃,只是那裙子的那一圈涂了一层亮晶晶的闪光片,垂下来的灰蓝色毛球手感很是不错。

迟微微:“上次去万达在饰品店买的。”

言樱宁一下子就来了兴致:“二楼那家吗?我前天也去来着,我可以再给你推荐一家特别不错的饰品店……”

青春期的女孩子是一种神奇的生物,随便抛出一个话题就能牵出一大串滔滔不绝的话。

从饰品到衣服、从电影到爱豆,不管聊什么两个人都有说不完的话。

几分钟前迟微微还显得有些拘谨,被言樱宁这样一带动,刚才的生疏感瞬间消失得干干净净。

当初看这本小说的时候,迟微微就觉得言樱宁和自己在很多方面都相似,现在这么一聊,更加觉得相识恨晚。

她们都喜欢紫罗兰色,喜欢在吃面的时候加好几种酱料,喜欢迈克尔的歌,喜欢看恐怖电影。

说好的来给迟微微辅导功课,结果半个小时过去了,两人都还在围绕“年级里到底是谁最帅”这个问题讨论得火热。

言樱宁坚持说是韩卿泽,迟微微非说她是情人眼里出西施,分明贺琰才是帅哥。

言樱宁却说贺琰不学无术,长得帅气的绣花枕头,不能称得上是帅哥。

聊得越多,迟微微越觉得言樱宁好相处,越希望能跟她成为长长久久的好友。

这样善良又大方的女孩子,就应该和韩卿泽有一个Happy Ending才不算是辜负。

望着言樱宁眼神里的光芒,迟微微更加坚定了要改变故事走向的决心。

言樱宁:“你是几月的?”

“八月十八。”迟微微答道。

言樱宁露出了一抹得意的笑,“我四月十五的,比你大。”

四月,正是樱花盛开的时节,一如她笑靥如花的脸。这样的名字,和她整个人的气质都十分相配。

摆弄着言樱宁拿来的几份试题,上面似乎都还沾着淡淡的花香味。

“铛铛。”

聊得正欢,门外却传来了一阵敲门声。

迟微微:“谁?”

“饭做好了,爸让我上来叫你们去吃饭。”黎梓琛声音冷淡道。

听到黎梓琛的声音,言樱宁脸上的笑容一下子就沉了下来。

她和黎梓琛的关系本来就不太好,再加上他上次把韩卿泽给打了,这一笔帐她正愁没机会算呢。

迟微微的心里同样猛地一揪,倒不是害怕言樱宁会怎么对他,而是想起了书里有关他们两人的剧情。

黎梓琛一直暗恋着言樱宁,关于他们的剧情,迟微微记得有些模糊了。只想起来,黎梓琛喜欢了言樱宁很久,但言樱宁的心一直都在韩卿泽身上,所以从来都没有接受过。

这样痴情的弟弟,多年来一直保护着钟情的女主,在外人看了可谓是深情款款。

但现在迟微微可是他的姐姐,她才不允许黎梓琛去打扰言樱宁和韩卿泽之间的感情。

从屋里出来,言樱宁并没有甩脸子或是发火,而是把他当成空气,权当做没看到他。倒是迟微微,在下楼前一把将黎梓琛给拉了回来。

她也不知道自己哪来的力气,竟然能把黎梓琛给按在墙上。

“我警告你啊,离言樱宁远点,不能跟她有任何的接触,不能说什么不该说的话,否则看我怎么收拾你。”迟微微压低了声音警告道。

黎梓琛:“你什么意思?”

“什么什么意思?”迟微微反问。

狐疑地打量着迟微微,她今天的这一番话可真是奇怪。分明自己都没跟言樱宁说过什么话,迟微微怎么会想到要警告自己?

忽然,黎梓琛的思绪豁然开朗。

垂下头,黎梓琛一字一顿地问道:“你别是吃醋了吧?”

“吃你的大头鬼啊!”